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渠构划
九江郡一座府宅之中,嬴政手中批阅公,眼睛抬也不抬,问道:“马具是否运到九原?”
韩谈立即躬身答道:“陛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不会有错。”
嬴政点了点头,手中笔墨却是不停,继续问道:“九江郡这两日扶苏在干什么?”
“扶苏公子这几日并不在郡守府中,带着一些人走了许多九江郡许多山脉,据探报,扶苏公子似乎想在九江兴修水利渠道。”
“除此以外,扶苏公子往咸阳发了一份急报,想在九江郡新建一支军伍。”
嬴政蓦然间瞥向韩谈,手中的毛笔搁到笔架上,道:“新军不是就是他和英布二人建议下创立的么?”
韩谈拱手道:“看急报中的意思,此军与一般军伍倒是不同,名为隧营,专为军队行进开路之用。”
“他的意思是在九江郡兴修水利,然后借此练出这样一支军队?”嬴政接过韩谈递过来的急报,看到最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奇。
“扶苏公子比之以往,确实大有变化。”
嬴政没有应声,韩谈问道:“九江郡兴修水利,是否要朝廷拨款以作些许支应?”
嬴政摇了摇头,道:“这急报上未曾说明,想来他应该有法子。”
韩谈略微想了一下,道:“启禀陛下,前些时日,新上任的九江郡郡守吴芮抄没不少九江郡世家大族的訾产,英布将军也查封了九江郡中许多庙宇道场,扶苏公子莫不是想动用这笔钱?”
韩谈这么一说,嬴政恍然,抄没了这么多的訾产,的确不需要朝廷再额外拨款了。
“九江郡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做吧。”吩咐了一声,嬴政负手站在了窗前。
看着远方的天色,嬴政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前路如何,连嬴政也不是十分明晰。
“扶苏,希望你不要辜负大秦,否则朕”
郡守府中,扶苏望着面前的老者韩白,拱手道:“水工令,勘探结果如何?”
韩白从袖中抽出地图,铺在案几上,道:“公子,这是我绘制的导水图。”
扶苏看着面前的导水图,不是十分明白,道:“先生请讲。”
韩白道:“老师当年教授我时,曾说过,山有脉,水有经,只要经脉通畅,水流便可畅通无阻,而凡有死穴的地方,便需要将其打通。”
韩白手指连续在地图上画出几处,道:“公子,这些地方都需要修建导水渠,只需要将水流汇集到这里便可。”
“可农田在上,河流在下,如何才能将水流灌入农田?”
“公子请细看,水流汇集之地,乃是在上游,可是远远高出农田的,我们只需要修建一条渠道,便可引水灌入农田。”
“只不过,此处距离远了一些,只怕颇费人力。”
扶苏顺着韩白的手中看去,确实,在这地图上小小的一段,可是换算到实际距离,起码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这已经是扶苏计划当中最长的一条水渠了。
蓦然间,扶苏注意到韩白之前所指的一处地方,问道:“此处可是要令水流改道?”
韩白道:“不错,只有如此,才可让水流沿着渠道而下,灌溉两侧田地,公子所指此地,恰恰是第二个难题,此处水面宽大,若要截住水流,不易啊!”
扶苏眉头皱了起来,单单是韩白所说的这两个工程,就颇耗费时间,时间还是其次,可是其间投入的人力物力可是无法估算的。
可同样,扶苏也看的出来,一旦此条水渠修建而成,收益也是颇大的。
略微思索,扶苏道:“能否火烧山石,令两侧山壁炸裂,崩滚下来?然后令人在其上修坝?”
