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烟中恶鬼（3000）
在学校待了不到半个月，春假便到了，似乎第三学期就是儿戏一般。
川鹤子白天深入简出，不是在车库挥汗如雨就是在书房钻研历史、揣摩分解视频中的各种动作，或者在夜里带着口罩出去搞事情。
第一晚搜寻混混无功而返，第二晚依然如此，从第三晚开始，川鹤子有意用上了书中寻人的技巧，自己行走在小巷墙边，擦着路边摄像头的监视死角，在县城一遍又一遍扫荡。
她穿着贴身的棉衣，外面罩着防水的黑色外套，腰间缠满装着胡椒粉的土制催泪弹和刘刹何送来的各种药水，袖子里藏着蛇鳞短刀，护目镜，口罩，兜帽一应俱全。
第四天晚上，川鹤子终于发现一窝混混的踪迹。
她本来可以找“好表哥”铃木瞬要消息，但本着“不能让自己与铃木家产生联系”的想法打消念头。
于是川鹤子一人夜游，浪荡终日。
东瀛虽然号称公民素来高素质，但白日被社会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国民，在夜里肆意抒发着自己的情绪。
哪怕快到22世纪，东瀛的居酒屋还是夜不闭市。
东瀛的社畜总会在下班后三三两两一头扎进居酒屋，吃着分量少，价格低的炸鸡烤肉，喝着几百円一扎的啤酒，持续到夜里八九点。
东瀛男人古怪的自尊作祟，认为如果早于八九点回家，会显得自己很闲，不受重用，会让家人看不起——资本哭了出来，这世界上竟还有嫌弃加班不够多的家伙，于是连带着打光棍的汉子们一起留下来工作。
于是光棍们后来也加入了居酒屋的生活，无他，发泄罢了。
子虚县县城也不过十来万人，虽然3D广告牌和投影广告在这里已经现身，但果然，没有活人的街道永远称不上赛博朋克。
CBD也就图一乐，真要看赛博朋克，还得是我居酒屋一条街。
川鹤子这身打扮在西装革领的上班族里并不显眼，加之这条街暗黄的灯光，来往的不是醉汉便是只求一醉的家伙们，川鹤子站在树下，阴影遮住上半身，她猫一样安静地立着，两只眼睛在十几个闹哄哄的居酒屋前扫描。
立体投影和罩在纸灯笼里的电子灯星河一般串联着，“泡盛”“野の鹤”“串角”字样时大时小，“亲子井”的字体被扯开领带的社畜撞散，带起点点涟漪。
“难怪不少作者喜欢呆在这种地方喝酒，只一个晚上便有许多故事在流传。”川鹤子耐心抚摸着手里的蛇鳞刀，听着人潮汹涌。
那边幌子里的男人正哭诉女朋友带给自己的十几顶绿色帽子，这里捂着肚子呕吐的男人刚刚破产，搀着客人出来的老板娘是个未亡人，寂寞难耐，那边结伴高歌手里揣着瓶酒的两人唱着中年的无奈，楼上一位姑娘愤恨着关上窗户，看嘴型正发誓此生不嫁要进居酒屋的男人，街角的柏青哥里女人正在搜寻男朋友的踪迹。
这条街嘈嘈杂杂，流人如织，大家都有故事，川鹤子记起某晚蛇神与闻辽说起的典故，依稀记得是鲁迅先生的：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
要是自己住在这种地方，一定也像楼上的姑娘一样愤世嫉俗吧？
川鹤子心里叹息，漆黑的眸子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
“来了！”她心里暗想。
那男人乍一看与上班族没什么不同，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但昨晚川鹤子在一处废弃仓库前看见他正掏钱给几个毛发五颜六色的混混们，好像在交易什么。
顺藤摸瓜，找出团伙位置，然后一个个处理，这么大的混混团伙，应该能用好多天了……
软底的运动鞋在混泥土地面踩不出声响，川鹤子吊在男人身后，不紧不慢跟着。这男人有点警惕，从居酒屋离开后每过一个路口便左顾右盼，提防着跟踪的人，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另一处废弃的仓库前。
川鹤子蹲在建筑垃圾后面，悄悄摸出短刀，一手捏着药水，屏息凝神。
这里年久失修，连路灯都不亮一个，属于当年子虚县还分繁华的时候开办的工厂，如今嘛，工厂迁址去了南神洲劳动力更便宜的地方榨取剩余价值去了。
……
不一会儿的功夫，面包车的近光灯照进马路，引擎轰鸣着，喇叭响了两下停在男人面前。
这是世纪中叶的车型，车中没有智能系统，车子老化，本来应该躺在废品站里肢解，但在江户以外的地区这类车子使用的还不少，只要不禁都市圈，大家都装作没看到。
