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这个点数的一种别称,当时都管这种独一无二的顺序点数,叫做枭,枭之下才是六个六点、六个五点、六个四点这样的豹子点数。
王思政只在家里和家中长辈玩双陆时掷过骰子,对此有所耳闻,但却并不精通。
那名汉子掷出了一个枭后,大喜过望,当即转身下桌,这一桌登时散了。
宇文泰赶紧拉着王思政上前占了两个位置,王思政愕然不解,道:“这汉子一把通杀了,其他玩家怎肯放他走?”
宇文泰笑道:“你看你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吧。
这种赌桌,庄家本来是按照顺序轮流做的,一般都是庄家说散才能散。
但是也有一个例外,如果玩家掷出了枭,玩家可以选择立即流席。”
王思政愕然,道:“那别家岂不是亏本很多?”
宇文泰笑道:“赌博本就是这个样子,规则制定了,就看谁在规则下有话语权,玩家既然投出了枭这样的点数,自然是枭说话。”
王思政道:“要是我,我便不肯走了,赢了之后筹码岂非更多”
宇文泰淡淡的一笑,眼光却落在那个方才掷了一个枭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这时正在柜台数串钱绳儿给掌柜,掌柜正一根一根的点着串钱绳儿,须臾,便有伙计捧了一盒马蹄金出来给那汉子。
那汉子手就匣子中一分为二,道:“掌柜,您爽快,咱们三一三十一,给你三一,没你的场子我赢不了。”
他说完,随随便便又拿了几枚金子赏赐他身旁的艺妓歌女。
宇文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王思政道:“你认得他?”
宇文泰摇了摇头,从后面看这汉子的背形,典型的倒三角体型,虎背熊腰格,打扮似乎也很素净,声音里透着金声玉振的感觉。
他不认得这个人,倒是很欣赏这个人,道:“这人不错,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赢了钱懂得立刻收手,得了钱广结善缘,轻财好施。”
王思政颇不以为然,冷笑道:“赚了钱就跑,这也能叫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宇文泰微微一笑,道:“你对赌徒、对人性认识太少。”
王思政又道:“你看他把钱分给那些歌舞伎,可是输钱给他的几条汉子,输的清洁溜溜,他一毛不拔,这也叫广结散善缘,轻财好施?”
宇文泰笑道:“一个人在赌桌上赢了钱,千万千万不能再用这钱借给赌徒或者还给赌徒。
赌徒,你给他多少都是无底洞。
但是这些歌舞伎不同,大多其实贫苦人家的儿女,不得已谁到这地方来卖唱卖艺,给她们一些,天经地义,这是大大的善事。”
那汉子也注意到宇文泰,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施施然走到宇文泰身旁来,他站着,宇文泰坐着,这时候赌桌上另外两人早已落座。
四个人都掷过了骰子,比过大小,由点数较大的一方做庄。
众人都先拿十条绳子摆在桌面上做底,这底到时候乃是赢家通吃,随后是庄家开始摇骰子,那庄家天灵灵地灵灵一番,众人只听得骰子在碗内滴溜溜转个不绝
这时,大厅里忽然犹如一阵风吹过,一个军官挎着腰刀走了进来,蹬蹬蹬的向掌柜走去,啪的一声响处,将一只断手拍在柜台上
三、街头大乱斗
这名军官王思政认得叫做张彝,乃是京城的宿卫军领军,宇文泰却不太熟悉。
对于王思政这样出身太原王氏的家族子弟来说,和宇文泰这种出身在武川(今内蒙古)的破落少数民族子弟来说,两人的人生境遇在之前几乎是天壤之别。
王思政早早就来京城混,因为顶着太原王氏家族这种名门望族的招牌,他来京城之后,出入王府,结识大儒名将,之前甚至与北海王元颢一道随军出征过,还颇立有微功。
积累了一定的军旅经验后,他又回到洛阳,去太学游学,在京城有一定的人面。
要不然,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广平王府的玉刺。
他碰了碰宇文泰,宇文泰的目光却停留在那个方才仗义疏财的汉子身上,桌上的另有两名汉子都已经投出了骰子的点数,其中一个投出了一个豹子,六颗骰子俱是四点,这已经是极好的一个点数了。
这汉子大喜,顾不得瞧热闹,将身前的一百根串钱绳儿一起押上。
次第轮到王思政扔骰子,王思政却只顾瞧着张彝,见张彝凶了,蓬的一拍柜台,大喝道:“你们这里的绳子也不管管,不是说都归我统一管理么?”
那掌柜的冷笑一声,道:“张彝,这可是王爷的地方,你可也别撒野。”
那庄家道:“你这骰子还扔不扔?”
王思政随便扔了一把,比那庄家的豹子可小多了,
次第该轮到宇文泰来扔,宇文泰拿起碗,将骰子放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松开手,大叫一声:“枭来。”
只见骰子在碗里飞速的旋转,众人定睛瞧去,只见五个骰子的点数都已经定了,分别为一二三四五,还有一例骰子绕着碗底转个不停,那先前仗义疏财的汉子站在宇文泰身侧,微微笑着。
须臾,那骰子忽然一个侧翻,定了下来,正是一个六点。
身后那汉子微微一笑,道:“果然是枭。”
宇文泰将桌上串钱绳儿拢做一堆,笑道:“我不玩了,诸君自便。”王思政愕然,宇文泰已经站了起来,那两名赌徒不信宇文泰头一把便掷出一个枭来,这时兀自盯着碗看。
宇文泰和他身后那名仗义疏财的汉子这时并排站在了一起。
柜台那边,掌柜的和张彝犹自在对峙,那条在柜台上的断肢这时已经被掌柜拂落在地。
张彝凶霸霸的道:“日后你们不许赏金丝绳儿给那些护卫,他们都拿着金丝绳儿到处兑换银钱,哼哼,这些护卫的金丝绳儿您得一把发给我,由我来赏给他们。”
王思政听了莫名所以,宇文泰却明白,这领军张彝多半是高阳王元雍利用他禁军领军的身份雇佣他来替他看场子的,这里面的看场费大概一贯由他支配。
也许是有人发现张彝克扣这些护卫的饷银,打抱不平,馈赠了门口那些持刀守卫的护卫,被这张彝发现了,张彝则怀疑是掌柜”
他猜得其实大差不差,张彝今日瞧见一个护卫怀里掏出烙了金丝的串钱绳儿,正准备来赌坊中换钱。
他心下大怒,便怀疑是掌柜暗中资助这些护卫,煽动他们对自己不满,当下便斩了那名护卫的一只手,前来威胁掌柜。
那掌柜能够经营这般一个高档赌坊,手下自然也不缺打手,维护秩序,场外的大街秩序靠羽林维持,场内却另有打手,当下断喝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领军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