略微思索,韩白拱手道:“公子此法可行,只不过需要注意,这其中不能有丝毫梗阻,否则,最后可就淹的是我们自己了。”
得到韩白的肯定答复,扶苏立即来到桌前,提起毛笔,在纸上飞快书写,然后密封到信封之中,最后到门外将书信交到一名士卒手中。
扶苏道:“此信亲自交到楼船水师都尉手中,命他即刻将猛火油运来此处。”
猛火油,便是后世的石油,只不过,此时用处还不是十分广泛,即便是在战争之中应用,亦是有限,不过,扶苏知道,军中多是备有此物的。
况且,秦国本土便产有猛火油。
如果自己的方法可行,便可省去大量的时间以及耗费在此处的人力物力。
“先生,不知先师是?”对于这一点,扶苏也是颇为疑惑。
“前蜀郡太守李冰便是家师。”韩白话语之中充满了自豪。
闻言,扶苏呆在了原地,章邯从少府之中为自己挑选而来,跟随自己而来,随便一个人来头就这么大?
李冰因为在蜀郡修建了都江堰,彻底驯服了岷江,虽然在死后归葬乡里。可是,在蜀郡,百姓无不感念李冰的恩德。
甚至为李冰及其子李二郎修建庙宇,这就是二王庙的由来。亦是后世二郎神最初的原型。
诸夏的先民自古以来,就不会薄待有功之臣,尤其是造福于天下万民的功臣。
死后奉其为神,便是最高的殊荣。能获得此项恩典的,多是为诸夏百姓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就比如李冰,巴蜀能成为后世人们口中的天府之国,李冰可以说居功至伟。
扶苏旋即恍然,章邯已经算是自己的人,自然对于自己一切皆是尽心尽力,只怕韩白在少府之中,职位也是不低,可章邯依旧命其跟随自己。
看着扶苏的模样,韩白道:“公子不必如此,韩白天资愚钝,只是跟随先师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能为公子驱使,实乃韩白平生之幸事。”
“且韩白还要感谢公子,送给我一个极为优秀的徒弟。”说到此处,韩白脸上笑容扶苏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的出来。
见扶苏脸上的疑惑之色,韩白道:“芈溪跟随臣这些日子勘察地势,想要跟随臣修习水工,臣已经答应下来了,还请公子做个见证,可否?”
闻言,扶苏立即笑道:“扶苏愿为先生做此见证。”
杯酒欢乐,也是人生!
“先生,我欲成立隧营,先生可愿领军?”
韩白有些不解,道:“何为隧营?”
扶苏当即向韩白解释了一通,最后道:“此军与一般军伍不同,乃是为部队开山搭桥之用,故而,皆需要掌握地势水,扶苏想来,只有先生可担此重任。”
韩白却是摇了摇头,道:“公子,非臣不愿,只是臣如今已经年迈,早生二十年,韩白愿为公子驱使。”
“臣愿为公子推举一人。”
“哦?”扶苏心中亦是颇为困惑,看着韩白花白的头发,扶苏其实心中并不愿韩白领导隧营,可是,隧营需要却是需要一个对地势水颇为了解的领导。
外行指导内行,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团糟。
若是如此,扶苏宁愿不建立隧营,可找遍九江郡以及身边带来的这些人,扶苏发现确实只有韩白有此资格。
“公子,臣想推举芈溪。”
听到此处,扶苏恍然,原来是韩白想将这个职位让给芈溪,毕竟韩白已经收了芈溪为徒。
“先生以为芈溪可以担此重任?”扶苏口中仍有些不确定道。
韩白点了点头,道:“公子,我任职于少府之中,楚民对于秦吏多半任有疑虑,此时,只要用一楚人,方可扭转这种局面。”
“且臣听闻,芈溪的祖父芈老丈在楚地素有声望,楚民亦是对芈老丈尊敬有加,芈溪担任比臣更为妥当。”
听着韩白的解释,扶苏不住的点头,扶苏看向韩白,拱手道:“还请先生在军中担任军师,行建议之权。芈溪亦可跟随先生身边继续修习先生毕生所学。”
“此事公子不说,臣也想这么做。”韩白一口答应了下来。
扶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芈溪有了芈老丈在楚地的声望加持以及精通地势水的韩白相助,这九江郡的水渠修建可以算得上万无一失了。
原本按照扶苏的打算,如果这水渠真的无法修建,那么,扶苏只好命令卓鼎山和程郑乐建造水车的零件,然后运到九江郡。
而如今,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相比较于水车,扶苏还是更倾向于挖掘渠道。虽然修建渠道投入颇多,可收效却是颇为长久,一条渠道,只有使用得当,再稍加修缮,用上千年也是不妨事。
都江堰扶苏可是记得在后世现代社会仍是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历经多次灾难,都江堰始终庇护着蜀郡的百姓。
仅是此项工程,李冰便可说的上功德无量。
而水车,在扶苏的预计当中,投入并不比修渠少到哪里去,可水车运送水量和渠道输送,那可真不是同日而语。
吴芮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初步征召青壮五千余人,已经悉数集结起来,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是不是挑选一个吉日成军?”
