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坦白
“刘大人，一千件装备已经全部送达。”
传送门对面，何伟毅手指滑动平板，语气平静。
刘刹何盘曲在高矮的木箱缝隙里，骨盆挂着香囊的骷髅在清单上打出大大的勾：“黄金，白银，秘银，精金也传送过去了，你注意查收。”
何伟毅点头，准备结束这次例行的交割。
要维持如此规模的传送门，即便是有密斯特拉传授，柯曼德精心设计的传送魔法阵，其消耗也是一笔大数字。
别的不说，单纯是镶嵌在地砖上的秘银消耗就不是一笔小数字。
如果是仅仅用于通讯，那么柯曼德之前的投入几乎可以算作永久性魔法阵了，可是加上两三天打开一次的传送门损耗，魔力过载的秘银纹路会在魔法结束后龟裂开。
为了防止某些隐性裂痕在未来工作中导致传送门中途崩溃的惨烈后果，只能将地上的纹路全部回炉重造。
而这就意味着先前混合的大量矿石粉末与稀有金属都全部作废。
从熔炼到分离、置换、提纯、锻造。每一步都有秘银碎屑废弃物。再加上分离提纯中残留的部分，一次回炉就有将近三磅的秘银无法再用，只能拿去打成匕首或者链甲。
一件大陆流行的环细稀疏秘银链甲衫重不过五磅，材料价格就超过了一千金币，秘银加工成的其他物品的最低价位，忽略跟当地市场价，扣除国家故意哄抬的水分外，差不多要额外加两百金币。
每磅。
所以每开一次传送门，刘刹何就会损失六百多枚金币，折合为十二磅黄金。
如果算上其他施法材料的价格，妥妥上千。
但传送门维持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想要延时？可以啊。
得加钱。
因此负责在地球与刘刹何对接传送门的何伟毅每次都是长话短说，能省则省。更别提这回还有闻辽返回地球占用了一小段时间。
何伟毅刚举手打算停止传送门，刘刹何用尾巴翻开备忘录，依照顺序一个个问起来：
“小何，问你几个个事儿。”
何伟毅军姿站立，神经绷紧。
刘刹何看出他严肃的样子，笑着摇头：“别紧张，就几件小事。”
“工厂里的工头应该琢磨出不对味儿了吧？”
这可不是小事！何伟毅暗骂。
“是，根据半兵卫手下的调查，这些工头大都有财阀和军方背景，他们对机床的使用堪称精湛，教学水平也很高超，不过最近开始向外面抵话了。”何伟毅不敢隐瞒，“我们原打算查清楚幕后再一齐汇报给您。”
“不碍事。”刘刹何叉掉提示词，冷笑道，“一周（七天）生产两千多套装备，全部拉往乌有町，只见进不见出，持续一个月，傻子也该察觉了，哪怕冷兵器在现代威慑力不如从前，但基数摆在哪里，由不得这些卧底不担心。”
“只怕现在东瀛的官员怀疑我养了几万只妖怪正惴惴不安吧。异常针对课的鹰犬大概正鸡飞狗跳四处找这些‘莫须有’的位置呢，哈哈。”
刘刹何说着笑起来：“这件事你让半兵卫处理一下，就直接说我和其他位面的法师达成了互助交易，然后挑两箱山铜，寒铁，拿一袋秘银作为物证和税上交异常针对课的研究部门……顺带给明治神宫也送一份去。然后放人进来检查，只要不是蓄意囤积武器，他们自然会放心的。”
何伟毅点点头，用施法者精明的大脑记下。
“第二件事，傲来国对我在费伦的动作有什么看法？”
何伟毅瞳孔缩紧，心脏漏拍。
他缓慢抬头，巨蟒大部分身躯藏在重峦叠嶂的箱子山里，似乎被卡住进退不得。
但看着离自己只有四五步远，似乎自己一挥手就能掐断传送门天人永隔的巨大蛇妖，何伟毅鬓角冒出冷汗，不自觉咽下口水。
虽然自己拥有相当多的实战经验，一身法术与搏击技巧相辅相成，但何伟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机会。
说到底，他到现在都还只是四级法师，最高只能施展二环法术，对方离开地球前就是九级法师，掌握了五环法术，如今费伦的经历完全不清楚，天知道他获得了怎样的成长。
再者，擒拿和分筋错骨，对一条体长接近四十五米，人肩膀粗的巨蟒有用吗？
只怕还不如一把菜刀吧。
何伟毅就与刘刹何的眼睛对视了短短几秒，仿佛看见自己脑袋被甩尾扫飞的场面。
“都说了别紧张，小事而已。”刘刹何咧嘴笑，露出几排尖细而稠密的牙。
他不以为然道：“你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法师。我丝毫不怀疑你对傲来国的忠诚，既然我选你做开门人，就证明我打算好好遵守契约——再说，我从来都是注重契约精神的，咱们白纸黑字写了条款不是么。”
