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压榨殆尽
杨宗仁被释放出来了,还被雍正委任为江苏按察使并负责编练江南团练一事,很快便在京城惹起了流言蜚语,而且这一次不光是大臣们在反对,连同八旗内都引起了很大的热议。
原因很简单,在大伙的心里,一旦要编练团练,就寓意着要汉人兵权。可是这兵权可不比其他的,给了还能收回来,大伙对于打三藩的事情还是记忆犹新,那时节死的八旗虽然没现在这么多,可是依然让八旗痛彻肺腑。
正因为如此,康熙当时将杨宗仁关进大牢,也有一层安稳内外人心的用意,可是在京城四处,却已经开始传扬起雍正不遵圣祖爷祖制,不顺应大势,实乃是悖逆人心之举。
“要我说,当初先帝爷就该把皇位传给八阿哥,要不然怎么会有今天这番事?这湖广的楚逆都没平掉,还想再江南再造二十万逆匪吗?”
那五爷脸红脖子粗,灌了两碗黄汤以后,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他一脚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手端着酒碗。
一旁的八旗子弟们也都纷纷叫好,他们的眼睛里透着血红,却吓得酒楼里的掌柜脸色煞白,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这帮子天杀的货!
若是这消息让粘杆处的知道了,大家伙都得死!
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手底下的那只密探队伍,杀人就跟杀鸡似的,这帮子黄带子红带子的,酒后说了胡话,顶天了也就去宗人府受训,可是自家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掌柜的早早就将其他的客人都清出场了,自己专门派了两个小二去楼下守着,可是自己的心肝却是砰砰跳着,恨不能赶紧将这帮瘟神给请走。
那五爷身旁的一个八旗子弟,此时却是神秘兮兮道:“嘿,可别说,那位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这次的户部清欠,惹得天下官怒人怨,那楚逆当初为啥造反?还不就是银子闹的!”
“这要是再闹上一场楚逆,我看他老四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那五爷狠狠将酒碗摔在了地上,残余的酒液在地上流淌着
廉亲王府,灯成,打算一起商量商量,看怎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家是孙文成的恩人,没有曹寅的举荐,孙文成怎么也当不上杭州织造这个肥缺,再加上如今的孙文成也是急的成不比曹家和李家,他毕竟是正统出身的文官,不是内务府出来的奴才包衣,对大清的忠心实际上也就那样,自然也就不会像曹家那般执迷不悟了。
夜色通明,孙文成回到府里以后,这酒意也就醒了,他有心给复汉军写封密信,想要投靠复汉军,可是又怕这三百多里路被拦截,到时候这全家性命恐怕都会不保。
可如果等到复汉军打过来了,到时候这功劳就显得小了,因此心里也是愁肠百结,一时间竟然有些左右为难。
只是思来想去,孙文成却是抓住了一丝灵感,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div
第两笔七十九章 利益攸关
孙文成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找到复汉军在江南的情报人员,到时候就能够搭上线来联系。
这一点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困难,可是对于孙文成来说,并不算很麻烦,因为织造府本身除了给皇家供给丝绸以外,本身还担负着监视江南的重任。
就好比他孙文成,除了本质工作以外,曾经还是康熙皇帝的密探,主要负责在江南地区探明情况,并以密折的方式向皇帝汇报,因此织造府也往江南派出了大量的探子,想要找到复汉军的秘谍,还是颇有机会的。
等到孙文成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却已经微微亮了。只是他的心里有着些许的愧疚,毕竟曹家对他来说真的算恩重如山了,只是在大势面前,他也无能为力了。
江南的局势越发地显得扑朔迷离,可是对于宁渝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因为眼下的复汉军,几乎是一种行军的方式攻占江南。
五月二十七,复汉军不费一枪一弹攻占了芜湖,俘虏清军八百人,缴获鸟枪五百多支。
六月初四,复汉军经过一轮简单的攻城,便拿下了太平府的府治当涂,太平知府李锡秦兵败自杀,全太平府宣布光复。
大军一路行进多日,很快便抵达了安徽与江苏的交界慈湖镇。在这个临门一脚的时候,宁渝反而不着急了,号令大军停止前进,以此地养精蓄锐,以便于将来一举拿下江宁。
当然这一消息也没有瞒过正在江宁的范时绎与杨宗仁二人,他们在大敌到来之际,很快便达成了一致,即总督范时绎在江宁城固守,杨宗仁带着曹頫\二人前往镇江府、扬州府还有常州府,招募团练。
