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爷忘了
演习的余波已经抚平，子虚县的新闻里再也看不见有人踩中自卫队打出的哑弹受伤甚至身亡的报道，官方繁重的遮掩的工作宣告成功，百姓们继续生活在“没有异常”的异常生活里。
老爷们终于有空整理烂摊子了，融化的大楼被挡板拦起，恍惚间一切好似都回到从前那个忙碌但平淡的日子，一切仿佛都没变。
但实质性的改变却在日月悄然变换中进行着，随着电子日历上用红线框起来的小格子一点一点往前跳。
在近几个月的消化时间里，大家都吃得脑满肠肥。
三井家遗留在子虚县的大批技术都被刘刹何麾下的傅坚俊人进行整理，并将附件发往傲来国。三井真一作为继承人似乎完全没有收回家族财产的打算，又或许她正忙着巩固地位无暇他顾，总之机会被乌有町抓在手中。
加上这座拥有十位以上法师的城镇未来可预期的经济规模，傲来国官府与当地官府达成了近乎慷慨的协议，大批工业原料和机械源源不断输送进来。
于是，日复一日的虚幻泡沫终于在八月份破碎了。
主干道被掘开，多台大型作业机器以一天一公里的速度铺上加持傲来技术的新街道，集成模块化设计将高压电输送到千家万户和街边照明、交通、广告设备。
商业街的电子广告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跃动着的投影虚拟广告。
老式的信号站拆除，被更先进的便携式分布信号箱迅速取代，于是，智能家电的需求市场一下子就打开了，新的设备从江户一点点涌进来。资本希翼子虚县能成为开拓方壶岛新家电业务的前哨站。
甚至部分大楼也被围起来进入待拆状态——子虚县官府财大气粗，北边的旧工业区卖给刘刹何借傲来的空壳企业赚了大笔资金，为了谋求连任和升官，县官与议员大笔一挥能成为方壶岛彻底实现信息化的突破点。
砸钱！必须砸钱！
“是时候拥抱信息社会了！”“风口已经来到，请诸位起飞吧！”这是子虚县官府挂在汽车两边的横幅，议员们通过车载喇叭宣传政策和自己的主张是东瀛政坛的老牌项目，经久不衰。
为了安抚老人的心理和普及改变的好处，官府租用了十几辆宣传车循环播放，还有慰问团上门亲自答疑解惑——没办法，中老年有相当数量的人固执守旧，但他们同时是社会经济的支柱，还握着选票，这个群体是地方官府的亲爹。
儿子成群的那种。
不但人类挥汗如雨地耕耘着，还有无数阴暗的东西正迸发出勃勃生机。
每晚都有死硬分子和顽固派被半兵卫带人清洗，那些翻新的街道和新建里的大厦每一立方混泥土里，都均匀地混合着动物骨血。
至于那些灵体鬼怪都被半兵卫和新兵卫分食了，般若们不讲究。
刘刹何以前所未有的强硬领主姿态，将斧子和蜜糖放在所有妖怪面前，无论城镇还是山林，都只能选一条路。
这是他能轻松攥取如此甜美果实的第二个原因，他必须保证这些散漫的魑魅魍魉再也不会危害人类——至少要大大地减少。
至于第一个，看看县城热火朝天的样子就知道了，签署协议的可不止傲来与刘刹何两方，贪婪会催生私下的勾当，县官府为了政绩开了绿灯。
闻辽没空参加清算活动，他对搜刮财货也不太上心，而是满心想着自己的培训班。他很快就要跟着刘刹何去费伦。在这之前，他誓要把手上这批学员培养出来，让他们在实践里成长，为未来的工作减轻压力。
铃木家也收获颇丰，因为川鹤子单骑窃取三井锳介数据和前往江户的壮举，刘刹何在稳定子虚县后慷慨地将妄作町的农业生意交给了铃木大川。
他获得了三井农技在子虚县的销售代表身份，挥舞着三井家的封口费和县官府的文书大肆侵蚀妄作町地主的能量，很快将这些孤立无援的家伙打得溃不成军，终于解决了乌有町的市场问题——让对手加入自己，扩大生产规模和品种，错位竞争，枪口一致对外。
乌有町当然也热火朝天。
纸婆灰溜溜地跑了回来，众妖这才知道她打一开始就相信刘刹何的话，只是多年珍藏转移需要时间，还是被狩猎队抓住了尾巴，损失惨重但保下了性命。但镰鼬的的确确是死了。
大佬奉行们整天在神社忙进忙进，绘制妖怪们的花名册，裁定势力范围，仲裁纷争。这些事务官府都不管，他们只要妖怪们不惹事生非即可。
时间很快来到公元2078年10月份，地球的项目全部进入正轨，刘刹何的精力投入在改造魔法阵上。
十月的乌有町依旧闷热，好在今天稍稍有降水，川鹤子不必冒着淋漓大汗爬参道。