“我部先生！”一个虎背熊腰的光头钻出驾驶室，他叼着香烟喷出浓雾，笑着露出一嘴黄牙。
被叫做“我部先生”的男人用手绢挡住鼻子，皱眉说：“货带来了？”
光头点头：“老规矩，还是五个！”说罢他摆摆手，面包车中段拉开，下来两个花臂，趿着人字拖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的货物。
川鹤子呼吸一滞，登时怒不可遏。
后备箱里满满当当捆着五个人，三个女的两个小孩，手脚被绑得死死的，嘴巴也贴着胶布，昏迷不醒任人摆布。
“好。”凑近了打量一阵，我部点点头取出西装里钱包，看也不看仍在光头手里：“去找‘仓鼠’，他会支付剩余的部分，马上就是国庆节了，路上查的严，不敢把那么多现金带在身上……要是你们不乐意的话，给宝石也成。”
“瞧您说的！”光头点完了钱，一拍大腿，“我们也不会鉴别啊，还是去找仓鼠吧！”
“那好……”我部正打算从后备箱前往，突然闻到一股混合的药味，他脸色一变，大声道：“是谁！”
光头和两个花臂神经紧张地掏出刀子，眼睛乱瞟。
“狗鼻子真灵。”墙角的建筑垃圾后面传来一声被变声器遮掩过的细微声音，川鹤子塞好喝干的药水瓶，叹了口气。
两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过来。花臂抬手一刀想也不想劈过去，怎料那东西被击中后瞬间爆炸！
大股红色烟雾带着刺激性气味迅速膨胀，笼罩了四人！
“咳咳，妈的！咳咳。是催泪弹！咳咳。快走！”光头闭上眼睛，凭直觉去抢车门，打中催泪弹的花臂因为直面爆炸的缘故，两只眼睛爬满了胡椒粉，正躺在地上满地打滚，另一个弯腰咳嗽，边咳边往外跑。
小泽我部也不好受，但他还是冷静地掏出手机按下紧急号码。然后向工厂冲进去。
“这面包车就是个靶子，来人带了催泪弹，肯定跟了很久，车子和货是别想了，绝对不能把大人暴露出去！”他咬紧牙关，想拖延些时间撑到救援部队来。
“啊！”花臂被人从烟雾里踢出来，嘴里的牙没一处好的。
“哗啦！”玻璃被敲碎。
“咚咚！”是头骨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部先生快走，点子扎手！”光头嘴里是血，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看样子是被车门夹的。他挣扎着爬到烟雾边缘，双眼通红，泪流如注，一只手伸向自己。
这哪是劝自己走啊，这是变着法子卖自己呢！
“该死！”小泽我部低声骂着，缩进机械后面，摘下鞋子，掰开鞋底，掏出一只袖珍手枪。
纤细的身影淌出渐渐散去的红雾，漆黑的大衣不知沾着的是血还是颜料，护目镜与口罩挡住脸，只能通过体型判断依稀是个女人。
东瀛男人喜欢个头矮的女生，这一米五的个子委实叫人分不清对面的年龄。
“阁下是谁！为何针对我九口会！？”小泽我部厉声道，想用谈判拖延时间。
“正义……执行。”莫辨雄雌的声音回荡在工厂里，瘦削的身影逐渐靠近。
小泽我部顾不得太多，扣动扳机！
“砰！”
只见那人轻易便躲过了子弹，弓腰往前一翻，加速袭来！
接二连三的子弹都被躲了过去，小泽我部扣死牙关，紧张得冷汗直冒。
“要死要死要死！”他磨着牙，“这是什么东西？绝不是人能达到的灵活性！”
“猫之优雅”，“枭之锐视”。
川鹤子只需锁定小泽我部的枪口，看着他缓慢扣动扳机就能提前躲开，幸好这人是个没什么战斗基础的家伙，不然自己只怕已经死了。
“谁能想到第一次就能碰上人口贩卖，还有枪？！”川鹤子有些懊恼地咬住嘴唇，“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她借着侧翻的功夫抽出一支催泪弹就地砸开，混在烟中贴地靠近小泽我部。
“出来！出来！”小泽我部胡乱开枪，很快便打空了子弹，他抖着手换弹夹，却几次对错了接口，他越紧张，手越是不稳。
突然，身后传来一股浓郁的胡椒味，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
“少爷，处理干净了。”
“怎么说？”
“小泽我部死前……咳，他退休前一直念叨着一句话，‘烟中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