而二人在江苏等府所募得的团练,也将会直接派到江宁城来,即便这些所谓的团练,手里只有毛竹,没有任何的训练,就算是派上去当炮灰,那也是值得的。除此之外,范时绎给闽浙总督满保写信,让其安排杭州织造孙文成和浙江巡抚李馥二人一同在浙江多府募兵,以保全江南。
在这个关键时候,大清的整个东南半壁似乎都感受到了复汉军带来的压力,闽浙总督满保和新任的福建水师提督姚堂也没有办法继续压制朱一贵,选择将兵力收缩到了福州和平潭还有金门一线,算是彻底将台湾和澎湖给放弃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眼下的江苏已经处于复汉军的进攻之下,如果江苏丢失,那么湖广、安徽、江西、江苏连成一片,到时候福建和浙江也算是彻底被关进了笼子里,两面受敌之下,根本是不可能守住的。
正因为如此,接到求援信的满保,也没有任何的私心,派人在浙江各府大举募兵,期望江苏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能够坚持下去,那样的话,他和闽浙两地的官兵们还有一些盼头。
就在范时绎与满保等人抓紧募兵之时,宁渝却带着部下们向着马鞍山攀爬,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一路攀爬到了顶峰。
六月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众人都有些不解,为何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来攀爬这么一座山,毕竟此地距离江宁还有一百五十里,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李绂五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平日里喜欢饮酒,这爬起来便有些吃力,便由人搀扶着一路向着顶峰而去,等到众人都爬上了山顶时,却已经到了下午。
宁渝指了指脚下,笑道:“今日无事,便带大家来领略一下此山的风光。”
李绂笑道:“大都督行事向来都有章法,绝不会只是来领略一下风光,只是大都督想做甚么,老夫却是不太清楚了。”
董策喜欢猜测宁渝的心思,当下便试探道:“此地名叫马鞍山,据说是楚霸王当年下马之地莫非大都督想告诫我等切莫得意自满?”
李石虎却是摇摇头,高声道:“我觉得大都督的想法,应该还是看此方的地理,到时候打江宁的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话题一打开之后,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却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有,甚至还有人以为宁渝是来祭奠楚王项羽,以此保佑自己旗开得胜,却是把宁渝听得是目瞪口呆。
“你们都答错了”
宁渝有些无奈,他决定找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出来,却是在队列里瞅了半天,才没有发现雷驼子大弟子何元义的身影,只好无奈道:“何元义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众人有些懵,此时也发现了那个跟他们一同上山的家伙居然不见了,只好四散开来寻找,却是在一个坑里发现,何元义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石头。
何元义抬头望见了宁渝等人过来,他带着一脸的惊喜之色,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那块石头。
“大都督,这里有矿!”
矿?众人听完还是一脸懵,可是宁渝却带上了满意的笑容,他快步走了过去,接过何元义手中的石头,笑道:“此地真有矿?”
宁渝嘴上在问,只是神情却是没有半点激动,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不过何元义也没有察觉,他的手都有些轻轻的颤抖着,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
“大都督,这块石头不一般,我看了许久,此地想来应该是一个富矿,而且开采起来应该不算难而且据我观察,大部分都是铁矿!”
众人一听到铁矿这个词,顿时便被吸引了过来,神色都有些不可置信。因为现如今想要发现铁矿,实在是太难了,可是铁矿又是强大的保障,若是没有铁矿,复汉军想要做什么都会十分困难。
当初复汉军拿下了武昌之后,宁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下大冶,因为他也很清楚,当时的大冶是复汉军最容易得到,也是最容易开采的铁矿,有了大冶的铁矿,才有了后来源源不断的枪炮,也就奠定了复汉军在战场上的优势。
宁渝脸上带着笑意,他之所以带众人上马鞍山,目的自然便是马鞍山上的南山铁矿。
何元义望着宁渝,却是有些恍然大悟,“大都督今日带我们上山,莫非为的便是这铁矿不成?可是大都督如何知道这里有铁矿?”
