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你最好别哭 宝光相直 444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1章

  “所谓‘精神控制’,心理学上也被称为‘心智控制’,主要通过瓦解受害者的自我认知,垄断、束缚个人思想,摧毁受害者原本的三观世界,同时为其灌输一套全新的理念观。”

  向阳递给时眉一杯热茶,缓声道,

  “控制者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操纵受害者,使其形成依赖,从而长期‘服务’和‘效命’于控制者,最终沦为对方的工具。”

  “‘服务’…‘效命’……”时眉轻垂长睫,指腹轻轻摩挲过瓷杯雕饰的纹理,思忖道,

  “也就是说,这种精神控制的侧重点是强调受害者的‘自愿性’,通过控制者的操控行为,让受害者‘心甘情愿’地被驯化。”

  “可以这样理解。通常来讲,如果控制者对一个团队人员使用这种手段,那么就如理论上所说的使整个团队变为‘工具’来谋取利益。”

  向阳轻轻弯唇,淡声补充,

  “但倘若控制者花费时间,耗费精力去持续专注性地针对某个人进行精神干预,与其说是想将对方变成‘工具’……”

  他略微停顿,“不如说,是将受害者当成一部‘作品’来对待。”

  “作品?”时眉被这个词震惊到。

  向阳有多敏锐,一眼洞穿她的微表情,语气温和地问:“觉得很残忍?”

  时眉隐隐蹙起眉,默了下。

  “一般情况下,实施精神控制需要许多特定的条件,比如控制受害者的时间、人际、生理环境、接触外界的信息;又或者压抑受害者个性化的行为与态度等等。”

  向阳抬起手,指尖轻缓拨转桌面上的蛇盘沙漏,玻璃球翻转两周半,绿色流沙随之渗泻狭窄管道,发出轻微细响。

  “当这些特定条件被一一满足,受害者将陷入控制者为其独设的精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无需暴力鞭笞,不必强制。”

  男人的声音落下,温隽又斯柔,

  “受害者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吞噬思想领地,只会认定控制者是唯一可以依傍的存在,同时因为恐慌失去控制者而心生不安,这种情况下自会倾心服从。”

  时眉不自觉望向桌上的沙漏。更准确的,是望向漏盘上的青绿蛇身。

  小蛇攀缠勾绕,小幅度幽荡晃曳,当视线无意识与那双蛇眼相对交触,时眉恍惚中走了下神,听到男人的温柔诘问:

  “你会感觉痛苦么?”

  “又或者,倘若没有外力干扰,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一种自我防御的梦境,梦里没有令你不愉快的事,反而……”

  “不对,不是这样。”时眉忽然出声打断,移眸看着他,毫无迟疑地重复,

  “这样是不对的。”

  向阳微偏头,挑眉注视她。

  他的目光非常柔和,像金光霞帔下第一波沐浴晨熙的早茶,叶瓣上凝结水露,温度稍凉,留香潜滋暗长,不沾浮俗。

  “哦?”他似乎笑了,“那么你评判对错的标准,是什么?”

  时眉直勾勾地回望他,仿佛是从上一秒的分神中醒过来,眼波刹那清明。

  她没有规矩作答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被控制?”

  而是抢夺主动权,下颚轻扬,嘴角挑起微妙弧度,出其不意地反问:

  “精神干预这种恶劣行径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不对吗向阳教授?”

  “当然。”向阳指尖点住漏盘之上的蛇头,玻璃球打横停滞,蛇身止住摇摆,他倏然眼梢弯沉,毫不吝啬地夸赞,

  “所以你瞧,精神容量足够饱满才能使一个人的心智坚定不移,才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很显然,时律师与小浪都是这样坚若磐石的人。”

  时眉笑声附和。

  却没忘记多留意一眼那枚蛇盘沙漏。

  唇角弧度微敛。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刚才从蛇盘沙漏晃荡走沙的一瞬起,对面这位心理医生应该是在试图对她进行催眠。

  而让她得以即刻醒悟的,

  是手机的一声震动。

  是岑浪的微信。

  当她想起下午出门前,跟他发生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时,整个人当即就醒了。

  这时,时眉余光瞟见窗外走廊经过的高瘦身影,向阳仿佛也在同一时间发现,轻轻笑起来,调侃道:

  “看来比起我们上次见面,你们的关系已经从同事跨去另一个发展方向了。”

  时眉并不遮掩,回以戏笑:

  “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展露情感上的全部忠诚,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某种精神层面的控制呢,向阳教授。”

  向阳稍顿,没有立刻接话。

  下一刻,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向阳拿起手机,对时眉表示抱歉后,接听电话。

  对面的人似乎在向他汇报什么。

  很快,向阳面色平和地回答:

  “家里进了两只蟑螂,麻烦家政公司派一名清洁工来处理一下。”

  时眉耳廓轻动,没有过多表露什么,低头挪移手指回复微信。等向阳挂断电话,门外传来礼节性的敲门声。

  是岑浪。

  “请进。”向阳回应。

  岑浪这时候从外面推门走进来,视线无声凝向时眉,片刻后稀微撩眼,对向阳稍稍欠身,声线隐有对师长的尊敬有礼。

  稳淡唤他一声:“教授。”

  向阳笑着点点头。

  时眉没看他,也没吭声。

  向阳自然洞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起身轻笑揶揄道:

  “我等下

  出外诊,就不多留你们两个了。”

  分别前,向阳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文件递给岑浪,拍拍他肩膀,言辞中暗含欣赏与称赞成色,深意告诉他说:

  “恭喜你,心理学博士学位申请通过了,现在是时候到你做选择,继续学业还是,继承家业。”

  两人走出私人心理诊所,时眉满心都是向阳临走时的话,一早忘了跟岑浪之间的小别扭,抬头诧异地问他:

  “你的博士学位怎么会申请心理学?”

  就算要继续深造,

  他的专业也应该是攻读法学啊。

  “你为什么生气?”

  岑浪却直截了当地反问她。

  时眉被他问懵了下,“生什么气?”

  岑浪微微歪头,迈步走近她,略低下腰身与她目光齐平,仔细观察,喑黯眼神不放过她任何一寸的微表情,说:

  “出门不要我送,打电话不接,微信只会一个字,刚才也没有理我……”

  他单掌掐起她的脸颊,拉近眼前,薄密乌沉的黑睫垂敛下来,低声追问:

  “说说,到底气我什么?”

  岑浪不提这茬时眉忘了也就那么算了,偏他凡是都要打直球,这么一问时眉想起来,又有点不爽了,也懒得跟他兜兜绕绕,开口就是:“你今早上——”

  “我今早上做完没抱你。”

  在她给出回答之前,得到前句提示的男人倏然猜出正确答案。

  一语中的,一点即透。

  岑浪眼梢微扬,指腹摩擦她细嫩脸肉的幅度伏藏痞气,慵懒勾着笑,“是么?”

  是的,就是这个。

  但不至于……

  夕阳西下的,大庭广众的,人来人……倒也没有人,他们在拐角处。

  时眉顷刻耳根熟红,慌忙伸手想推开他的身子,不料岑浪更快预判到她的反应,另一手牢牢箍住她的腰,感受到指下她愈渐升温的脸颊,他松散挑眉,问:

  “就只是因为这个?”

  “那不然呢!”时眉被他掐着脸,两侧柔嫩脸蛋挤向中间,唇瓣嘟起来,声音含混地不满控诉:“说好……要先贴贴的!”

  岑浪像是被她逗乐,指尖一松,瘦削指背替她轻力揉着脸,失笑解释:

  “你当时出了很多汗宝宝,怕你不舒服,我想先帮你洗干净。”

  落在她腰上的手掌轻轻收力,指腹似无若有地抚触过她的小腹,倾身凑抵在她耳际,沉着嗓提醒她:

  “毕竟快到你生理期了,要注意些。”

  上个月临近生理期那次,结束后,时眉完全动不了。岑浪抱她,她不给抱,背也不肯让他背,怎么哄她就是不要动,愣是撒娇耍赖地扯着岑浪一觉睡到下午。

  结果就是,

  姨妈会平等地惩罚每一个不重视她的女人,时眉“荣幸”地感受到痛经的绝望。

  现在回想起来,还能狠狠打个哆嗦。

  其实时眉本来也没有多生气,不过是想跟男朋友的娇嗔心态,但随便耍一下小脾气,也能得到岑浪这样认真耐心的解释,又怎么会令人不开心呢。

  “是…吗?”时眉佯作质疑地眯眼问他。

  岑浪低头笑了,逼近一步,

  “早上结束我有没有第一时间亲你?”

