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飞升
地下没有牢笼，没有航脏流脓的地面，没有尖叫和刺鼻的气味，没有黑暗。
这里灯光充足，消毒水气味轻柔骚动你的鼻腔，无人清洁设备引擎嗡嗡响着，在宽阔的地下基地回荡，音响播放着悠扬怡人的音乐，电子墙投影着夏天庭院深深的模样，几个身穿防化服的科研人员谈着晚饭的口味，说说笑笑走动着，在设备前操作。
这里一切都规律，井然有序，仿佛大家都是朝气蓬勃的大公司社员。
但这样和谐的氛围更令川鹤子恶心难受，与这里比起来，刚刚杀人的后遗症反倒不算什么。
地下基地分两层，第二层是沿墙修建的走廊和挂在顶上的滑动机械臂。
一层装着上百个玻璃罐培养设备，跳动的心脏，蠕缩的消化器官，褶皱横生的大脑，撬开的头骨里接满电缆，眼球漂浮在透明液体里，明明死了却还滴溜溜转动着，情感百态蕴藏其中，肌肉群收缩着牵动突出的骨头。
每一个玻璃罐都毫无保留地承载生命的活力，字面意义上的“毫无保留”。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川鹤子放眼望去，这些东西都不是人类的器官。
至少不完全是，更像是人与非人的融合。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茫然地在玻璃罐丛林间游荡，从脊索和血肉间穿过，最后驻足。
那是最深处的一排小玻璃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胚胎，最左边可以清晰看出婴儿模样，越往右走越是畸形。
有的长了鸟头，有的增生四肢，更有的完全就是一团烂肉，不规律地喷出绿色组织液，然后被循环系统飞速过滤抽走。
一个白大褂看着平板上的实验数据，对身边的人说道：“还是不行啊，动物成精的还好说，这类胚胎只要花大力气培养尚且能存活，那些来历古怪甚至是鬼魂的根本融合不了，能量被注射进去后就变成了只能分泌奇怪组织液的废物。”
“话说没有细胞，就这么硬融合，能成功才怪嘞！”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太阳穴，他苦恼道：“真不知道傲来国的‘鬼婴’是怎么样的东西。”
旁边白发苍苍的研究员一脸冷漠：“我早就说了，母体子宫是最神奇的器官，能帮助我们完成实验……”
“每天的实验体就那么多，是男是女都看运气。”白大褂不耐烦道，“改造组已经拿出了成果，资源优先倾斜向他们，我们只能吃残渣剩羹。”
接着他小声说：“再说，胚胎又不算人……直接种在女人身上什么的，这种事儿还是太畜生了。”
老人看不下去了，批评道：“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不要忘了前一位项目负责人因为心慈手软被下绝罚令，现在还在捡垃圾！”
白大褂顿时不吭声，他虽然痴迷将人和妖怪融合的技术，但良心还没彻底绝灭。旁边这个老爷子身患重病，现有的科技治愈他的可能性很低，他才跑来参与实验，为了活命，这家伙已经完全抛弃了人类的底线。
“改造组只是后天合成，实验品都很不稳定，寿命极短，只有我们的实验能研究透原理，并创造完美的合成人，实现人类飞升！”他张开双手，陶醉在伟大梦想里。
“要在保留人类外貌的情况下获得超凡的力量！这才是‘飞升’计划的精髓！”
滴的一声，某个实验对象数据清零，他看了一眼，平静摇头。
“这个胚胎完全没反应，已经死了。”老人说了一句，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解决掉吧”。
接着，玻璃罐里的液体水位降低，负压将突变不严重的胚胎挤成一堆碎肉，细小的骨头在强光下莹莹闪烁。宛如血玉。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川鹤子，她一只手捂住嘴，剧烈的喘息着。
“是不是……”大白褂疑惑地看了老人一眼，对方冷冷回视将他的话堵在嘴里。
陷入震惊中的川鹤子没有注意他们的话。
两人移步，老人边走边说：“去拿下一组胚胎吧。”
走到墙边，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下手闸！
强烈的警报声响起，地下基地瞬间灯光转红，特化玻璃垂下，机械的女声响彻整座实验基地：
“地下实验室遭遇入侵，请研究员立即撤离，重复，地下实验室遭遇入侵，请研究员立即撤离。”
豌豆大的火球在玻璃罩外亮起，接着露出一个看身材是女人的黑衣人，她甩出火球砸在玻璃罩上，一阵摇晃后，玻璃罩出现一条极浅的裂纹。
接着黑衣人迅速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白大褂在防护内急得团团转，“我们暴露了，锳介社长会杀了我们！”
