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时代（3000）
何伟毅入场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刘刹何的思路，他继续侃侃而谈，至于在座的诸位有没有受到影响就不是他所知的了。
“先说说对手实力，首先，最大的威胁是三井家……对，就是那个身价超过40万亿円的三井财阀。”
部下的脸色瞬间精彩起来。
“其次就是扎根在子虚县的妖怪们了……然后，没了，县里就这么多拿的出手的。”刘刹何轻描淡写说完，仿佛这两个对手不过是土鸡瓦狗，冢中枯骨。
“这……”百百爷笼着双袖，仰起脑袋闭着眼睛，不忍看见未来发生的事儿。
刘刹何停了几秒，让手下们有时间消化他的话，接着继续说：“敌人看上去很强大，但是！不要以为他们真的毫无破绽，半兵卫！”
拔起身子，半兵卫从风衣里掏出几张照片按在地上的资料里，他的面具露出讥讽的笑容，似自嘲又像嘲讽在座诸君。
他环顾四周说道：“莫要以为我们面对的便是真正的三井财阀，我查过了，三井财阀在方壶岛的大部分由现任三井家家主三井健次郎的三儿子，三井锳介。”
说着半兵卫手指敲着三井锳介的照片：“这家伙，和他姐姐三井真一的权力斗争已经白热化了，圈内人都清楚他在方壶岛的成果就是敲开三井财阀权力宝座的钥匙。根据搜集来的消息，这期间他和他姐姐的所作所为，三井财阀本部都不会干涉，无论是他们的腌臜事儿，还是有人针对，三井财阀一律不追究。这算是对继承人的考验”
说着半兵卫又拿出一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至于他要做什么目前不清楚，但毫无疑问，方壶岛近来的失踪案与他有很大的关系，异常针对课对这件事十分关注，连带着受调查的妖怪们都不满起来。”
说完半兵卫退场，桥姬拢了拢耳边的白花，轻轻上场，她先是施礼，接着也摸出一沓照片和速写：“根据从鲸屋和夜总会打探到的消息，子虚县的地下势力也受到了异常针对课的威胁，不少中层都扬言要把真凶沉进江户湾。妖怪方面，子虚县的妖怪原本分为三方势力，分别是纸婆，杀戮鬼和镰鼬，其中杀戮鬼已经投靠三井锳介……”
桥姬讲完后，二口女跟着补充了些方壶岛大致的情况，现在百姓人心惶惶，晚上出门的比平时少了很多，除了商务区和平日纠纷繁华的夜市外，街道大抵清净不少，如果打起来收尾不会很难。
当然，顺带把铃木家雨三井农技的矛盾，乌有町与妄作町的对峙也讲了。
诸妖看着河童太郎和次郎老神在在的模样，搭配上五奉行们轮番劝说的情况，哪里还不明白刘刹何是早有蓄谋，或许这次町里不出意外的拟定翻年便会对子虚县动手。
现在不过是提前罢了。
见百百爷不说话，狂骨抬起白骨森森的手道：“纵然如此，那三井财阀毕竟是东瀛四大财阀之一，对官府影响力不言而喻，方壶岛不少议员都是靠他们孝敬才维持得了体面的生活，我们终归是妖怪，上不得台面，怎么跟官府斗？”
刘刹何哈哈大笑，他的声音虽然嘶哑难听，但带着极大的自信质问狂骨：“我说，你们怕不怕东瀛官府？”
“当然怕。”狂骨理所当然道。
“官府比人强，所以你们怕，是也不是？”
狂骨想了想，总结起来确实是打不过官府不得不低头，他不说话，默认了刘刹何的问题。
“那我再问你。”刘刹何乘胜追击，“这傲来国和东瀛孰强孰弱？”
“自然是傲来了。”
“东瀛官府怕傲来，你们怕东瀛官府，那我若是有傲来官府撑腰，你们帮谁？”刘刹何态度嚣张道。
“这不是卖国嘛？”诸妖心里暗想。
刘刹何嗤笑：“没要你们卖国，那三井锳介不过是三井家众多继承者候选之一，也配与东瀛绑在一起？天皇老子都没这份殊荣！”
众妖一惊，心想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于是纷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停止了眼神交流。
刘刹何早就给自己施展了“侦测思维”，对于众妖的情绪拿捏十分到位，他见时机成熟，便结束了晓之以理，开始动之以情：
刘刹何脊椎直起，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鼓舞道：“我们即将挑战东瀛根深蒂固的财阀，我们即将涉足之前未曾设想的道路……翻过这座山，我们就是子虚县新的王者，对方有后盾，我们有依仗！”
刘刹何唾液横飞，情绪饱满：“但是，我需要大家的帮助，大家若是不齐心协力，个人再强也独木难支……我知道这很困难，所以想退出的现在便可以离开，我不追究……愿意留下来的，我刘刹何发誓，无论生死，荣辱与共！”
说到这里，巨蟒啪地弯腰，蛇头低垂，声音越发低了，却又清晰想在所有妖怪耳边：
