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明白了,李文山这是躲开了,这躲开,只怕还是王爷的意思。
秦先生心里有了底,陪着李文林在临安城吃了顿丰盛无比的,只有临安才有的饭菜,又在临安城找了位跌打大夫,把李文林那两条磨的皮肉不全的大腿上抹满了药膏,再上了车,一路慢慢悠悠进到杭州城,天已经黑透了。
明绍平在得月楼几乎枯等了一整天,一趟趟打发人往横山县跑,杭州到横山县,一来一回,最好的马,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头一趟没找到人,第二趟也没找到,不过第二趟的人刚回来,李文林也到了。
明绍平对着浑身药味儿,两条腿上没有衣服,只盖了条薄被,一幅痛的死去活来、苦情将军一般的李文林,气的头一阵接一阵的发晕。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得启程赶往明州,他这个钦差,日程都是限好了的。
秦先生坐在辆最常见的桐木大车上,看着明绍平的车队出了杭州城东门,马儿们一路小跑走远了,才吩咐回去。
回到租住的小院,秦先生坐在廊下,看着地上落了一层的银杏树叶,出了一会儿神,叫了吉大进来吩咐道:“你立刻去一趟江宁府,面见大老爷,跟大老爷说,五爷昨天午前回到杭州城,又陪着王爷去横山县走了一趟,大约是昨天回来的晚了,今天就没去书院。三爷去书院没找到他,以后他在横山县,在去横山县的路上遇到我,一起回到杭州城时,天色就很晚了,今天一大清早,三爷已经和明大少爷启程去明州了。”
吉大凝神听完,又重复了一遍,见秦先生点了头,垂手告退,出来牵了马,往江宁府去了。
李漕司打发吉大下去歇息,端坐在上首,脸色有些青冷。
坐了一会儿,李漕司起身进了后衙,严夫人见他脸色不对,忙打发了众丫头婆子,亲自沏了茶递给李漕司,看着他的脸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才秦先生打发吉大过来”李漕司喝了半杯茶,缓过口气,将吉大带过来的那番话说了,神情黯淡中透着一丝一丝的恼怒失落,以及别的说不清的味儿,“秦庆和我认识了二十多年,竟然”
李漕司一声长叹,严夫人呆了一瞬,有几分不怎么确定的问了句,“老爷这话秦先生”
“嗯,秦庆已经投到五哥儿门下了。”李漕司脸上的黯然更浓。
严夫人有几分不敢相信,呆站了片刻,侧身坐到李漕司旁边,刚要说话,看着李漕司手里的杯子空了,忙起身重又沏了杯茶给他,再坐下,心里已经比刚才多转了几个弯,“老爷,我倒觉得,这算是好事,头一条,您没看错五哥儿,咱们李家,下一代必定能青出于蓝,这是好事儿。”
“你说的是。”李漕司想笑,却叹了口气。这要是他亲生的孩子,那该多好。
严夫人心里也一阵阵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强笑道:“第二条,秦先生跟老爷相识相交那么多年,秦先生什么样的人,老爷一清二楚,老爷什么样的人,秦先生也都知道,有他在五哥儿身边,总比别人强的多了。”
李漕司没说话,慢慢叹了口气。
“不瞒老爷说,一想到李家下一代,最出色的那个,不是咱们生的,我这心里就是酸的厉害,我不象老爷,我这心胸上到底差了些,可酸归酸,大理儿我是知道的,从咱们大哥儿到五哥儿、六哥儿,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兄弟,都是一家人。”
严夫人接着道,李漕司又是一声长叹,“人之常情,我也酸,唉。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是想想秦庆算了算了,不想了,当初秦庆让我给五哥儿挑人的时候,就放过话了,说那些人,以后都是五哥儿的人,让我想开些,我当时觉得,这怎么会想不开我能因为这事想不开真临到头上唉我没想到秦庆”
李漕司一声接一声长叹,严夫人看着李漕司,跟着叹气。
“你放心,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这些话,疏散疏散,这些庆,也就能跟你说说。我能想开,当初秦庆主动要去我知道,这都是免不了的,要是这人,送出去了,还是我的人,五哥儿收服不了,那倒不好了,你放心,我想得开,就是有点儿唉。”
“想的再开,难过还是难过。”严夫人接了句。
李漕司想笑,笑到一半再次叹气,拍了拍严夫人的手,“你我夫妻,这心意相通好啦,我不难过,你也别酸了,谁让咱俩没生出个好儿子呢。”:
第七十二章 大局大势
“瞧老爷说的,这都是命。
老了老了,老爷对她,倒象是少年夫妻了
两人沉默下来,屋里流动着一股子似甜还酸,甚至有几分旖旎的温柔气息。
好半天,严夫人有几分担忧的低低问道:“老爷,林哥儿没能见着五哥儿,林哥儿那头,会不会”
“没事儿,林哥儿跟老二一样,本来就是个没出息的,明绍平跟他从小认识,知道他不聪明,不会怪他。
五哥儿这事处理的好,不知道是秦庆的点拨,还是他自己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怎么跟王爷说的。昨天他没在书院,也不在横山县,他能去哪儿说不定,在明涛山庄呢,王爷把他护起来了。
你看看这孩子,这么大点,这心眼多的,他运道又好,以后前程必定不可限量,也难怪秦庆这会儿就一头扑上去了。”
李漕司说着想开了,可这最后一句话,还是透着浓到扑鼻子的酸味儿。
隔天,李文山回到万松书院,好好念他的书去了,秦王和金拙言几个,却没去书院,依旧告假。
明涛山庄后园,小山上的暖阁里,秦王站在窗前,远眺着波光摇曳的湖面。
湖里,船娘们正撑着小船,清理湖中残余的枯荷残藕。
金拙言站在他身后一两步,神情冷峻,陆仪坐在暖阁门口的茶桌旁,专心焙着块茶饼。
“阿爹说,明振邦找过他三四趟了,对计相这个位子势在必得。”金拙言声音低沉,透着股子恼意。
“舅舅什么意思”秦王沉默良久,问了句。
“不知道,阿爹没提翁翁什么意思。”
秦王问的舅舅,是金拙言的翁翁金相,金相以老成持重,温和公平,从不为私著称,有什么意思,大约也不会告诉儿子。
“你阿爹呢什么意思”秦王又沉默了,半晌问了句。
“他没说,只说明振邦对计相这个位子势在必得,没提他自己是怎么想的。”金拙言看着还是一身沉郁的秦王。
“明振邦越来越过份了,不过,也不见得是坏事。他想要计相这个位子,照我看,就给他好了,好好的给他壮壮声势。”秦王在窗台上拍了几下,转身走到陆仪旁边,坐下,看着陆仪沏了杯茶,端起来,闻了闻,放下,再站起来,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