  “好像有…”时眉被迫后退。

  “洗完澡是不是抱着你睡的?”

  “好像是…”时眉又退一步。

  “按照你的要求,亲一下才能出门。”他将人逼到墙角,懒淡低眼,反客为主,

  “你今天出门,亲我了么?”

  “我亲——”

  “不许说谎。”

  “…没有。”

  岑浪满意地勾起唇,缓缓站直身子,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看着她,说:

  “那怎么办呢,时律师?”

  一句不显而露的威胁话。

  时眉四下扫视两眼,瞥见没人,伸手搂上岑浪用力亲吻一下他的脸颊。

  离开时,看到他脸上清晰印落的完整唇印,时眉眯起眼,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轻啧一声:“宝贝,你买的这个口红色号还真挺不错的嘛。”

  岑浪顺势扯住她,抬手搭上她的肩揽着她走,眼色倨傲不羁,懒腔懒调地带点小得意,下颌稍扬,嘁笑:

  “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

  时眉忍着笑:“骄傲之前,你确定不把脸上的口红印擦掉吗?”

  “擦什么,回家接着试。”

  “只能在你脸上试?”

  “不然?你还想在哪儿?”

  “我还想…在昨晚我亲亲的地方可以嘛浪浪~”

  “……”

  甚至上车后,只要一到仅剩两个人的时候,时眉就开始肆无忌惮,

  “怎么不说话啦?昨晚你一直喊我宝宝,喘得可好听了,这么快就忘啦?”

  说完开始上手,“没关系,你要实在忘了,我就在这里帮你回忆回忆。”

  岑浪抬手双指夹住她的嘴唇,咬牙切齿:

  “时眉,别作死。”

  ……

  午夜,骤风哀鸣。

  隆冬萧寒,冰封颠潦冷寂,自北南下而来一场流离失所的飓风,吞噬云雨,刺穿浓雾,漠傲如狂暴蛮勇的野心家,踢踏铁蹄造势搅乱这个夜晚,无从安宁。

  可家庭影院内,春和景明。

  壁炉灼然上等雪松木。

  珍妮小姐的蕊瓣被倒吊烘干,混合小柑橘投撒入炉一同蒸烤,冷消清冽中渗透丝缕甜滋味,仿若倾翻在年轮上的花蜜,浸染木质尾调,恰到好处。

  投影墙放送《闻香识女人》。

  留声机娓娓流泻《一步之遥》。

  整间影室只有一盏灯。

  一盏斜拉式落地氛围灯高挑拉罩,打投出粉与紫的碰撞碎影,一半浮华,一半幽郁,渐然晕圈杂糅归合,敷弥落下。

  “当啷”一声脆响。

  时眉手持高脚杯,与岑浪碰杯相撞,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双手拎起红色裙边曲膝低头,向岑浪致以公主点头礼。

  岑浪恹恹挑眉,耐着性子配合地单手微举,打转两圈,贴在左肩前,半弯腰身,一个绅士礼稀释在他桀骜气质里。

  野欲不驯,风雅又风流,

  舞曲滑入高潮。

  时眉被岑浪搂住腰肢,一手搭上他的肩,另一手与他指掌相抵,俨然端

  起双人舞姿的架势,起范很足。

  他们光脚在白色长绒毯上,借这曲《一步之遥》的短暂切分音节拍,滑步踢腿、旋转、搂腰,舞步交错,进退往来。

  配合出一曲热情激烈的,探戈。

  不,不是配合,

  应该说是,较量。

  一如他们床上床下习惯性的较量,岑浪优雅不拘,时眉明艳奔放,两人势均力敌,明暗拉扯,彼此抗衡。

  这已经是他们练习的第十天。当岑浪告诉她即将来临的游艇晚宴上需要跳舞,问她想跳什么时,女人斩钉截铁地拒绝华尔兹,就要跳探戈。

  岑浪自然无可无不可。

  只是,她大学在兴趣社团学得那点三脚猫皮毛,该如何与自幼跟随私教练习纯正探戈舞步的岑浪呢。

  明知赢不过,还偏要较劲。

  还从不知认输。

  她总这样,倔强,执拗,又迷人。

  当这段烈如野火的探戈,以时眉迈错最后一个舞步而告终时。

  “你输了。”

