第216章 ：谁是朋友（一）
伊豆半岛，天城山汤本旅社。
三井真一泡在温泉里，顺着氲氲的热气，半岛风光尽收眼底。
这当然不是小说里的那座旅社。
只不过是川端康成成名之后修建的同名款罢了，毕竟过去了上百年，曾经的旅店已经倒闭，现在的这间已经从旅游景点转型成了私人度假房产。经过时间流逝，屋子也几经搬迁，最后选择了这处能饱览半岛绝景的好地方。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刘刹何在电器街苦哈哈地打架，带着一身伤痕提桶跑路的时候，三井真一正喝着小酒泡着温泉享受着按摩。
顺带通过监控反复播放刘刹何在战术上对电器街的吊打。
死了几十个经过机械改造的妖怪，他们大部分在改造后不但没有变强，反倒实力变弱了。
东瀛的魑魅魍魉们，其中鬼怪占据大多数，蛊惑人心的法术会的多，干脆直接的爆炸艺术懂得少，不能变回真身，他们个体的力量再强，在巨蟒的肌肉和法术面前，都是白搭。
没能第一时间控制住沙雕，让他跑掉，刘刹何靠着它稳住局势，失败。
丸太仗着‘斩妖’神通一通乱秀，被干脆利落地拍昏了半分钟，与战友脱节，失败。
接着他借狗爷的光波捅了刘刹何一刀，被早有准备的蛇妖废掉了武器，失败。
然后是狗爷拼着命使用邪法，不料刘刹何快人一步控制了尸体，失败。
最后是刘刹何传送离开之前，丸太生命特征突然消失，只剩下机械脏器还在运转，彻底失去了杀敌能力，大失败。
温泉蒸腾的烟云中，投影的视频里有上百个视角，这些都是改造人视角看见的画面。
三井真一含住清酒，随意地滑动着，最终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画面。
那是沙雕被砍断翅膀后的伤口截面，没有血液，没有组织液，只有一个个蝇头神秘符号，和闪烁着奇怪微光的金属骨架。
构装体。
她脑袋往后一仰，靠在温暖的岩石上，前脖拉出光滑的弧度。闭上眼的三井真一不知道想着什么，笑容若有若无。
喇叭里继续播放之尚未暂停的主视角声音，在狂风骤雨的枪声中，刘刹何难听的咆哮清晰可闻：
“三井真一，送你一句话！跟这帮虫豸在一起，不可能搞好政治！”
“呵。”她哑然失笑，“虫豸么。”
……
“传送术”，最远距离能传送100英里，必须对目的地的位置和大致地形有清晰的了解。你头脑中的图像越清晰，传送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试图传送到那些有着巨大物理或魔法能量的地区会很危险，甚至使得传送失败。
想要快速到达安全的地方，那么选择一个熟悉的场所至关重要。
江户的上层去不得，那里是中产阶级，有钱人和社会主流人口聚居地，众目睽睽。事实上别看地表有那么多贫民窟，但是这些人的工作地点其实大都在上层。
想想也对，一帮子穷鬼凑在一起，能产生多少正儿八经的工作岗位？
就连刘刹何前世，刚毕业的时候不也租便宜房子生活吗？踩着脏乱的水洼和建筑垃圾，从城中村前往干净整洁的公司上班，等有点积蓄再搬出去。
只不过江户的很多人，有的人虽然有着看似体面的工作，但一辈子还是只能住在贫民窟。
其它的贫民窟就更不能去了，刘刹何全身受伤，精力透支过度，正是虚弱的时候。传送过去很难保证自己不会被人给出卖——有电器街珠玉在前，其余的贫民窟也难以信任。再者说，自己出现在江户的消息，知道的人还不多，哪怕在电器街大杀四方，有三井财阀兜底，相信不会传播多远。
方壶岛蛇神潜伏江户，这种消息在某些时候可以作为交易品，而某些时候，可以利用对手不知深浅进行信息差打击，直接宣传出去的话，只要他拍拍屁股走人，大家什么都捞不到。
要是走之前再把电器街的消息报个料，指不定谁吃不了兜着走呢！
刘刹何不相信三井真一在异常针对课眼皮底下做手脚，没有什么图谋！
现在不过是各自抓着对方的小辫子，胜负犹未可知。
况且，距离越远传送难度越大，印象越浅，失败的可能性也越大。刘刹何不可能冒着失败的风险把自己传送到未知的地方。
那么上层去不得，贫民窟去不得，去哪里呢？
私人领地。
千代田区，可是有皇居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在东瀛待了这么久，川鹤子都去了几趟明治神宫，皇居也顺路去过，电视与新闻中天皇居住的这座城也屡屡现身。
轰！
晴空一声巨响，巨蟒闪亮登场。
超过五十米的长度，两人合抱粗的巨蟒突兀地出现在皇居的内城中，压塌了两座房屋，掀起浓烟滚滚。
