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旁走回草庐旁边的的竹竿处。
元明月抖开衣裳晾晒,萧东奇则朝众人走了过来。
宇文泰向她点了点头,见她神色还是不开心,知道还在为幼帝的事情难过。
萧东奇:“你又想做什么?”
宇文泰笑了笑,道:“没想做什么,只想说幼帝的事情别放在心上。”
萧东奇点了点头,真诚的道:“谢谢你,我那晚来不及,怨我。”
她不用说,宇文泰也明白,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的处理,甚至就算他具有一些先知先觉的能力,同样无法处理。
元修、元宝炬等人都觉得这次萧东奇有些怪。
往日,她见了宇文泰,能把宇文泰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今日,她却有些沉默,这种沉默却又并非那种温婉贤淑、娴静动人那种,气氛有些沉默静谧。
众人这才注意她连穿着打扮似乎都有些变了,往日的萧东奇喜欢穿一袭黄衫,箭袖、小牛皮套靴。
但今天她忽然簪了金步摇,着了百花石榴裙,嘴皮子也再也没有啪嗒啪嗒,脉脉不语,众人反而都有些不习惯。
宇文泰见她不笑,有心让她开心,道:“有个让你与高欢相会的机会,有兴趣吗?”
萧东奇道淡淡摇了摇头,连话都懒得说,她要是想见高欢,她其实当日就不用离开河阴,她是擒住太后的功臣。
娄昭君甚至告诉她愿意提供她与高欢相处的机会,但是她拒绝了,河阴之变后,她奔回洛阳。
幼帝之死令她心情郁郁不乐,宗室的大规模杀戮,鲜血如涌,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一个人拥有了权力,竟然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屠杀良人,屠杀幼儿?
她往常读史,从没觉得这般鲜血淋淋。
她一时没有办法原谅高欢让幼帝送死的行为,但是她似乎又没有办法忘记高欢,这两天里,她想了许多,还是没有办法排遣。
于是她又躲到迷谷来疗“伤。”
她没想到,宇文泰居然又让她见高欢,宇文泰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笑吟吟的,但是她知道宇文泰很少打诳语。
宇文泰见提到高欢,她还是兴致不高,便严肃认真道:“萧姑娘,此事事关重大。”
他当下将尔朱荣准备手铸金人之事一一和盘托出,其实这些事情他不说,元修等人都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但不如宇文泰说来详细。
宇文泰说到如今铸金坊戒备森严,严禁出入,若无手段,尔朱荣必然铸造金人成功。
大魏历史上铸造金人成功的案例和不成功的案例至少一半一半,不过,以往的案例都只有一次机会,铸造金人一次不成便宣告失败。
尔朱荣则不然,大权尽在掌握,他如果一次铸造不成,会搞第二次
除非能让他屡次三番铸造金人失败,这样,这个迷信的人才可能因为相信天意不助,进而打消称帝念头。
而要让尔朱荣百分之百每次都铸造金人不成,除了做手脚别无他法,毕竟完全靠天意帮助令得金人铸造不成,实在是不靠谱。
他这般逐条分析下来,元修、元宝炬等人都觉大有道理。
萧东奇听闻事关尔朱荣铸造金人,一时也神色凝然。她原先甚至以为宇文泰也许不过是到处找不见自己,随便捏造个理由而已。
但这事又与高欢有什么关系?
宇文泰微微一笑道:“我打赌,高欢绝不会乐于看见尔朱荣称帝,这次,他似乎是监造;”
尔朱荣如果称帝,高欢这辈子绝不可能会取得成功。
萧东奇见宇文泰不似开玩笑,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赞成。
王思政有些忧虑,道:“此事事关尔朱荣即位成败,只怕守护将士不知道有多少吧。”
元修也道:“这事太过冒险,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轻辄掉脑袋,重辄抄家灭族。”
元明月似也听出来兹事体大,牵着萧东奇的手道:“萧姐姐,你可要想清楚。”
萧东奇点了点头,直视宇文泰,道:“有多大把握可以令的尔朱荣铸造金人不成?”
宇文泰屈指算来,道:“必须确保百分之百,不然天下事无可收拾。”
萧东奇忽然道:“好,我去,无论有什么凶险我都不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摧毁这个恶魔皇帝梦的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人生总有一些无畏的选择,她也没办法做鸵鸟。
她的性格也不是做鸵鸟的性格,这次幼帝的事情,残酷的政治虽然使得她很“受伤”。
但是对尔朱荣的倒行逆施,她却绝不能忍,她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畜生登上最高权力舞台。
一百二十五、易容术
洛阳郊外,萧赞的大宅,傍晚。
从萧东奇的房间里看出去,落日熔金,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太阳,鲜红如血。
她坐在梳妆台旁的椅子上,面上表情。
宇文泰上次来这所宅子,并未进入美人的香闺,这是第一次踏入,但见倦卧则有天然椅、藤床、小榻、禅椅;
观书写字则有香几、笔砚彩笺、镇纸,一一备列。
风雅则有酒器、茶具、插花瓶、镜台、绣具;
琴箫、棋秤、箜篌则另有一雅音阁,在闺房一侧。
四面墙上,一墙则是书法墨宝,但都是娟秀笔迹;靠近绣榻的一侧,则是几幅仕女图,花容月貌。
锦衾纻褥、画帐绣帏,俱令精雅。陈设有序,映带房栊。
书架上颇有一些书,女子闺阁之中,《列女传》自然是有之,其他则是《史记》、《汉书》之类。
与大魏最接近年代撰写的《后汉书》、《十六国春秋》萧东奇不知道哪里也去搞了一套,后者乃是手抄本。
墙壁之上,当然还有剑,一共是四柄,剑鞘镶金嵌玉,显示了房间女主的刚烈英武的一面;
宇文泰淡淡顾望,心想,将来若娶她为妻,便照此置办下来,一一记在心上。
萧赞见他顾盼,轻轻咳嗽了一声,宇文泰这才收心回来。
萧赞道:“赶紧的,去把这盆水给倒了。”
萧东奇的身畔摆了一盆水,那水已经浑浊不堪,桌子上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粉盒、妆饰,萧赞手指飞点,在各种妆盒中一一点染。
宇文泰倒了水,回看萧东奇的脸,不由得失笑,这时在萧赞的手下,萧东奇的脸已经有所变化,已非她原来模样。
宇文泰自上次救三哥宇文洛生,与萧赞学过一些易容术,但却绝不如萧赞精妙。
在梳妆台镜子的旁边,是一副上了色的人物绣像。
这个上了色的人物绣像赫然竟是尔朱英娥,萧东奇的脸已经半似尔朱英娥。
萧赞的手犹自不停,他的手熟练的在萧东奇的脸上拍拍打打,萧东奇由于久坐不动,显得特别疲惫,宇文泰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他定计,希望萧东奇参与此事,萧东奇本不该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