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年道:“黑獭,你好感性啊。
饮人一杯水就送几杯马蹄金,这是活生生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你为何不干脆直接给他几枚马蹄金,还害人家这么辛苦赶着车到城里来?”
宇文泰笑了笑,道:“你不了解老百姓,你直接给他们肯定不要,甚至还怕出事儿。
你要是跟他说跟权贵有路子,可以买他的东西,他们倒十之七八都是相信的。
他们卖出了东西,拿到了钱,也更心安理得一些。”
那青年扭回头看了看那车麻,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为他考虑周到。
当然了,他这样的麻农也确实值得帮,但关键是这车麻怎么办?”
宇文泰笑了笑,不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看看将要行驶到宇文泰身前,宇文泰招了招手,那车夫一拽缰绳,将马车生生的扼住。
这辆马车描龙绣凤,拉车的白马一看便神骏异常。
只看车轴、车轱辘以及马车车身的木材便已经能够觉得不凡,两人站在马车身边,便都已经闻着一阵淡淡的异香。
显然,这种异香是由马车本身的木质材料所散发出来的。
那车夫下了马,掀开车帘子,从车帘子里面取出几个箱子来。
这些箱子一看都是古色古香那种。
几名太学生看了都是咋舌不下,箱子的扣锁都是纯金打造,四角都贴着玉贴片,是那种泛着冷光的而不是一看晶莹光滑的那种古玉。
那车夫打开箱子,宇文泰和那验麻的青年一起动手,将车上的那些麻一摞摞的放进了箱子里,须臾便装车完毕。
宇文泰和那名验麻的青年随后跃上了车子,那车夫挥起马鞭,漂亮的在空气中甩出“啪啪啪”的一声。
马车疾驰。
宇文泰坐在车里打盹,微眯双眼,那验麻的青年道:“黑獭,咱们这是去哪儿?”
宇文泰笑了笑,道:“去高阳王开的赌坊。”
那青年愕然道:“呵,我王思政可从来不赌博,你说象棋、围棋、双陆、击剑、甚至琵琶、胡琴我都可以奉陪,但是这赌博一事,我深恶痛绝。”
宇文泰道:“我又不赌钱。”
王思政道:“你不赌钱,那赌的什么?”
宇文泰拍了拍手边的箱子,道:“我赌这些绳子。”
王思政不由得有些愕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赌绳子的,眉宇间似有不信之色。
宇文泰见他不信,笑道:“思政,做人不能太古板,赌博如果上瘾,以博取金钱为乐,自然是不好,小赌怡情,未为不可,而且赌桌上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这个是事实,无可挑剔,王思政心里是认同的。
但是他们这种出身名门,家教甚严的人,师长们都将赌场看作是诲淫诲盗的场所,秉持着防微杜渐的理念,从来不许亲近赌场。
他出身太原王氏、与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并列为中原大地四大高门,家族清誉百年不堕。
王思政自己从小也立志坚定纯正,立身严谨中正。
从小家里人就说他是王氏这一代人中后起之秀,必能光大门楣,黄赌毒对他来说简直如同毒蛇猛兽一般,他从来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内心不好奇。
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赌绳子的。
他只听说大家都是赌五铢钱、赌金银、甚至赌玉石,这些他都见过,但是赌绳子,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宇文泰知他对上流社会的玩法一窍不通,笑道:“赌徒们赌小了可不过瘾。”
“但是赌大了,谁会随身带着许多金银珠宝?所以那些有信誉的玩家,都赌绳,一条绳代表一贯钱一千文”
王思政茫然,想想也是,一些小规模的赌场随身带个两三贯钱已经是稀里哗啦,不堪负荷。
但是带串钱绳儿,可就既轻便也容易计数了。只不过这得赌多大?
二、上流社会的勾当
王思政有些惴惴不安,一条绳算一贯,他们这些皮箱里那老栓的那些绳儿已经可算万贯家财。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拿着这些串钱绳儿去赌博,能有人认账。
马车迤逦而行,王思政有些忧心忡忡,形于言色。
他和宇文泰有许多大不相同之处。
宇文泰似乎喜欢穿一袭黑衣,但王思政却常常是穿一身白袍。
宇文泰虽然穿着黑衣,但分明脸色白皙俊秀;
王思政虽然一身白袍,但脸庞却是古铜色。
王思政经常说:“我爱白色,是因为我们太原王家素来家世清白。”
宇文泰的口头禅是:“我爱黑色,是因为我的表字叫黑獭啦!”
王思政即使是对很小的事情,都很有规划,宇文泰评价他是举轻若重;
而宇文泰则是天大的事情掉下来他都始终笑吟吟,宇文泰前不久大病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信心满满,神秘兮兮的说到自己是先知先觉。
别人都是越病身子越弱、意志越弱,宇文泰似乎醒来之后意志更加坚强,自信更加膨胀。
他不但自觉要留名青史,屡屡提及天下应该大一统,而且劝王思政善自珍摄,说到王思政也会青史留芳。两人都会干一番大事业。
这一点,王思政倒是一直相信自己,但像宇文泰这种没来由的神秘主义,他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王思政是几乎没有看到宇文泰皱起眉头过的。
不过两个人虽然是这样的不同,但是两个人却是朋友。
谈不上是多好多好的朋友,可是宇文泰招呼一声,王思政总是愿意过来帮忙。
马车咕噜咕噜的走着,忽然慢了下来,马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用他那响亮的鞭技在空气中又甩出了“啪”的一响,随后马车便已停下。
宇文泰见王思政犹自怔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到了,王少。”
两人跃下马车,马车的旁边赫然是一座赌坊。
虽然这座赌坊没有像其他赌坊那样在檐下挑着大大的灯笼,上面这些某某赌坊这四个字,甚至招牌都没有一个
但是王思政还是很容易判断出来这是一座赌坊。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赌坊里面那些不羁狂放的声音,那些声音在赌徒听来,怕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但是在王思政的耳中,却只是嘈杂和靡靡之音。
这座赌坊不是一座寻常的赌坊,因为赌坊的左右两侧都有人带刀护卫。
而且沿着赌坊的这条街,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俱各有人带刀,这还是明哨,应该还有暗岗。
他皱了皱眉,这显然是他不太愿意来的地方,但是宇文泰已经提起两只皮箱笑吟吟的走在前头,他不得已随后也拽了两个皮箱跟了上去。
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
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到处都是骰子在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