“所以你向上级汇报的事儿我早就有预料，现在提出来，是真想知道傲来国对费伦的看法。毕竟……这么大个新世界摆在那里，说不动心，你信？”
刘刹何青苗淡写地把那层默契捅破，正大光明与面前泄露情报的家伙沟通，仿佛说的不是什么机密情报，而是问对方去费伦春游这个主意怎么样。
“……上峰对异世界的态度貌似有分歧，现在让我按兵不动且做观察，如果。”何伟毅艰难开口，说着说着看了刘刹何一眼，脑子里天人交战，最终泄气似的全吐了出来，“如果我个人觉得你的行动会影响地球的格局与人类安全，那就炸掉传送门，或者找机会杀了你。”
幸好闻辽回到地球就跑去找真中合欢了，要是他在地洞里，这会儿何伟毅八成已经身首异处。
“也就是说，你隐瞒了女神企图在地球建设神殿的事实？”刘刹何敏锐抓住何伟毅言语和行动中自相矛盾之处，“你什么时候开始信奉女神的？”
舌头在牙床上舔了一圈，何伟毅长叹一口气，投降似的垂首：“自从女神在那个雨夜对我赐予了魔法后。”
“原来也是个神眷者。”刘刹何这下将信息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何伟毅会被傲来国任命为负责人，为什么他能在世界级别的事件中有如此大的自由抉择权，以及为什么他的天赋会比同伴更优秀。
原来他是傲来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主觉醒施法天赋”的人类，是这个领域除了刘刹何外地球唯一的大师。
“搞了半天是战友。”老刘抱有歉意地笑了笑，“那我这些话都算是白说了，原来女神早就考虑到了。”
这时何伟毅却直摇头，白发飘飘，跟雪花似的：“我虽然信服女神，但跟你不是一路人。我还是忠于祖国。”
他鼓起莫大的勇气，对着面前堪称怪物的巨蟒说道：“我只是觉得女神在地球布置魔网，能一定程度上挽救地球。根据国家的研究来看，地球的灵气确实是呈现日渐枯竭趋势的。”
“如果放任下去，妖怪们迟早会因为生存困境向人类发动大规模袭击，接着这件事就瞒不住了，炼气士和其他超凡者也会曝光，人民对政府的信任也会极度下降。”
何伟毅越说越快，连珠炮似的开火：“人类好不容易把科学推进到现在的地步，灵气也好，魔法也罢，在我看来都只是现目前还未能研究透彻的科学罢了……至少在地球，它们是自然现象，也必须是自然现象。”
“妖怪里不少能人异士也开始考虑整个妖怪族群的未来了，他们正积极谋求人类的科技，企图与我们瓜分世界，‘硕鼠’一族就是最明显的写照，他们对智能脑的研究官府一直密切关注，但我觉得人类也需要新的技术刺激。”
何伟毅张开手，一团火球凭空出现，随后变成长条在五指间游走，他看着这不科学的一幕怔怔出神：“现在的科技对于过去而言又何尝不是魔法呢？”
“三井财阀的新继承人宣布开发出了与肉体不排斥的机械技术，在此之前机械义肢和电子脑的大部分技术都已经攻克，随着如今最后一个阻碍被扫清。生理结构已经不能阻挡我们向下一个时代前进。唯一的阻碍只是制造成本而已……我本该这么讲。”
“但是各种白左和保守派游行，示威激起了滔天民怨。舆论将科学家架在火上烤，这些项目除了各大资本和强国在秘密研究外，基本已经停滞了。”
“但这样何时是个头呢？没有大规模应用的革命性成果，想发挥它全部潜能何其艰难。”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刘刹何老师，傲来国有句古话叫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我觉得魔法不论是作为傲来国发展的支柱还是威胁国家安全的外患，都会比人妖血战两败俱伤的结果更好，至少损失会更少……至少能让人类分裂的大脑稍稍冷静一下，睁开眼看清自己的位置。魔法目前聚集在东瀛且规模极小，相比于和人类纠缠不清的牛鬼蛇神而言，可以称一声温柔。”
“何况还有也许能延缓灵气崩溃的魔网，我不能接受自己错过这种机会。”
他略苦涩地说：“如果人类最终无法解决社会矛盾和种族危机，闹到生死存亡的地步，至少……”
“至少还有一位神祇不是么，作为超人，这次祂不再虚无缥缈。”何伟毅终于讲完了自己的话。
刘刹何尾巴穿过空间通道，撑在地球这边的传送门上，看着面前话语连篇的何伟毅，一时间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