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黑衣者当为天子。
高欢喃喃的:“宇文黑獭,宇文黑獭,宇文黑獭,他真的在玉璧城!他真的在玉璧城!我就说,我怎么会败的这么惨,我就说,我这么会败的这么惨”
他卧在床上,手锤着床栏,满脸都是悲愤之色!
斛律金这时见他神情异常,不由着急大喊:“郎中,郎中,郎中!”
于是一军中郎中纷纷走了进来,他们立刻挡住了高欢的视线,高欢声音低沉的喊:“让开,让开,让开”
但他的声音低到别人都听不见,郎中们瞧着他满脸苍白,尤其是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
医生们大惊,上前将他按倒,又是让他露出舌头看舌苔,又是把脉,又是伏在他的胸口听心跳。
高欢无奈,他只得嘴里嘟囔着:“宇文泰在这里,宇文泰在玉璧城中,宇文泰在玉璧”这时候连斛律金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彭乐这时也站在了斛律金的身边,两个人自然都不能瞧见城头的穿着黑色大氅的宇文泰。
斛律金忧心忡忡:“丞相病情严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彭乐附和着:“是啊,宇文泰哪里在玉璧城中啊?丞相这就是不甘心败给韦孝宽,所以,他魂里梦里,以为宇文泰在玉璧城中,唉!”
彭乐:“这仗还打不打?”
斛律金轻声道:“收兵吧!这仗还打什么打?”
高欢这时意识尚还清楚,这时听闻斛律金说到“收兵”二字,他用足全身的力气,叫道:“孤孤没有败,孤不收兵!”
这时,有人叫道:“玉璧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斛律金扭头看去,果然他们久攻不克的玉璧城门现在咿咿呀呀的终于开了,那是一座他们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用军事攻破的大门,比及北齐亡国,终未叩开!
城门内一骑如飞涌出,一员名将,勒马出城,一手持书简,一手控鞍勒,大声喝道:“玉璧使节贺拔胜求见,宇文丞相有书寄高丞相!”
斛律金与彭乐听得不由得愕然。
他们在玉璧战斗良久,并没有探查出贺拔胜也在城内,贺拔胜与高欢之间的恩怨大家都清清楚楚,这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
娄昭这时也策马赶了过来,他一直在收拢败军,高欢中了敌军伏弩的消息,他其实才听闻不久,这时匆匆赶到!
高欢这时显然也听闻了贺拔胜的呐喊之声,他勉力艰难支撑坐起。
“不行,孤一定要去见见贺拔胜!”
贺拔胜在高欢中了定功弩之后,这时骤然策马出城,当然是准备将宇文泰那封早已经写就的绿帽书传达给高欢,但高欢这时哪里料到宇文泰与贺拔胜此意?
他这时想的是,贺拔胜必然是佯装送信,实则看他死了没有?这是宇文泰在试探军情。
高敖曹、窦泰死后,贺拔胜雄武如今乃是当世第一,先前众人都没有听闻贺拔胜在玉璧城中,这时陡闻贺拔胜纵声大喝,他声出丹田,纵声暴喝,声音犹如霹雳雷震。
城上城下,三军悚惧,无不听闻!
高欢麾下,这数万兵马,这时听了贺拔胜这般一声舌战春雷般的爆裂大呼,这时俱各也都在等待结果,他们想看看,军中谣传的高丞相中弩身亡的消息,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还搞个毛啊?那还不赶紧奔逃?如果不属实,那么还可以作壁上观,看一看事态发展再说。
这种心态,如今已经是高欢麾下的绝大部分将士的心态,高欢为此,也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斛律金、彭乐,娄昭等人这时都在解劝!
娄昭:“丞相,我去,我亲为郎舅,职为领军,我去见贺拔胜,于礼亦合!”
如果高欢没有几乎众目睽睽下的受伤,如果部队不是打到现在的一败涂地,娄昭本来确实是适合代替高欢去见贺拔胜的,但是现在不行!
现在高欢不抛头露面,他殒命军中的传闻便不会消歇。
高欢长叹,摇了摇头,宇文泰、贺拔胜的用意何在,他十分清楚,但现在,他无奈,他只能前去见贺拔胜,他不露面,这个谣言怕是破除不了了。
这时城上、城下,六军瞩目!
贺拔胜跨马据鞍,奋蹄扬鞭,顾盼生雄,威武莫敌,高欢军中诸将,麾下将士这是看了尽皆胆寒,
高欢思虑良久,声音微弱:“孤去”
命令既下,斛律金只能吩咐给高欢备马,两军将士,城上城下,数万人都屏声静气,在等待着这一刻,高欢打起全部的精神,跨鞍上马。
他上马,策马缓缓而行,他的麾盖、马车也在高欢马匹后面,缓缓跟随,马车内,两名最为高级的医官已经随时待命!
斛律金策马尾随,大声叫道:“贺拔,你的书信,交予我便可,我面呈丞相!”他举手免胄,向贺拔胜致意自己并无兵刃,符合双方信使礼节。
这时,他尾已经奔行在高欢前面,策马回头,向着已经疲惫、衰弱的三军将士大声喝道:“众军儿郎无忧,丞相无恙!”
他话音未落,高欢已经勉力揭下金盔,免胄向三军挥手示意!
这时娄昭等人早已经授意,近卫军士同时齐声大喝:“丞相无恙,万岁、万岁,万岁!”
三军将士这时距离高欢甚远,不得就近觑看,这时见高欢犹自乘马,一时心中略定,那边贺拔胜乃是万马军中血战过来的,这时瞧高欢控马蹒跚而来,已知端的,并不揭破!
高欢回身,望着贺拔胜,远远的做出艰难的致意动作:“贺拔,别来无恙乎?”
七0三、高欢之英雄谢幕、含恨而归
贺拔胜见高欢所有的动作都已经变形,不由哈哈大笑。高欢这时神情萧索,情知这场战争已经惨败,倒也不来怪责。
斛律金瞠目大怒,喝道:“贺拔,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既然只是来送信的,何必得意,交付信笺,然后回城吧!”
贺拔胜微微一笑,这时候,高欢距离自己身后的马车不过数十步,高欢身前数十步乃是斛律金,斛律金身前数十步乃是贺拔胜。
三人在这一刹那间,他们的恩怨、过往的征战,天地似乎为之定格!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欢轻轻的哼着!
紧接着,他身边的士兵们也跟着哼唱起来,渐渐的,所有的士兵都唱起来!
高欢望着贺拔胜,眼前闪过他与贺拔家从前的种种往昔,包括他与贺拔兄弟一开始在尔朱荣麾下号称双璧、后来与贺拔家决裂,一幕幕全部出现在眼前!
他的眼睛中闪现出泪花,一段大历史已经过去了,他接下来需要忧心忡忡的地方其实还很多,比如侯景,比如东魏的大大小小各种事务,若没了自己
他的头脑中晕乎乎的
这时贺拔胜已经骤马上前,与斛律金错马而立,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