毕竟宁渝从后世的回忆里知道,如今的华夏,本身的铁矿储量并不算非常丰富,特别是适合这个年代开采的露天铁矿,更是少之又少。而马鞍山的南山铁矿,在储量上堪称是整个东南最大的露天矿场,而且开采起来也很简单,因此肯定不会放过。
在后世的历史当中,马鞍山的南山铁矿开采,还需要再等两百年,在1916年才会有人去想办法开采,而这个矿场一直运作到了21世纪,堪称开采了一百年之久,每年所采出来的铁矿石,就有一百五十万吨,到最高峰时期甚至能达到六百万吨。
对于宁渝来说,他不需要开采那么多,每年只要能炼出十万吨的铁,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大清,因为哪怕是之前还拥有全国的大清,每年的生铁产量也不过四千万斤,也就是两万吨的产铁量,而如今失去了湖广的大冶铁矿,清廷的产铁量也将会进一步暴跌。因此只要十万吨铁,就能直接堆死整个大清。
“此地有大铁矿问世,乃我复汉军兴盛之兆,可留下一个营的兵马在此等看守,决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此山!”
等众人应下后,宁渝才朝着何元义笑道:“我会派你回武昌禀告此地铁矿一应情况,届时楚王府可派人前来开采,你负责全权处理此事。”
宁渝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丁元义惊喜交加,这本来就是他的想法,作为雷驼子的弟子,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方面得到认可,而不仅仅只是生产武器。
众人下山之后,禁卫旅很快便派了一个营的士兵上山,将此地直接看守了起来,却是让许多人都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处荒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在复汉军当中,命令那就是命令,是绝对不会允许打折扣的。
将马鞍山此地的事情处理好以后,宁渝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思,便带着大军启程,开始朝着江宁城出发。拿下江宁城,对于复汉军来说,意义是非常重大的,至少说明有了立国之基,在将来也能进一步朝着南方扩展。
当然,宁渝也在心里告诫自己,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别看清军战斗力奇差无比,可是真要是在一些特点的环境里,也能发挥出相当实力,若是过于放松,反而有可能被人找到破绽。
复汉军在一步步逼近,可是对于江宁的清军来说,却已经变成了见证勇气的时候,正所谓见贼而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而逃者为下勇。这一段时间里,大量的清军已经开始逃出江宁了,其中一些人被范时绎发现后,便直接砍掉了脑袋。
当然,江宁城的八旗勇气还是可嘉的,没有趁着眼下这个时间逃跑,可是所有人心都清楚,如今的八旗可不比往日,射箭箭虚发,驰马人堕地,就连开个火枪,也是毫无章法,一开战,火枪手就像放鞭炮一样不加瞄准乱射一通,几乎没有任何威胁。div
第两百八十章 兵围江宁
六月底,复汉军一路长驱直入,四个师分成了三个方向前进,宁渝带着都督府禁卫旅,还有第一师和第四师,沿着江宁镇、板桥和大胜关的方向,一路直插江宁核心。
除了这一路以外,还有两路则是从外围进行包抄,截断江宁与外界的联系,其中第三师则在程铭的带领下,一路沿着江北的和州、桥林以及江浦等地进攻,从而截断安徽北部清军的支援,而且也能从燕子矶的方向,向江宁发起进攻。
还有最后一路,则是新组建的第四师,由师长钱英带领朝着禄口、隆都以及句容的方向而去,从而截断镇江以及常州方向的清军,让江宁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江宁城变得一片风声鹤唳,所有人的士气都变得十分低迷,大家并不认为这个时候的江宁城,还能在复汉军的攻势下坚持下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复汉军的进城。
在这种环境下,总督范时绎也有些左右为难,他如今手里虽说有六万兵马,可是这些人的战力之低下,几乎可以等同于无,再加上手里的银子也不太够,因此想要练出一支强军出来,显得十分困难。
因此为了能够坚守下去,范时绎也就不再顾忌吃相,直接让兵丁们用刀枪将城内的青壮组织起来,赶上了城墙头上。可是用这种方式召集来的青壮,又如何肯用命?
