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百鬼夜行
乌有町的雨是河童们作法的结果，刘刹何不要求雨势有多大，只要能把妖怪们到处乱窜的痕迹洗掉就成。
嗡嗡声隐隐约约被耳尖的住户听到，这是盘旋在低空的中型无人机。
江户与京都东西对立，民间把江户称为东京。21世纪初叶东瀛人还嫌弃自己国号都从傲来的古典里寻找，于是自称给新天皇从本土文献里搜罗出一个年号。但随着傲来国力蒸蒸日上，东瀛官方态度也软化不少。
于是在东瀛年轻人追寻精神享受缓解现实压力的江户，前几年搞了个大型虚拟技术展览，用无人机和便携式投影装置，在江户湾附近几个区整了个“二次元×三次元”的活动，用了宋朝古书的名字，叫“东京梦华”，各色动漫角色和游戏角色在现实出现，在国际上很是火了一把。
于是《东京梦华录》真正书写的那座城市次年自己便复刻了书中描写的商铺园林，风景名胜，起名叫“再梦东京”，很是赚了一笔。接着全球各地经济发达地区都开始陆陆续续整活。
总之，这种搭载在无人机上的虚拟现实技术大规模使用便闻名全球了，乌有町使起来倒也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乌有町的老少们没想到铃木家这么舍得，为了一个迎神仪式，硬是租赁设备给几千人上演“百鬼夜行”。
其实这些无人机都是子虚县警备厅的监视设备，一共就五六台，是专门针对重大突发状况的。铃木大川在向官府报备神社重建，社神归位的过程中花钱开道，公器私用罢了。
当然，明面上这些机器的用途是监视刘刹何收服乌有町诸妖过程中有无伤人罪行的，不过生死斗昨晚就完结了，这些机器现在才姗姗来迟，说是监视，其实是安抚町众，让大家以为窗外的妖怪都是演员和虚拟技术结合而已。
两不耽误，两不耽误。
却说木魅托着轿子过了西谷家，正式入町。
于是站在雨雾外面的几百号妖怪们从四面八方招摇过市，他们都穿着喜庆的衣服，两三个一组，笑着闹着在雨水中嬉戏，手里各色玩具，有的摇头晃脑念着落语，有的身披羽织表演自己成名的历史段落，有的蹲在路灯上与窗户里的眼睛们打招呼，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大牙，吓得住户明知是假的，还是关上了窗帘。
还有像是鸣屋，见越入道这种以捉弄人为乐的妖怪，直接跑到人家窗前门口，哒哒哒地敲门讨食，几家胆子颇大的家人还真就开了门，手里抓了把糖或者寿司给了这些妖怪，它们当着面用或古怪或可怖的方式进食。
一个男人还伸手去扯面前浑身火红色的要小怪物，好奇这么矮的演员是不是侏儒或者小孩子扮演的。
熟料那油赤子吃完手里讨来的食用油，尖叫一声：“你弄疼我了！”说完直接消失在家门口，连带着放在地上的一桶油都消失不见。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讨油吃的既不是虚拟人偶，也不是演员假扮的，再去看外边一个个高大矮小，面目可憎的怪物，在朦胧的雨中真切不似作伪，登时两眼一翻，口中喃喃“碰上真鬼了，碰上真鬼了”，就地昏过去。
……
“这怎么回事儿？”半兵卫跳下房顶来到这里，伸手一抓，从空气里揪出挣扎的油赤子追问。
油赤子叽叽咕咕地解释了半天，半兵卫看见男人家中没有人，墙上挂满了鬼神肖像和一些宗教饰品，失笑道：“原来是叶公好龙。”
说罢提起男人的领口送回床上，出来后贴心地带上门，对一脸无辜的油赤子说：“好了，等会儿记得装像点，别再在人前露了破绽，去吧。”
处理完了油赤子的事情，半兵卫环顾四周无人，便再扮演起自己的角色，掂着脚乱舞着，仿佛发了癫似的随便挑了户人家敲窗，只见一个老婆婆带着孩子，身后跟着妇人。