老人嗤笑地看了他一眼：“瞧你急得，抓回来不没事了。”
“抓？！”白大褂赫然看着他，“你疯了？没看到他会隐身，还会扔出大团火焰嘛？这分明是妖！整座实验基地因为锳介社长鄙视妖怪的原因，除了实验台外，根本没有妖怪守备力量，拿什么抓？……只求警卫能击杀他了。”
老人给他看了手里的平板：“为了防止妖怪伪装成人，整座实验室都安装了测试系统，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骗过红外线等设备的，但现行后监视器对她进行了分析，这个毫无疑问是人！而且年纪不大。”
他爱抚着屏幕，目光炯炯：“你不是嚷嚷着没有实验体嘛，这不是就来了……果然我是被神明眷顾的男人，瞧啊，多么年轻的子宫，她一定能孕育出漂亮的宝贝。”
白大褂看着这个老人，后退几步，口干舌燥：“疯了，你真是疯了！”
……
“哈，哈。”川鹤子大口喘息着，一刀砍断墙角监视器的摄像头。
出离愤怒的她出手攻击那个老人，却被材质奇怪的玻璃罩挡下，川鹤子见失手立刻撤离，趁着闸门落闸前离开地下回到一楼，一路上借着土制催泪弹和仅剩的两枚电机陷阱杀掉警卫。
如果说之前在九口会杀人还有些惴惴不安，那么在这里杀人川鹤子只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有种快感，那是通过杀戮宣泄压力，宣泄对三井财阀惨无人道实验的不满。
这名少女的阵营还没有滑落到邪恶上，直接接触如此黑暗的场面对尚未成熟的心智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要是换了刘刹何在这里，他肯定兴冲冲地卷走所有实验数据和研究员，同时痛骂三井锳介暴殄天物：
“不是这么研究的！妖怪不能用纯科学研究，你这是赤裸裸的浪费！给我，都给我，你就是个哈皮你懂个锤子神秘学！”
……
“怎么回事！”三井锳介在别墅大发雷霆，他冲着管家吼道：“九口会总部被烟中恶鬼莫名袭杀，连个警报都发不出来，我这才刚得到消息，然后你告诉我她已经潜入了实验基地，还是个女人！这些暴力团连个小姑娘都解决不了吗？！”
管家立在绿植旁，汗津津道：“对方有超凡手段，能即刻隐身，动作超乎常人，战斗技巧丰富，还会释放火焰。这种存在一般枪械不管用。”
说着他看了眼正在砸东西的三井锳介：“警卫配备的大都是手枪和电机枪，您当初下令不让重武器上方壶岛，要麻痹三井真一……要不要让家族豢养的妖怪来解决，或者启用狩猎队？”
“不用。”三井锳介踩碎地上价值不菲的瓷器碎片，磨着牙说，“让改造组把实验品放出去，我要看到实战数据！”
管家悄悄抹掉额头上的汗，不敢在这时候触怒少爷，只得点头退下。
异常针对课那边怎么糊弄，还是等少爷恢复理智再说吧。
……
川鹤子扔出一发“火球术”，将两个守在门禁前的警卫连带着门炸飞，她无头苍蝇似的逃窜着。
对面明显在一楼大门囤积了重兵，防爆盾架得严严实实，甚至人人都配的有呼吸器和红外装置！
川鹤子只看了一眼转身钻进迷宫似的大楼里，她只能凭借印象里几处窗户的位置往那些地方摸，寄希望于这些伪装成办公室的地方可以突破。
上了三楼，跑了几步脚步川鹤子陡然一顿。
突破到一楼的时候还有不少白大褂乱哄哄地跑，在二楼还能时不时听见脚步声，在三楼却什么人影都看不见了，只有地上杂乱的文件和洒落的咖啡，乌龙茶诉说着这人员撤离时的紧急。
“别想这么多了，先找出口吧。”她自我安慰道，一扇门一扇门看过去。
咚，咚！
楼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阵婴儿似的啼哭尖锐刺耳。
川鹤子已经查看了三分之二的房间，这一层里摆着离心机和电子显微镜，和第二层解剖室，粗壮的机械臂，狰狞的固定设备不同，这里看上去倒有几分研究院的味道。
“这里！”川鹤子眼睛一亮，看见观察口里的房间有一处窗子，里面的摆设像是休闲室，桌上的台球凌乱无比，墙上的屏幕里马里奥赛车勇夺最后一名正在哭泣，象征自由的窗子足足有三个，还有一个阳台。
““敲击术”还剩两发，还有一发“奥术飞弹”，足够了。”她即刻阅读卷轴，魔法灵光亮起，电子锁“啪”的开启，这时走廊阴影中爬出一个畸形的怪物。
不着片缕，长着鸟嘴人头，头发稀疏杂乱，两只手粗壮得好像大象腿一般，下身萎缩，双腿比中型宠物犬的腿大不了多少，长着老鼠似的脚爪。
它张嘴叫着，发出婴儿似的啼哭，川鹤子看着这怪物，差点没恶心吐出来。
怪物人头部分颅骨被锯掉，用钢板蒙皮，露出几个信号灯和天线。
它眼中带着迷惘和痴啥，头顶的灯从橙色变红，双手在地上磨蹭几下，火车般冲向川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