她撑着透明塑料伞，手环和手机全都留在家里，孤身一人穿过鸟居，在手水舍稍稍净手。
今日闭社，神官们与游客一道不见踪影，河童从水池中钻出来，脚蹼在地砖上拍打着，惊起避雨的蜻蜓，这些瘦小、四肢修长弯曲的妖怪呱呱叫着追逐扇动的翅膀，聒噪中越发衬托出神社的静谧。
天空被云层遮掩了，一切都灰蒙蒙的，纯白与纯红披在少女青春的躯壳上，格外明亮。
明天就是传送门开启的日子，她将追随社神刘刹何前往费伦，在那里，她会补完自己的游荡者之道并确定自己的职业进阶。
褪去木屐，川鹤子踩着足袋走上廊道，雨水在飞檐汇聚，从排水口飞出连串无根水，恍如珠帘。
川鹤子立在栏杆边缘，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少女一身红白泾渭分明，掂着脚尖观察排水口流出雨水散射的晦暗光泽，她仰着头，露出纤细的后颈，柔顺得令人想起天鹅。
“川鹤子小姐。”男低音击碎了少女的入迷，将其唤醒。
川鹤子回头，是一个头发完全变白，腰杆挺直的男人。他穿着T恤和短裤，露出精壮的四肢，古铜色的脸生得四四方方，自带一股说不出的可靠与严肃。
“何桑。”川鹤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两人算不上熟络，只是同事罢了。
她与男人擦肩而过，何伟毅稍稍往后拉了一步留出位置，让这个社神最信任的人类前进路上没有阻碍。
等到完全错开，何伟毅微微回头，将少女明如火焰的背影映入眼中，心里思绪万千。
17岁就有如此胆魄，上天又赐予了不俗的面孔，真不知道这朵娇花怒放的年纪又会吸引多少狂蜂浪蝶。都说权势让男人更有味道，女人又何尝不是呢？何伟毅已经想象得出未来长龙一般的求亲队伍了。
嗯，人妖皆有。
实木地板上拖出一道湿润的痕迹，川鹤子带着沾满雨水的伞进入拜殿，伞尖微微垂下，让水珠自由落体。
何伟毅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掰正身体。
“一朵铁玫瑰。”男人的声音微不可闻。
少女美则美矣，但拿着的伞透着骨子危险气息。
那是握匕首的姿势，能随时调整刃尖的方向，以便给敌人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让你的手下离我孙女远点！我不管他是受你的指令还是自己发情。总之，要是那个虎妖再出现在我乖孙女身边，我保证摘了他的牛子！”
老人的咆哮在本殿里响起，刘刹何尾巴卷着手机远离自己的脸，旁边是盘腿坐着正在备忘录上打勾的闻辽。
“你喜欢真中合欢？”蛇眸露出困惑的神色，“没看出来啊，真有你的！”
真有你的，没那功能还春心未泯。这是刘刹何没说出来的话。
闻辽把铅笔夹在耳朵上，他还是不习惯用平板，所以诸多事务都停留在纸笔阶段。
虎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思索着说：“护送川鹤子去真中家的时候碰上了她，后来我在子虚县办公的时候，真中合欢每天放学都会来玩，我根本就没注意这些……诸事草创，平时的事情够多了，我哪有闲工夫”
还不待刘刹何转告，手机里真中大木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你是说我孙女先喜欢的你？”
“咳咳，大木先生，现在看来……应该，也许，大概？”刘刹何越带尴尬地插嘴。
“他妈的！”老人哀嚎，“完犊子！”
哗啦，本殿障子拉开，川鹤子一手抓伞，一手用袖子捂住嘴，满脸惊讶。
闻辽的脸立刻露出窘迫的表情，好像洗澡的织女撞破了窃衣贼牛郎，不知该尖叫还是视若无睹。
……
一蛇，一虎，一人对坐着，大家对好需要携带的东西，处理完最后的事情，天已经完全黑了。
尾巴拍了拍榻榻米，刘刹何精神饱满地说：“这下咱么可以安心地去了。”
闻辽呲了呲牙，把心里对这句充满歧义话语的吐槽吞进肚子里。
看着将账本，记事本扔在一边开始聊天打屁抽烟的两名妖怪，川鹤子抚着额头叹息：
“我说啊，你们是不是忘了，后天天皇将带着皇后莅临方壶岛，到时候回来神社的，您和我不在，谁去应对？”
“糟了，爷还真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