当然,城内的局势越发混乱,宁渝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影子和军情处早在数个月前就在江宁埋下了钉子,如今也被启用了,在城内四处散发小传单,上面都是关于复汉军的相关政策,比如复汉军严格遵守战场纪律,绝对不会扰民抢掠等内容。
在这种情况下,江宁城内的气氛越发显得暧昧起来,可是对于范时绎而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一方面派人去找杨宗仁,让对方赶紧募兵支援,另一方面就是将江宁城内的大户都延请到了总督衙门。
江宁城的总督衙门,原先就是王府改建的,因此十分奢华宏大,往日若是有了盛会,四处常常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是如今大兵压境之下,整个府邸就跟江宁城一般,充满了一种死寂的感觉。
江宁城内的士绅们都被请了来赴宴,只是瞧着这里里外外的绿营兵丁,手里端着鸟枪,腰间挂着配刀,一时间人人面如土色,恨不得立马扭头而走。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在士绅们都聚集在了总督衙门之后,外面的兵丁们也就将道路给彻底封锁住了,当然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众人的人身安全,以避免被楚逆小人暗害。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总督衙门也开始如流水般将饭菜送了上来,众人心事重重下,面带苦笑举杯相饮,好端端的一个大宴,却过得像是吃吊丧的白事席面。
趁着总督范时绎还没到来之际,士绅们在台下却是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伙彼此招呼攀谈,对于他们来说,眼下的局势就像是一座大山碾了过来,可是在座的人却没有任何抵挡的方式,只能等待局势的变化,才能保得平安。
总督范时绎举着杯子,环视了众人一眼,却是心里已经有了底,他拍了拍手。只见府里的下人,抬着两筐财货走上前来。
“诸位,今日之宴,绝非为我本督自己所开,你们送的这些礼,本督心领,可是本督绝不能收!”
众人望着一脸大义凛然的总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年头大清还有不收礼的官?更别说像这种宴会送礼,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就连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然而再看看一脸正直的总督范时绎,许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沉默着看着总督大人的表演。
范时绎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坐了下来,轻轻撇了一眼江苏巡抚吴存礼,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可是此时的江苏巡抚吴存礼却感觉自己坐在了钉子上一般,浑身不自在,当范时绎看他时,吴存礼差点吓得一个激灵,倒不是他天生胆子小,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在江苏官场上,江苏巡抚吴存礼绝对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他在康熙五十五年时被提拔为江苏巡抚,也算得上威高权重,特别是还被康熙十分赏识,还专门写了一首诗来陈赞吴存礼。
“曾记临吴十二年,文风人杰并堪传。予怀常念穷黎困,勉尔勤箴官吏贤。”
这首诗在江苏官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个被康熙如此赞赏的好官,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演员,他在江苏巡抚任上大肆贪腐的行为,终究是见了天日。
这也得归功于户部清欠,使得吴存礼终究是陷了原型,在户部的清查当中,发现道库出现了二十一万两银子的亏空,这下子可是让范时绎大为欣喜,他一方面跟雍正皇帝说明了缘由,另一方面便是拿着这个把柄,来威胁吴存礼,目的便是让他配合自己这一次的行动。
吴存礼在江苏当了五年的巡抚,因此上下的人脉关系早就梳理完毕了,在场众人大部分都是走过吴存礼的关系,而吴存礼自然也是他们官场上的靠山,因此范时绎便打算用反其道而为之,用吴存礼来当刀,逼迫江苏的士绅就范。
这一举动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吴存礼缓缓起身,望向了诸位士绅,开口道:“今日诸位能到此地,老夫不胜欢喜,只是一想到贼兵已至,老夫的心便揪着疼,湖广的满目苍痍还依稀在望,如今却已经轮到了江南之地。”这话刚刚说完,眼眶竟然已经红了。
“诸位,凡楚逆作乱以来,我大清多省已经惨遭荼毒,千里无炊烟,白骨生于野,那些场景在老夫眼前出现了许久,老夫实在是惭愧啊!”
