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吾儿果欲反耶？
屏退群妖，川鹤子独自呆在本殿里，脚趾拧着。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原本在线上补习。因为演习的缘故，子虚县现在正在重新恢复秩序，学校开学的时间延后了，川鹤子于是自发地学习起来。
她想提前完成中学的学业去考大学，然后就有功夫一边上学一边跟着父亲学习家族的事业。刘刹何的势力膨胀的太快，铃木家两个月前还算刘刹何麾下中流砥柱，现在突然就变的尴尬起来。
论在官府中的影响，力克三井锳介的他很快会出名，子虚县多少家族都愿意投入麾下，况且刘刹何的计划推进顺利的话，即便是铃木家在乌有町的土地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川鹤子有野心，既然最早对刘刹何下注扶他成为社神，那她就希望铃木家成为社神最亲密的战略伙伴，最次也要把其他家族势力踩在脚下。
“可惜爸爸进取心不足，永远只想着他的公司生意。”少女揪着衣角，闷闷不乐地想着，“种田能有多少收获？社神眼看就要成为子虚县地下皇帝，未来方壶诸多势力都要敬他三分，铃木家如果不能跟着成长，势必被抛弃！”
想着有其他家族的巫女顶替自己的位子，川鹤子用力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社神的名头，刘刹何一定会用很久，可以说目前整个势力都是以宗教组织框架建立起来的，五大老也好，五奉行也罢，对外宣称的都是神使，套着官方的皮，就有了免死令牌，百事可为。
川鹤子很理智，她清楚神社不能只有自己一个巫女，但她不能容忍别的巫女比自己更亲近刘刹何。
“第一”的招牌，意味着很多。可惜爸爸在前线划水，除了充当法律顾问外什么都不做，实打实的消极怠工。作为家族的舵手，这很愚蠢。
少女悄声自语：“都选择了投靠妖怪还由着性子抵触，爸爸，社神可是说过的，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没有好下场……”
所以当她连夜被小妖叫山上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开心，既为自己能代表家族增加在刘刹何心中的分量，也为跌宕起伏的未来。
跟着刘刹何混，川鹤子原本似水一般的生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等以往不曾有刺激，她深深为之着迷。或许她天生就不甘平凡，要不然，她之前也不会独自冒险潜入方壶运输公司了。
振兴家族和刺激的人生，她全都要。
正想着，鳞片剐蹭的哗啦声让川鹤子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
她跪坐着施礼，刘刹何等她动作完了才道：“这次找你，是有要事相托。”
川鹤子立刻又伏倒，嘴上说着“大人吩咐”，心里笑意满满。
刘刹何兀自不觉地缠在横梁上，他小心翼翼吐出用丝绸包裹着的盒子：“全东瀛我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闻辽，另一个是你。”
川鹤子抬起头，刘刹何已经解开包裹着的丝绸，露出沉木做的方盒，四周用黄铜包角。轻轻揭开，里面是淡黄色的天鹅绒铺底，严丝合缝卡着一枚卷轴。
川鹤子用过的卷轴不少，但像这枚卷轴那样做工考究，色泽古朴，外皮还有用色素染出文字和图案点缀的魔法卷轴，倒是第一次。
她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啪嗒一声扣上盒子，法术灵光闪烁，刘刹何语气微微颤抖：“我希望你能用它给天皇的正妻，也就是皇后治病。”
川鹤子惊讶地捂住嘴：“可是，皇后是癌症晚期啊，已经扩散全身了，国外专家都说皇后的身体承受不住现有的治疗手段，药石无医，连国内的奇人异士都没有办法……这一个法术能行么？”
刘刹何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装潢低调奢华的盒子，轻声道：“一般的法术当然不行，但这个一定可以……本来我是想让那些牧师来一趟，可惜女神的力量在地球还很衰弱，牧师又胆小都不愿意来，只能用它了。”
说道这里，刘刹何看着川鹤子，郑重道：“你要小心保管，盒子上我已经附加了禁制法术，除你之外的人打开将会瞬间焚毁这张卷轴。我接下来会教你一些通用语，足够施展该法术。今晚你就走真中家的路子去江户，闻辽会护送你去四十万市的港口……切记，此事事关我们的生死，只许成功。”
“定当全力以赴。”川鹤子再拜，她激动的微微颤抖，安耐不住出声问询，“大人，这究竟是什么法术？”
刘刹何长吸一口气：“是一个人让我负债巨万，欠了天大人情的法术，也是神殿的镇殿之宝，若非有女神的神谕，这些家伙打死也不会给我。”
“九环通用法术·“祈愿术”。”刘刹何眸子平静，心底一片火热，煎熬着他的烈火，名为野心。
“或者你可以叫它‘圣杯’、万能的许愿机。”
……
千叮咛万嘱咐，川鹤子抱着盒子小心地退到障子边，她趿着木屐，突然抬起头，眼睛明亮，宛如林间小鹿：“大人，我爸爸是个惫懒没用的守护犬，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铃木家能做的还有很多。”
