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便指导自己与魅族的对抗。那个中年人带着一个魅实招摇而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玩意儿了。
狄弦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揣摩着中年人奇特的行事,不久他又问道:“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选择婴儿做为凝聚成形的模板呢?我活了那么大,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是虚荣心作怪,你想要混在人类当中冒充一个神童?”
“我他妈的要是知道就好了!”父亲很不耐烦地回答,“十多年来,至少有上百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可我应该怎么回答?哪一个魅能记得住自己虚魅状态时的思维?又有谁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选择模板时的标准和喜好?”
狄弦耸耸肩,没有再问下去:“回去吧。”
第八章
在那本胡编乱造的低俗小说里,故事的主人公最后带来了一支由邪兽组成的军队,一番苦战后把什么香猪、机锋甲、星辰力超人扫了个干净,但邪兽本身也死光了。这倒是不算太离谱的安排,毕竟邪兽本身太难培养,所谓的军队数量也并不大——总共也就三只。但这三只成形的邪兽,就已经足以扭转战局了。
因为邪兽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巨大,其身躯最长可以长到接近一里,传说中的巨兽专犁或是虎蛟也难以望其项背,放眼九州,也许只有几乎从来没人见过的大风才能比邪兽更大。这并非是自然产生的生物,而是利用秘术的方式人工培育的怪物,某种程度上和魅的产生有一定的近似之处,也是利用物质与精神的相互转化原理,通过不断地喂食和培育,让邪兽的身躯越来越巨大,具备的能力越来越强。
但魅的形成漫长而痛苦,因为一个魅必须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吸取精神游丝,寻找可以使用的物质,而邪兽却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它就像是一只填鸭,由秘术士填充着构成身躯所需的物质;同时又像一个泥人,最终的形状完全不由自己控制,而被创造者随意地变幻着。
这样缺乏自主意志的成长方式,一个最大的缺陷就在于结果的难以预料,换句话说,成功率太低。即便是魅那样全副心神追求一个形体的种族,也时常在最后凝聚成形时出现差错,导致身体上的重大缺陷,邪兽这样的被动产物更不必提了。通常花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培育十只邪兽,也未必能有一只最终成功,绝大部分都会有严重的畸形,比如体重数万斤却偏偏没有长出结实的腿,这样的邪兽能拿来干什么?
最可怕的情况在于形体成功了,但空有形体而缺乏智力,也许会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己的主人都吞吃掉。因此邪兽的威力人人都知道,真正敢于动手去实验的寥寥无几。毕竟把钱扔到水里也就罢了,把自己的命扔到自己培育的邪兽嘴里,那才叫冤枉呢。邪兽成为了一种只能在故事里存在的兵器,一把伤己可能比伤人还要厉害的双刃剑,从来没有在现实中帮助过哪个英雄或是枭雄力挽狂澜。
可是现在谷主非常坚定地在培育邪兽,而且自己那一天摸进祭坛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正在成长中的邪兽,体态正常,见到自己时目光中流露出的贪婪也说明智力没有太大问题。父亲心里一颤,明白过来,谷主一定是已经掌握了某种控制邪兽的方法,所以才会那么大胆。
当年的养父没能完成的事,如今终于被谷主完成了,我父亲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悲哀。他现在很难见到狄弦的面了,因为狄弦几乎每一天都在祭坛里呆着,和长老们一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培育着邪兽。他很好奇狄弦究竟能做些什么,问了若干次之后,狄弦有点不耐烦,终于告诉了他:“因为我主修的是岁正秘术。”
“岁正秘术?那又怎么样?”我父亲回忆着岁正秘术的内容,那是一种以操控植物为主的秘术,上一次灭杀人类探路者时,从狄弦脚下不断生起的那些带刺的荆棘,就是岁正秘术中的一种杀人法术。但那和邪兽有什么关系?
“邪兽的生长太难以控制了,尤其当它开始具备自己的思维能力时,很容易就会发狂,”狄弦解释说,“所以有人想到了一个办法,在邪兽的体内加入植物的成分,把它变成半兽半植物……”
“你们真是疯子!”我父亲脸色惨白,“这样会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脚种在泥土里的大象?头上开花的狼?”
他一阵没来由的恶心,狄弦拍拍他肩膀:“我就说不该告诉你,一告诉你你就开始瞎想。没那么糟糕。当然也可以脚下生根,但没必要那么做,我现在的做法,主要是抑制它的思维,让邪兽即便没有生长的意识,也能像晒着太阳的植物那样,平稳地长大,性情也不至于不可收拾。”
话虽这样说,我父亲还是难以平静,这一夜他大半时间都醒着,偶尔睡着一下,立即陷入乱糟糟的怪梦中。梦境里,更多的邪兽出现了。但它们全都无法动弹,一个个植根于泥土里,怒张的血盆大口中没有獠牙,而是伸展出一根根的长长的藤蔓。那些藤蔓在自己屁股后面追啊追啊,怎么也摆脱不了,终于把梦中的少年卷了起来,然后无数的根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全都插在自己身上,就像植物吸取土地的养分一样,把自己吸干了。
被吸得只剩下一张皮的父亲在空中飘飘荡荡,好似风筝,他看见所有的邪兽都慢慢结冰,冰冻了起来,自己则被拉扯到无限大,把被冻住的邪兽们覆盖起来。冰雪很快融化,邪兽们重新活动起来,我父亲的心脏好像在那一瞬间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猛地抓住了——
蛇,它们全都变成了蛇,抬起头来,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蛇的尾巴全都像树根一样栽在泥土里,黑洞洞的双眼里慢慢开出娇艳欲滴的鲜花。
这个噩梦令父亲醒来后胃口全无。他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只觉得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极需要透气。
蛇谷里的花儿都已经怒放了,满山遍野一片灿烂的春光,纷飞于其中的蜂蝶彰显着生命的活力。这样的场景让父亲稍微好过了一点。他懒洋洋地躺在如茵的绿草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强迫自己暂时忘掉那些令人不愉快的想象。但是好像又不能不想,因为战争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