半兵卫唱歌似的问她家中可好，有无妒妇，儿子可曾不孝云云，一一被否定后，他长叹着“一家安好，和谐百岁”便给了老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金，又跳着舞走了……
……
山下的妖怪们好久没这么快活，有的戏弄町人，有的则施舍钱财，总之图得是十成开心，迎亲的队伍在町里绕了一圈，开始往山上走。至于铃木大川也有自己的角色，扮演嫁女的老父亲，带着一干老仆在家门口给过路的妖怪们散财。
有资格站在门口的老仆，自然都是懂的，他们衣着打扮一丝不苟，头戴高冠扮作神官祭祀的模样，能在町里活动的妖怪，都是蛇神大人的仆从，自然不能怠慢，来领喜钱的妖怪越多，正说明蛇神大人实力越强大，他们与有荣焉，和妖怪们挤眉弄眼，说着俏皮话。
和这些妖怪比起来，须发皆白的家仆都还是孩子。
铃木大川站在大门中央，神色复杂。
他清楚这个今夜搞得这么复杂的原因，主要是刘刹何正式入主神社，从今往后算是官家人的宣告。没有官府点头，哪个野神敢做这么大的阵仗？
第二个原因自然是要让新收的妖怪们慑服于自己，这个与第一点差不多。
第三个就是惠及铃木家了，这个神婚算是把去年川鹤子的神婚仪式补齐。
从今往后他铃木家在官府和妖界算是彻底与刘刹何绑在了一起，目前而言，刘刹何在人界的代言人就铃木家一个，往后嘛说不得这种仪式还要再做几次，毕竟神仙娶亲理论上是一年一娶，旧爱新欢，来去无情。
虽然早有与刘刹何同盟甚至依附的准备，但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铃木大川还是一阵心慌。回想起刘刹何在神社冷静分析的样子，在广场暴狞屠戮的模样，他再度哀叹：
“真不知道川鹤子这一通牵线，究竟是福是祸啊！”
……
“闻先生不去下面玩吗？”白蛇神社，很快就要改名为黑蛇神社的前庭，真中合欢抱着膝盖远远拍照，心不在焉地开口问闻辽。
闻辽盘腿坐在走廊上，正在闭目打坐，他眼皮也不抬回答：“逗弄凡人有什么意思。”
“社神大人在干什么？”
“在和河童商量事情。”
“闻先生是社神的部下吗？”
“是的。”
“闻先生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吗？”
“现在还不行，等修为再升一个台阶就可以了。”
“哦。”
真中合欢问一句，闻辽答一句，他破天荒地没觉得有什么不耐烦，或许是刘刹何本身话就少，川鹤子与铃木大川的言辞也总是与刘刹何相关，曾在推销过程中夸夸其谈的他在东瀛难得有机会与人畅聊。
于是虎妖和少女就这么在神社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生硬的东瀛语掺杂英语聊天。
少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到处转，闻辽也不以为意，人家毕竟以前没见过，现在开开眼也没什么，君子坦荡荡，闻辽自觉没啥不能见人的，再说他又不能人事，时间长了对性别和房事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也没发觉少女眼中别样的情绪。
真中合欢眼睛乱瞟了一阵，又远眺看着渐行渐近的迎亲队伍，心里不晓得想着什么。
刘刹何列车似的身体从山上滑下来，背上立着河童三兄弟，他兴致高昂：“谈妥了，他们就去和妄作町的河童接触。”
“要把妄作町收进来？”闻辽睁开一只眼，真中合欢立刻把脑袋埋进膝盖里。
“春天别想了，最快也得到夏天了，不然对官府刺激太大。明天信号站搭起来，铃木大川雇佣的工程师就能远洋连线对施工进行指导，一边写方案一边动工，一个月就能翻新好，过几个月，我们拿出成绩，官府应该能默许我们吞掉妄作町。”
“有方案？”
“有！”刘刹何哈哈大笑，“这百鬼夜行就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