说完木屐撞着地砖，踢踏出清亮的声音跑远，留下被这番“逆女言论”惊呆了的刘刹何。
“这小妮子。”他哑然失笑。
……
第二天下午，积蓄了一夜的雨终于落下，为全岛洗去尘埃，东瀛最南端的樱花已经开了，春天的气息势不可当。
三井锳介坐在堆满饮食垃圾的房间里，落地窗帘紧紧闭拢。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发酵，衣裳酸臭，沉淀的烟酒气息。
管家把橡木门推开一道缝隙，忍着臭味钻进来，他谨慎挑选落脚点，不让鞋子踩破地上满满当当的垃圾袋。
嗤！
火焰在黑暗的室内亮起，照出三井锳介胡子拉碴的脸，他狠狠嘬了几口提神，干燥的嗓音如大漠里的风沙，透着股子寂寥：“忠恕叔。”
管家凑上来：“都妥当了，进攻的计划狩猎队也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启动。失踪的那条蛇据说现在也现身了。
”
“好。”三井锳介点点头，“开始吧。”
……
闻辽连夜送走川鹤子，上午刚刚回到子虚县，来不及休息就被刘刹何拉去布防守。
没想到下午坏消息便接憧而至。
首先是撒在边境线的斥候们失去联系，接着比比一身是血地从林子里钻出来，他激战之下把手机当板砖扔了出去，只能甩着两腿跑回来吼：“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闻辽二话不说给了比比两耳光，把这个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扇醒：“好好说，多少人，在哪儿，子虚县什么情况！”
比比喘着气，劈手从手水舍抢来大瓢咕噜噜喝水：“县里乱的很，发生了不少起爆炸，俺估摸着纸婆和镰鼬套讨不着好处，他们真就没走，不过防御做的美得很，拖住了三井家不少人。”
“现在来町里的都是长得怪不啦叽的合成人，那些装备精良的好把式都在县里。”
闻辽皱着眉去往本殿向刘刹何汇报：“主公，果如你所料。镰鼬和纸婆都不走，拖住了三井家的狩猎队，现在进町的都是合成人，町众铃木家的老人已经以春耕集会的名义聚拢到北边的白山了，东面的公路没有人，可以放开了打。异常针对课那边也派人联络过，您看，咱们干上一把？”
“来了多少人？”
“怎么地也有两千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这应该是是先头部队。”
刘刹何用尾巴挠着下巴，沉思一阵，终于下定决心：“以打促和，吃点先遣队，给川鹤子她们拖出时间，大概再有一两个小时，我托川鹤子交上去的视频就能进到明治神宫里，到时候就轻松了。”
“好。”闻辽不再多言，转身就要离去。
“闻辽！”刘刹何叫住他。
虎人扭头：“大人可还有吩咐？”
“这件事了结后，你跟我去趟费伦，咱们把你的病给治了。”
闻辽看着刘刹何的脸，舔了舔嘴唇，脸色复杂，带着三分兴奋，三分恍惚，还有几分惊讶，最终化为坚定，他握了握拳头，大步流星而去，声音远远传来，激动无所遁形：
“好！”
……
“少爷，县里打扫干净了。”管家站在浴室外，拿着平板说。
里面传来洗漱的响声，好一阵后，三井锳及拉开门走出来。
他整理一番后，重新恢复了人上人的模样，收拾得干净得体。
“我要亲眼看着杜撰山燃烧。”他磕出一颗烟，缓缓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子，穿过走廊来都楼梯湿漉漉的玻璃映出他的脸，无限自信尽在其中。三井锳介步履越走越矫健，仿佛回到曾经意气风发的时刻，管家忠恕看着自己服侍了十几年的少爷此刻风光无限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片刻的潇洒，要用接下来一生偿还啊！”老人心里叹息。
趾高气扬的脚步突然顿住。
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微笑，正在一楼看向三井锳介。
“你来做什么？我记得咱俩已经做过交易了吧？”三井锳介脸色难看。
中年男人瘪瘪嘴，晃着手机，语气淡然：“真中家现任家主真中大木，昨夜携铃木川鹤子前往江户，并向官府献上大蛇神社现任社神刘刹何重伤治愈的视频。”
三井锳介心里咯噔一声。
“铃木川鹤子在明治神宫前割断自己的手筋，用一枚卷轴即时治疗，佐证视频真实性，现在她人已经入了宫，正要给皇后殿下治病。”
“这与我有何干？闪开！”三井锳介边走边说，色厉内荏。
中年男人拉了拉领口，歪着嘴：“三井少爷，您还没有攻下杜撰山吧？”
三井锳介此刻已经贴在男人面前，目露凶光：“这和我三井家有何干系？”
“您说笑了。”男人回答，“杀害皇后殿下的救命恩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三井家可不能背。”
三井锳介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一定要做呢。”
“却是晚了……下面这句话，是老爷叫我讲给您的。”男人掸了掸三井锳介肩头的头屑，凑到他耳边，声音很低，不传六耳，“吾儿果欲反耶？”
明明男人的嗓音带着醇厚的磁性，如春风和煦，但三井锳介这个最近的人却如坠寒冬，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好似帕金森综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