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规矩
都说没规矩的行当最讲究行规。
剪径强盗的暗语，北贺洲的血船，黑手党家族式的关怀，还有东瀛暴力团的忠义观念，都是拿命搏富贵的人相信的东西。违反的人会被群起而攻之，连在地下世界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人大抵总要信点什么，哪怕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就像锚扎在海床上一样，这人心便有了倚仗。
有了依靠，人死前就还能骂骂咧咧不至于脚软。
作为比拳头大的妖怪，它们之间也有自己的规矩，从杀戮鬼在林子边缘隔了几里地与刘刹何对视一笑开始，这矛盾就凸显两者之间了。
三井家从台前退为幕后。
三井英玠盛怒之下依旧点麾下唯一一队妖怪带上合成人上马对垒，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哪怕他只能动用三井家的一部分，那也不是这个新晋蛇神能面对的，光是负责试验品回收的狩猎队就能打得这些臭鱼烂虾溃不成军。
可大家招子擦得锃光瓦亮，死死盯紧了这些军事力量，调出一两组还好，倾巢而出铁定闹到爸爸那里去。
消息一旦上了天，那样三井真一就一定会知晓。
所以让杀戮鬼出马，一个是这家伙是子虚县土著，受到的注视不多，很适合现在的局面。
另一个便是江湖事江湖了，把事情限定成妖怪械斗，与人无关。
只要看上去是这样，三井英玠就有一万种办法擦干净屁股。
至于异常针对课，东瀛官府的狗，而官府是四大的狗，不足为虑。
刘刹何赢了，坐下来与之谈判也无妨，左右不过是要他死。
早晚罢了。
……
晚霞泼墨似的染了大半面天，南方暖湿气流驱赶着云层一路往北，在天上割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子虚县广播一直播报着防空警报，告诫还没有进防公共空洞和家用防空洞的县民即刻进入，天一黑演习就要开始。
这便是三井家的通天手腕了，买通岛上自卫队和县官府，临时整这么一出空壳子演习，内里嘛。
却是给刘刹何挪地儿。
“金如意银如意，不如票子更如意，这有钱真是事事如意啊。”刘刹何眺着一只眼，将山下子虚县在空旷的喇叭声里，略显寂寥的风光尽收眼底。
县里已然撤得干干净净。
他带着人马扎在子虚县边缘的山包包上，往前几公里便是公路，对面是杀戮鬼的人马，数量不少，妖气冲天又乱糟糟的。
跟趴在狗屎上的苍蝇似的，
闻辽掀开帐篷，大声道：“何伟毅留了电话，那边已经下飞机了，正在往子虚县赶。”
“现在几点？”
刘刹何眯起眼睑，隔着睑整片天都朦胧胧一块，泡泡一般。
“6点16。”
“油赤子在哪儿？”
“溜叶子（盯梢）呢。”
“不等了，让炼气士自己过来。”他尾巴在地上一拍，地面微微晃悠，尘埃飞起，被南风吹了闻辽一脸。
赢杀戮鬼不难，难的是和三井锳介的谈判，身边没几个大手子镇场，谈不拢，这些个傲来国的援军就是刘刹何请来的佛。
“让他给对面递信儿，开打。”
“呸！”闻辽吐出嘴里的土，抄手招呼稀稀拉拉的人马，“走了走了！杀人去！”
……
等刘刹何带着人凑到杀戮鬼跟前，太阳已经下山了，两方势却力立刻清晰起来。
人家盘踞子虚县多年，手下本事高的不在少数，边上是乌泱泱一片合成人，长得奇形怪状，惨不忍睹。那数量妥妥是上了千。
只消和报纸里失踪人口数对比就能发现，这些合成人的数量明显不对头，除开打头的几十个两米多高，剩下的都生的矮小萎缩，看样子是拿胚胎临时催化出来填沟壑的。
看见这些合成人，二口女等人纷纷露出作呕的表情。
一个牛高马大，身材肥硕，青面獠牙的恶鬼站在最前面，他浑身纹着古怪的文字，手里提着斧头正扣着屁股，见人到了，闻了闻手指，哆嗦一下，懒洋洋道：
“老大有令，让俺称称社神的斤两，老大不和只会偷奸耍滑的废物过招！”
主辱臣死，见杀戮鬼如此侮辱刘刹何，手下面露义愤填膺的不少，比比嘬着牙花就要抡棒槌宰了这家伙，刘刹何用尾巴拦下他。眼珠盯在恶鬼身上似笑非笑：
“怎么个称法？”
恶鬼篮球大的手在胸口拍得砰砰响：“伤到我就算你过关！”
两妖相距不过二十米，刘刹何蛇腰扭了几下越众而出，便只剩10米不到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恶鬼，恶鬼也裂开嘴笑，自家没人说话，杀戮鬼那边人马逐渐聒噪起来。