“今夜淫雨绵绵，万类春天竟自由，神社兴废，在此一战！”
他富有感染力的嗓子咆哮：“诸君，恳请协力！新时代，拜托了！”
一片沉默，大家怔怔看这条四十米的巨蟒，这个乌有町的社神的低姿态和诚恳，对自己这些原本四处流浪的家伙们的看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は—あ!”一排排正式跪拜，殿内殿外脑袋都快贴到地上，五大老五奉行尽皆答应，无人离开。
闻辽是接受过陈猿猿调教的，自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刺激到，但殿内最年轻的白发人何伟毅就不好说了。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完全是被刘刹何煽动性的言语和一连串恶心人的肉麻话给腻的，当然，这些家伙咬勾之迅速也给他带来了不适。
强忍着吐舌头干呕的冲动，一字眉绞在一起。
“妈的，还真是小瞧了东瀛骨子里的中二。”他咬紧腮帮，心中反而有点佩服这帮显得有些幼稚的家伙们“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意外的单纯啊”。
“新时代么……”
……
一辆汽车撞破雨幕，在公路上平稳前进。
真中大木坐在私家车里，车载广播响着“子虚夜声”主播从容不迫的声音“然后抓起杀虫剂喷那个恶鬼的脸，谁料到恶鬼竟然被吓跑了！？”
“喂喂，为什么恶鬼会怕杀虫剂啊？”另一个明显是捧哏的主播吐槽道。
“我也纳闷啊，伸出头一看，那鬼正在自来水下面洗脸呢，仔细一瞧，是个女鬼，搞了半天她不是是怕杀虫剂，是怕伤了自己的脸啊！”
“我都不知道该从那里吐槽了……话说女鬼长得分明很丑啊！怎么，女鬼也会夜里寂寞难耐吗？人家是找你共度春宵的吧！”
虽然主播在电台里竭力表演，车内两人都笑不出声。
“多老的笑话了。”真中大木隔着玻璃看子虚县，自言自语。
开车的司机回答：“记得您跟我讲这笑话那阵儿，大约是2048年左右，这笑话第一次出现的时间还更早。”
“有吗？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真中大木错愕道。
司机笑着摸摸后脑勺：“当时塞尔达发售嘛，您下了班就催我去抢购限量实体版，我车子开得好快，最后还吃了罚单。”
真中大木看着老朋友帽子下的白色头发，感叹：“一晃三十年了。”
“诶，说起来你年轻时不是爱开快车嘛，怎么现在这么稳了？”真中大木好像有意转移情绪，打趣道。
“哈哈，人越老，胆子越小。”司机在拐角按喇叭，接着缓缓驶入弯道，“年轻喜欢刺激，喜欢变化，等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才知道，这车子能稳稳当当开一辈子，才是福分啊。”
真中大木额头贴在墨色车窗，感受着丝丝凉意，眼中是被雨珠晕染的霓虹：“以前巴不得赛博朋克实现，游戏通关能开心几天，现在看到小年轻在街上举牌怨恨官府没能在这几年造出彻底的赛博朋克城市，我却高兴都来不及……我是真的老了啊，跟不上时代咯。”
“哪里的话，老了未必跟不上。”司机套着白手套的手敲了敲副驾驶的报纸：“就拿报纸来说吧，业界唱衰多少年了，傲来国这玩意儿都快绝迹了，可在东瀛，因为四大，照样活着。”
司机抬起一点帽子，让过身边点燃氮气的改装肌肉车，车上的黄毛搂着衣衫不整的靓女，车身纹着“喧哗上等”字样。
老司机空唾一口：“倒推二十年，你这技术等着吃我车尾灯！”
“您再看看这广播，活了两百多年，电视出来的时候，都以为广播死了，结果呢？生生把电视熬成了难兄难弟，嘿嘿。”
“只要司机不能完全被AI取代，这广播啊，一天也死不了！”司机掸了掸胸前的真中家徽，颇显傲气，好似身在对抗自动化浪潮一线。
老友的阳光似是感染了真中大木，他想起公园里的中年流浪汉们，有不少是自动化进一步推广的受害者，又回忆着自己的这些年的作为和功过，又陷入沉思。
车外风雨飘摇，阴影笼罩子虚县，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一个真中家能左右的，连县长都没有办法，无力感浸蚀着他宿松的骨头。
脑中思绪万千，胸口有无数情感堵着想抒发，终归化作一声低吟
霓虹将靠近凌晨的天空点亮，宛如好天气。
白夜晴雨，摇晃来去。
碾过积水，激起飞沫四溅，偶然轻微颤动一下，不知滚滚车轮又压到了谁。
“老人能不被时代抛弃，已经是万幸了。”
……他又救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