众人也跟着这位巡抚大人一同哀嚎,只是他们在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之余,心里却是已经提高了警惕性,事实证明这老贼一旦做这等情状,必定是有诈的。
吴存礼止住了哭声,又缓缓望向诸人,低声道:“如今我江宁已经深陷重围,可城内的兵丁不足六万之众,兵器甲胄更是破烂腐朽,也没有激励士气之银两,眼看着江宁即将不保,诸位可是多少尽分份心意。”
吴存礼说得感人至深,而范时绎则是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再言语半声,仿佛正在看一群小丑在进行表演。
众人一听这话,这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来了,原来是要钱啊!只要不是要命,那就好商量。当下便有江宁城内的豪族周氏,出来一人言道:“大人,抗击叛逆,我等自然责无旁贷,我周氏人小力薄,愿出白银五百两!”
其他人见此情景,也七嘴八舌地开始说了起来,什么你五百两的,我三百两的,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算完一共才白银八千四百两。
吴存礼见此情景心里有些着急,本来还想继续说一点什么的时候,范时绎却是挥手止住了,他缓缓站起身子,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他用略带逼人的眼神望着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冷笑了一声。
“你们送给我范某的银钱,足足有十万两白银,可你们孝敬大清的银子,才八千四百两!”
范时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寒意,他伸手指着城外的方向,高声道:“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楚逆大军来伐,我江宁如今已经成危如累卵之势,若是一旦城破,你以为楚逆会像老夫那么好说话吗?他们只会用刺杀将你们一个个杀掉,把你们的银子全部抢走!”
“如今江宁的现状,本督不必多说,你们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皇上叫本督到江南来,不是为了跟你们一起发财的!江南,咱们得守住,要守住,就得有银子!”
“你们不给本督银子,那就休怪本督无情无义了!”
台下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大家当然明白眼下的现状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指望他们给大清来陪葬,却是万万不可的,手里有银子,到时候就算是投靠复汉军,也多了几分底气不是?
只是范时绎此时的态度很明确,要么给钱要么就死,没有别的选择。这让大家伙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论怎么样,他们手里最多也就是一批家丁,如何能跟清军相搏杀?可是就这么交钱,那心里也是万万不行的。
时间缓缓流动着,可对于众人来说,却仿佛已经经历了许久,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却是选择了加码。
“老朽家无浮财,原本也掏不出来更多的银子,可是这助饷募军亦是保佑我等太平,老夫于情于理也得出一把力,我徐家愿献白银两千三百两,为大人分忧!”
其他人再看看这情况,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只是眼下却又不敢真的硬顶,只好一个个提高捐银,不过也并没有提高太多,只是从几百两变成了两三千两,可即便如此,却也将银子数量提升到了三万多两。
周氏当家家主脸色却是一片炭黑,他望着这些人冷笑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道:“总督大人,我周家如今银两确实不够多,这五百两也着实少了些,那老夫就再捐五百两,另外再给宪台大人捐两千石米谷,以作军粮吧!”
两千石米谷,说起来也不少了,可是在眼下这个情况下,说出来却更像是在羞辱范时绎和吴存礼,因此不光是范时绎满脸的怒气,就连吴存礼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朝廷从一品大员的威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家族能够抵挡的,范时绎几乎是用一种愤怒的声音吼了出来。
“来人,拿下!”
外面的兵丁很快便涌入进来,其中为首一人一马当先,便朝着周家家主一拳过去,将其直接砸趴在了地上,接着又被人在地上倒捆了起来。
“放开,范时绎,我是隆科多大人的亲信,你竟然如此待我,等我写信给隆大人,要你的狗命!放开我!你们这些人,都不得好死!”
吴存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范时绎耳边悄声道:“大人,这种无赖给个教训就行了毕竟也是隆科多的亲信,也不好做的太过”
可是还不等吴存礼将话说完,范时绎便快步走上前去,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却是将周家家主的脑袋砍出了一条大口子,他也不在意溅起来的鲜血,又狠狠劈下了一刀,将脑袋砍了一半下来。
这血腥的一幕却是将众人都给震慑住了,许多人甚至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屎尿都被吓了出来,将这一方空间变得腥臭难闻。
“隆科多?那老夫就等着!”