脊椎弯曲，筋肉绷紧，倏然松开，套着臂环的尾巴飞如弹弓，正中恶鬼胸膛。
恶鬼右腿往后一撑，稳稳当当接下刘刹何的甩尾，青色的胸口红了一片，像人被扇了一巴掌，除此之外，毫发无损。
“厉害啊！”刘刹何称赞道，“你这皮肉只怕是子弹都上不了分毫吧？”
恶鬼哈哈大笑，一对獠牙张牙舞爪：“莫说是子弹，便是液压机都压不坏我的手！”
他歪着脑袋嘲讽道：“要不，您再试试？”
“压不坏是吧……”刘刹何点点头，此时他已经贴在恶鬼身边了。
巨蟒张开能吞下小轿车的血盆大口，露出层层叠叠的嫩肉，绞肉机一般作势要吞下嚣张的恶鬼。
那恶鬼刚刚还聊着呢，这猝不及防下举起斧头去挡面露凶相的巨蟒，刘刹何一口咬在斧刃上，脑袋往上一甩。
恶鬼被他的巨力带飞，刘刹何就地一滚，飞沙走石。
众人再看，恶鬼已经被这条巨蟒缠得严严实实。
张嘴吐出嚼烂的斧头，叮哐间肌肉有序收缩，身下那张青脸已经紫了。
刘刹何下身紧紧勒住恶鬼，视线扫过敌人，死死锁定在一个披着羽织的长发男人身上。
他身高一米八，长相不凡，脸上一道刀疤破坏了形象，双手拄着把锯齿大刀，不发一语。
“三井锳介是我点的主菜，吃主菜前上点凉菜无所谓，我胃口好。”
说着刘刹何蛇信子吞吐着舔舐恶鬼发黑的脸。
“但你他妈就是个漱口水，也配给老子摆谱？”
巨蟒鳞片哗啦啦响成一片，锋利的边缘切开恶鬼引以为傲的皮肤，露出底下被压烂的肌肉脂肪。
“山里的野猪都知道不能让蟒蛇缠上自己，你杀戮鬼横行子虚多年，就派个比猪还蠢的傻子糊弄我？！”
鲜血汩汩地流，被土壤吸饱，一地红黑，腥味刺在杀戮鬼下属鼻腔里，他们一时间从狂热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这是力克群雄占据了乌有町，把老大的老大搞得焦头烂额的家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烂肉溅着血珠扔在地上，刘刹何染了一身红，珠子里杀意满满：
“想踩着我给主子邀功？叫你声鳖孙你还真当自己是龟丞相？”
杀戮鬼张开两臂，羽织悠然滑落，他沉着眼眸，拔起锯齿刀，跨过脚下的尸体站在刘刹何面前。
这个男人看也不看曾经的属下，他仰头与巨蟒对峙，缓缓张嘴：
“按规矩，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谁拿的场子得多谁胜，你赢了，主公在宅子里等你。子虚诸妖都有人看着，我做不得假。”
“三场一起比，这么些个人，一两个小时就能死光。”舌头舔过鼻尖的血珠，刘刹何嘿然，“我赶时间吃口热菜。”
“好。”杀戮鬼活动肩膀，也不废话，“你的人少，我不欺负你，兵对兵算平局。”
刘刹何坏笑着盘起身子：“谁告诉你我就这点人？你猜我干嘛拖到晚上打？”
小山后面一团巨大的黑雾蠕动着绕过来，何伟毅手提法杖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身后，是一片白色大海，带着沉默的力量。
在场的所有生命都汗毛直立，连恶鬼都感受到冷意。
这是一支不死军团。
刘刹何吐出两个字：“摇人。”
刘刹何在山上待了这么多个月，魔法阵完成后也不是枯坐着杀时间。
他专精了死灵学派，当然会在山上制造亡灵。
料定三井锳介不会放过使用合成人怪物，他便再来之前拉起这只军队，让何伟毅带着亡灵在后面赶路，何伟毅现在是除开刘刹何外唯一的法师，只有他能带领队伍。
在“亵渎术”加持下，亡灵日夜兼程，终于在刚刚赶上来。
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咱俩换个地方，把这里留给他们？”
“好。”
……
客车行驶在公路上，与头顶的黑色云层同步往北。
身披袈裟的和尚皱眉看着手机，对同座不修边幅一头乱发的老人说：“小何说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叫我们……”
和尚明明在左边，老人却偏着右耳去听，半晌他才点点头：
“让三关带着其他人去罢，你保护我……这里哪儿最高？”
和尚在手机地图上比划一阵，抬头道：“子虚县有做电视塔，是城里最高的建筑，建在半山腰，离战场不到5公里。”
“就在那里吧。”老人闭上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