  岑浪当然不会为她放水,认真对待每一场较量,才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他扯起嘴角,做了个勾点手势,

  “过来。”

  时眉努努嘴,认栽般小步挪蹭着。

  然后十分自觉地探身过去,伸给他一颗脑袋,闭紧双眼,颤音叮嘱他:

  “轻点儿弹呀你……”

  岑浪哂笑了声,“愿赌服输啊。”

  时眉哼了下,也不指望他会手下留情,用力紧紧闭着眼睛,虽然这几天眉梢被弹,但每次都还是莫名紧张,紧张等待着额头上那一下弹响。

  然而——

  预想中的脆疼并未袭来。

  取而代之的,

  是落在唇上的舐吻。他的吻。

  根本不必半字语言,时眉迅速回应他,胶着黏腻的舌吻近乎爆发性地发生在下一瞬。然后,壁炉噼啪点点的白噪音里,混入些许别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在长绒地毯上。

  岑浪一手把控她的蛮腰,呼吸郁沉,耐心舔吻她的耳骨,放开进展,追逐她紧绷的皮肤,细数曲弧,雕琢斑驳淤青,技巧高超。

  一面是缓慢安抚,一面在极端反复。

  而墙上投影帷幕中,

  恰巧放送到那句经典台词。

  【我想有一个女人拥住我,我埋在她的秀发里闻香。而第二天醒来,她还留在我身旁。】

  如此应景。

  窗外,妖风东奔西走,兵荒马乱。

  室内,他们撬动情火,就地浮摇。

  当意识全然消融在灼烫感官中,只有偶尔那么刹那,她会非常短暂地清醒一下,捉住理智的尾巴。

  听到“嘭”地一声闷响。

  她迷乱碎喘着睁开眼,余光瞟清白色长毛毯上烧起大片刺眼的红色,疾速渲染,湿透,信马由缰地浇淋。

  地毯被红酒浇淋。

  岑浪被她浇淋。

  在她这刻极乐的晃神里,岑浪几乎被她逼疯,克制收敛的进展愈发龟裂。

  然后,土崩瓦解。

  就如影片所言,

  【有些人,一分钟内过尽一生。】

  岑浪感同身受,恍然间觉得这一辈子的欢愉,在她盎然盛绽的这刻,诠释淋漓。

  “岑浪…酒……”

  红酒被她踢翻了。

  她想说。

  惊艳在他阴燃的眸底狠戾撞过,自然地迸发,岑浪微微压紧她,嗓音涩哑:

  “别管它。”

  他还被她紧密勾扯着,捕食的趣味,追猎的愉悦,她的甜美,都是罪。

  只是。

  有些不对劲。

  时眉的表情不对劲。

  岑浪敏锐觉察到她的一点异样,稀微拧眉,亲吻了下她的唇,声色低柔地问:

  “怎么了,宝宝?”

  时眉却咬唇摇头,长睫半阖,黑发如瀑,卷翘柔软的发梢擦惹过盈弱后腰,浮荡飘摇,频次规律,幅度伶仃破碎,抱紧他哼哼唧唧的。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适合任何心愿。】

  一个念头倏地划过脑神经。岑浪仿佛意识到什么,退出来,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境况下,偏偏听到时眉说:

  “我的心愿,是要你成为我的骑士。”

  岑浪抬头看她,指背温柔地替她拭去额上的薄汗,被她捉住手指,温软唇瓣舐吻他的腕骨内侧,又听到她问:“你会喜欢吗?”

  “嗯?”他沉着嗓反问一声。

  “你喜欢我这个会跳探戈的小公主嘛?”她的确不舒服,却浑然不顾,脚趾轻蹭他,弯弯绕绕,一心想要他的答案。

  岑浪挑抹了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一点没错。

  她的生理期来了。

  “别乱动。”岑浪出手捉住她的细瘦脚踝,向她展示指腹上的一丝殷红,之后抱起她走向浴室,在她耳边低笑说:

  “你流血了,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