范时绎自诩是范家出来的娇子,又何曾畏惧一个靠着新君上位的隆科多?更何况眼下就算是雍正来了,也只会夸他杀得好!不杀不足以证人心!不杀不足以守江南!
“此人多番阻拦本督行事,想来便是那楚逆奸细,实在是罪不容赦!来人,将此寮尸身抬出去,兵将其一家尽数捉拿,严加审问,其所有钱财尽数充公!”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范时绎很快便给对方安插了一个奸细的罪名,还将对方全族都进行捉拿,财产自然也就归了范时绎,动作堪称是狠辣无比。就这么一晚,江南豪族周家堪称烟消云散。
有了这么一个例子之后,这一下却是不用范时绎再苦口婆心敦敦教导了,大伙也不想再成为他范总督刀下的第二个亡魂,很干脆的便将银子再往上提了一提。这回可是真正的掏出了自己的血本,为的也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一言我一语的,这银子就像流水一般涌了进来,大家伙这回捐助的可不再是千两了,而是直接万两计数,除了银两以外,还有一些人确实银两不够,便又捐赠了米粮来替代,不过米粮可不是所谓的两千石,而都是万石规模。至于其他的药材、马匹甚至连家丁,都被送了出来。
经过最后这么一整合,却是有白银三十五万两之多,米粮也有十来万石,至于其他的药材等物更是不计可数,让范时绎算是松了口,将这些已经被吓成鹌鹑的士绅们给放了回去。
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始终都未曾散去。
第两百八十一章 江宁谍影
一队队兵丁从总督府衙门里鱼贯而出,便在为首的将领带领下,一脸杀气腾腾,朝着周家而去,这番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城内其他的百姓,众人纷纷探出脑袋观望,却发现士兵们朝着城南而去。
周家是江宁的大族,从前明的时候就在江宁城扎下根来,后来满清入关之后,便率先剃了辫子投靠了清军,不过当时的周家也只是小虾米而已,并没有得到清廷的重视,因此一直都在江宁,算得上彻头彻尾的地头蛇。
后来还是在机缘巧合下,走了隆科多的门子,这才在江宁抖了起来。可是这还没真正抖起来,就被范时绎这个新来的总督给借了脑袋立威,连同一家老小都也要遭殃。
兵丁们如狼似虎地举着刀枪,将周家给团团围住了,可是周家毕竟在这江宁深耕已久,府里虽然也跑掉了许多家丁,可是还是有一批家生子举着刀枪,眼里带着杀气,倚着院墙跟清兵们对峙起来。
寻常人可能都不清楚,这年头家丁的战斗力委实比绿营强多了,这也是沿袭于前明的习惯,这帮子地主乡绅们,对于家丁队伍的建设是丝毫不遗余力的,打仗的时候,也都是将领们带着家丁当主力。
就连复汉军在最开始起兵的时候,也是宁府的一批精锐家丁带着汉阳营的绿营当主力,干掉了当时的湖北巡抚抚标营,连同岳凌峰都被活捉了过来。后来的雏鹰营,明面上挂着的也是家丁的名头。
因此周家的这一批家生子,无论是在装备上还是训练上,以及在士气方面都远远超过清军,而清军们在打这种仗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怂,随着一个清军千总的一声令下,上百名清军举着鸟枪便朝着墙头进行一番射击。
随着这一轮射击下来,周家的家丁们仅仅倒下去了三个人,剩余的人则是端平了手中的鸟枪,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轰鸣声,清军这一边却倒下去了十来人。
清军千总有些恼羞成怒,也不再对枪,而是挥舞着手中的腰刀,让人抬着巨木直接进攻周家的府门。那木质的大门如何经得起冲撞,很快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清军士卒们也挥舞着长刀冲进府内,与周家的家丁厮杀在了一起,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连绵数里,却是吓得周边的百姓们紧缩家门,生怕清军们杀红了眼,将他们当成叛军给一起剁掉了。
一场厮杀却是持续到半夜,也不知道是清军还是周家的人,放了一把火将宅子直接给点燃了,大火熊熊燃烧着,连同周边的宅子也一同被点燃了,一股黑烟在城内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周边的百姓们眼见得自家的宅子都被点燃了,再也顾不得当锁头乌龟,开始积极地救火,只是在水火面前,人力何其有限,只见那火越烧越旺,却是映红了半片天空。
就在城内一片混乱之际,一名身着黑衣的汉子却站在暗处冷冷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看了许久,这才扭头而去,此人正是杭州织造孙成。