扶苏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
“诺。”吴芮恭声领命。
待吴芮走后,扶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如今,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终于有时间可以略微放缓一下自己的脚步了。
看着桌上一份白纸,扶苏细看之后,换了一身便装,然后离开了郡守府。
说起来,这些日子,扶苏也是颇为关注醉桃居里的那一位李左车,生怕他暗中使什么绊子。
当初在洛阳,扶苏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占李左车便宜,不过是依仗着敌明我暗,再加上自己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缘故,不然,想从李左车手中讨一些便宜,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而监视李左车的人也是回报,这些日子,李左车一直在醉桃居饮酒作乐,故而,扶苏想再见一面李左车。
刚踏入醉桃居,醉桃居的管事便立即出来迎接。
起先醉桃居并不认识扶苏,可如今扶苏在这寿春,乃至于整个九江,早已经到了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一场甘霖,更是将扶苏的声望拔高到了极点。
扶苏却是挥了挥手,径直来到一个座位面前。
看着面前李左车一副醉醺醺的姿态,双颊生红,扶苏笑道:“先生,你我共饮一杯可否?”
说着,便提起酒壶,为李左车满满斟了一大杯。
李左车听得有人说话,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扶苏的笑容,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公子,你不去救灾,怎有兴致来此饮酒作乐?”
扶苏呵呵笑了两声,并未作答。
扶苏笑道:“今日无事,乃是来陪先生饮酒,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和我这个不速之客共饮?”
“好!”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能有幸和扶苏公子拼桌共饮,也算得平生一大乐事!”
说着,便举起酒杯,和扶苏相敬共饮。
一杯酒落肚,扶苏拿起酒壶再度为李左车斟酒,道:“扶苏还要多谢先生未曾插手九江郡的事务,不然可让扶苏有的忙了,这一杯酒,扶苏敬先生。”
看着扶苏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李左车手指着扶苏笑道:“祭祀仪式上祈雨,却是天降甘霖,如今,这九江郡还有哪个是公子你的一合之敌,莫不是高估在下了?”
扶苏微微一笑,道:“先生何以到此地?当初在洛阳,先生所作所为扶苏可是记忆犹新呐!”
李左车笑看着扶苏,对于扶苏此来的打算已经猜知一二了。
陪他喝酒是假,想要从他口中套出实情,却是真!
虽然此刻李左车已经饮下了不少酒,可是,脑中的思路却颇为清晰,并未因此影响丝毫。
“哈哈!”
笑了两声,李左车道:“公子不必试探了,在下已经和陈余分道扬镳了,当初之事又何必再提?”
“游历天下大半年有余,走过不少地方,一路纵情山水有何不好?”
“这杯酒欢乐,也是人生啊!”李左车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苦心钻研又是为何?这天下反秦的志士不多我李左车一人,亦不缺我李左车,我又何必做这些耗费心力之事?”
“人生无常,苦多乐少,还是及时行乐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