北之丸公园和二重桥上的旅客，都痴呆地看着皇居里升起的烟尘，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皇居中的结界立刻开始自检，一瞬间便锁定了目标，但让镇守皇居的阴阳师们惊讶的是，结界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说明来者属于自己人，至少有天皇册封，官府承认。
但是，哪个自己人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可是白天！
一个阴阳师立马跳起来：“快！先去保护天皇！”
潜台词是，先不要发起进攻，看看情况。
“妈的……偏了。”刘刹何吐出碎牙，念叨一句，昏死过去。
想要强行传送到有结界保护的皇居，刘刹何不得不用上神话之力。饶是如此，原本打算传送到皇居开阔处的打算还是落了空，被强行扭曲了方向，现在他的身体里多了几根梁木和半堵石墙。
……
“陛下，陛下不能去啊！”阴阳师们拦着天皇，但面前一身黑袍的老人往前一挺，阴阳师们不得不往后退，但双手往前撑，生怕天皇摔倒。
开什么玩笑，对面可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你要是敢拉拉扯扯，一个气急攻心往地上一躺，谁承担责任？
反正他们不敢。
仗着年龄和身份，天皇硬是在一群身强力壮的人墙中挤开了一条道，来到巨蟒身边。
浓郁的血腥混着狂狼的硝烟，热金属烫出的烧焦味道，尘土的气味，一股脑往天皇鼻子里钻。
他看着小山一般的巨蟒，慑于其巨大的体型，有一瞬间不敢上前。
但那遍布的狰狞伤口，大片仿佛被剜掉一块肉的爆炸痕迹，老人胡子抖动着伸出手，在巨蟒脑袋还完好的鳞片上摩挲。
“这……就是方壶岛的蛇神吧？怎么会这样？”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大家也不清楚情况。
这时，巨蟒盘在一起的身子里钻出一个有半边蝙蝠翼，长着猪鼻，一身伤痕的丑陋怪物。
它从蛇身上跳下来，不等阴阳师退却，立马五体投地，撅起屁股，带着哭腔大喊：“乌有町大蛇神社，社神刘刹何之宠沙雕，叩见天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谄媚，十足的谄媚。
虽然见到如此巨大的活着的妖怪情绪激动，但天皇警惕之心还在，阴阳师们把沙雕拘了下去，一番审问，随后给身在江户的川鹤子致电反复确认后，才将它带回天皇面前。
看着丑不拉几的沙雕一副委屈的样子，饶是天皇也不经笑起来。
“大小姐没来吗？”沙雕左右环顾，一脸不解。
“哦，川鹤子说蛇神命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门，所以就不来了。”天皇好心解释道。
“好吧。”沙雕吸吸鼻子，渐渐收敛了哭腔。
他做这么多表情，是怕被川鹤子掐着脖子蹂躏，毕竟刘刹何的伤势看起来距离驾鹤西去只差一点点，反倒是他除了翅膀断了，其余的伤口早就被法术给治得七七八八。
不伪装不行啊，大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比起刘刹何不动则已动辄大新闻的统治方法，川鹤子近三年采用的是“说着笑着把你杀咯，肠子都给你扯出来”的精细化管理。
很少伤及无辜，但犯人无一不是死相惨烈。
不过人家既然不在，就不必装腔作势了。
接着在天皇问一句他答一句的对话中，沙雕很快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敢说谎，但讲话还是有隐瞒的。
比如隐瞒了刘刹何来千代田区的原因，加重了方壶岛跟三井财阀的矛盾，着重说了电器街贫民窟里半妖数量众多，人手军火的现象，但缩减了改造人的事迹。
总之，将这次事件定性为三井财阀利用江户野妖怪的密谋寻仇，至于军火嘛。
方壶岛从来不生产军火，这种高科技含量的东西，沙雕一概不知。
眼见夜深了，皇居外吵杂的吃瓜群众都渐渐散去，天皇在水晶灯下的脸色一秒比一秒阴沉，沙雕心里乐开了花，
刘刹何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成了。
敢在千代田区这个皇居所在的区域囤积军火，收拢大量半妖，财阀这下算是惹了天皇怒火了。
天皇能拿出多少支持不重要，但是天皇的态度很重要。
至于钱？
每年从费伦涌入的黄金那么多，难道撑不起折腾一次吗？又不是打现代化战争，斗而不破才是政治，像今天这种撕破脸梭哈的举动，没人能想到。
刘刹何也想不到，在换首相的当口，还有人敢在江户拉出一个连的火力搞事。
这个狗爷，或许就是三井家扔出来探路的弃子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