早在复汉军兵进江宁之前,孙成便已经偷偷溜进了江宁城,不过他的行踪十分隐蔽,因此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至于总督府要举行的这一场鸿门宴,自然也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孙成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眼下反水的时机已经到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等到江宁城彻底攻下来以后,自己到手的功劳都飞了,因此对于这场宴会,他还是相当关注的,如今眼看着周家已经彻底被毁,他心里却多了几分戚戚然。
原因自然很简单,如今有了这么一番兔死狐悲的好戏,江南的士绅就算再怎么软骨头,也不会放任不管了,因为江宁的周家都被灭掉了,其他家族再怎么忠心耿耿,这时候心里也得犯嘀咕了。
一名黑衣汉子快步走了过来,在孙成耳边轻轻嘀咕了一阵,却让孙成听的心神一震,他却是看都不看那熊熊燃烧的宅子,转头便离开了。
江宁毕竟是千年古都,在繁华之下也隐藏着一片黑雾,乃江宁城各大势力在暗中里交锋的场地,正是与江宁县同府同治的上元县。
在数名黑衣人的簇拥下,孙成来到了上元县的一处酒楼里,随后又被人在眼上蒙住了布条,被装进了一辆马车当中,吱吱呀呀地向着街巷深处而去。
经过了好一番折腾,孙成感觉自己就像被装进了罐子里一般,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被人解开面纱时,他才感觉面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却瞬间有暗淡了下来,接着他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汉子。
汉子手里捧着一本书,又仿佛是一个账本,正在细细读着,瞧见了地上的孙成,却是转过头来笑道:“孙大人,此番别来无恙啊!”
孙成原本心里还有些气,可此时听到这句话,却一下子变得警觉异常,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他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你是枭?”
中年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两名侍女却是走上前来,将室内的烛台尽数点亮了,这下子却让孙成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正是当初跟自己交手的影子中人枭。一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作为康熙在江南的耳目,孙成与影子在江南的交手不止一次两次,特别是在军情处还没有铺到江南来的时候,影子几乎就是孙成的噩梦,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影子几乎遍布江南,窃取情报和秘密暗杀几乎时常发生。
其中在江南负责影子的便是枭,孙成跟他交手以来屡屡吃亏,对此人更是铭记于心,后来在康熙与复汉军大战之前,孙成与枭有过一次真正的交手,二人几乎是擦面而过,因此也让孙成很快便认了出来。
中年人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道:“枭是我的代号,并非真名。如今孙大人弃暗投明,已经归附我复汉军,自然不必瞒着大人,鄙人姓宁,名罗远,目前忝居复汉军情报部主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影子。”
孙成眼神一凝,随后笑道:“宁将军,如今此番相唔,却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是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宁将军见谅。”
宁罗远脸上堆着笑容,他伸手将孙成扶了起来,“孙大人如今弃暗投明,实在是我复汉军之大幸!大都督已经知道了大人的情况,在我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大人能来,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
孙成听到这话,尽管心里也清楚对方所言或许有些夸大,可是心里依然是暖洋洋的,对比清廷,孙成不由得想骂娘,当初在这个杭州织造的任上,为康熙干过多少不要脸的事?
康熙要南巡,孙成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便开始大兴土木为接驾做准备,为了让康熙皇帝能够从织造府直接乘船到达西湖,孙成直接开启涌金水门,引水入城内,河广五尺,深八尺,至三桥转南,又折而东至,一直能到织造府的门前,目的就是为博得康熙的欢心,可最终康熙也没能去成,却是浪费了多少民脂民膏。
至于孙成干的其他事情,那也是数不胜数,什么帮康熙弄高士奇收藏的书画,什么为康熙传递仇兆鳌的私人物件啊,那可是相当多,这后来的亏空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照顾到康熙的面子,干这些破事干出来的!
可是到了,康熙撒腿走人了,上来一个雍正就开始想给江南三织造放血,这让孙成如何能忍,如今见到复汉军盛情邀请,也就将顾虑抛之脑后了,他跪下道:“孙某愿为复汉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得了这么一番话,也算是孙成正式加入了复汉军,他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身份立场转变过来了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也开始想着在新主子面前立功了。
“启禀大人,大都督既然已经快要兵围江宁,那卑职不妨在江宁城内以为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江宁自然唾手可得。”
宁罗远却是轻轻摇摇头,缓缓道:“大都督的意思,是让你回杭州配合杨宗仁的团练策,其中的关键便是要你能够掌握其中一部分团练,在关键之时行关键之事。”
“嘶”
孙成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到了这里面的问题关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罗远脸上带着几分钦佩之意,“这是大都督亲自做的决定,你身肩杭州织造,正适合去做这一件事,如果能够成功,到时候的团练就会彻底变味,雍正到时候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再满朝反对下,强行推行团练策!”
在雍正定下以杨宗仁推行团练策之后,宁渝对于团练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因很简单,如果只是范时绎和江南的士绅搞这个团练,那肯定是会变味的,最终能不能搞起来都两说。
可是来了一个代表雍正的杨宗仁,就可以绕开江南的这些利害关系,从更高一层的角度来做这件事,只要将江南的团练给练了出来,就说明清廷有了这么一招底牌,到时候在关键时候还可以在浙江、福建以及两广等地施行,那么复汉军一统南方的大计,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正因为如此,宁渝才定下了收买分化之策,原本是打算收买曹家的,可是孙成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却是比曹家更合适的人选,而且一旦孙成起事,就会彻底将八旗与天下汉人之间划出一道分界线来,信任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到时候杨宗仁自己都会受到抵制,因为他的身份始终是个汉人,而团练一事同样也离不开汉人,这便是清廷如今真正的痛脚。
“如此反而更妙”孙成大为叹服,只是心里也有些不甘,“卑职会回到杭州,去掌握浙江的团练,可是如今江宁已经近在眼前,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宁罗远嘿嘿一笑,他轻声道:“江宁事关战局根本,岂能有误?如今却是有个人比你更适合做内应了”
江宁的一番明争暗斗,让局中的人看得十分精彩,可是对于局外的人来说,却显得一片混乱。而在这种情况下,宁渝所率领的都督府禁卫旅和第一师,还有第三师,一共合计两万八千人,一路赶到了大胜关之下。
对于江宁而言,大胜关的地理位置显得极为重要,早在前明时,明太祖便是在此地设伏,击败了陈友谅数十万军队的进攻,后来才改名叫做大胜关,因此此地地势之险要可见一斑,历来便是江宁的江防要塞和中转港口。
范时绎自然不会不懂,他已经安排了两万绿营,正在大胜关驻守,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守住整个江宁西边的门户。只是所谓的两万清军绿营,在宁渝看来却如同土鸡瓦狗,实在是不堪一击。
次日,复汉军在大胜关下排出了阵型,其中第一师再一次肩负打头阵的责任,他们一个个挺胸碘肚,穿着明亮的铁甲,队伍排列的极为整齐,看上去威风凛凛,反倒是大胜关上的清军,则一个个瘦弱不堪,手里的鸟枪几乎等同于烧火棍一般,难以使用。
战争的爆发始终都是非常快的,李石虎带着第一师的一个团,直接上了头阵,带着人马就往大胜关方向扑去,大量的火炮也发出了怒吼声,在漫天飞舞的弹丸中,清军的抵抗几乎就像是一块破棉布,被人几乎是一捅就穿。
驻守大胜关的清军绿营兵们,只是简简单单放了几下鸟枪,就已经被复汉军攻进了城内,他们一个个几乎是在哭爹喊娘地向着关外跑去,接着却又被复汉军的火炮给命中,酿成了一幕幕的惨剧。
宁渝心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他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是一面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大胜关,另一边则是在心里盘算着,这江南如今都成了熟透了的果子,只等着他宁某人来摘罢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团练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