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时眉如果肯听话的话,
那就不是她了。
他刚才说什么?
这里是地下一层。
楼上是,壹浪主楼大厦正厅,
再过三分钟……
不,时间已经到了。
时眉渐然平缓呼吸,越过岑浪紧实阔直的肩颈,隐约瞟见水母展缸后矗立的复古白木钟摆。
十一点半过五分。
她好像,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可是…这里没有人认识我的。”
她撇回目光,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思考,直勾勾地望着他,忽而挑起嘴角,
“如果我叫了,丢人的是你吧。”
所以她永远是这样。
吃亏的时候就求怜,得逞之后又卖乖,不知所谓,不守常理,不懂边界,漂亮得让人心颤,又顽劣得令人心痒。
彼此气势仿佛一刹那对调。
她在下面,
在岑浪稍许放开她的此时此刻,从喘不过气的承受方,
到找回自己的主控场。
岑浪伏低眼睑,情绪莫辨地凝视她,视线深深裹罩着她张合的唇,那里有柔软的舌尖若隐若现,唇肉洇染晕红,湿亮微肿的痕迹是被他用力吻过的罪证。
亲吻她的那刻已经够疯了,可还是填不满欲壑,停不下追猎,
他想剖析她更多的情绪,
仅仅唇舌交濡的放纵还不够尽兴。
但,这样不行。
他在追求不是么。
没有得到她的首肯,他还没能具备向她告白的资格。
现在这样是有失妥当的。
岑浪感受到来自绅士品格的谴责,也被她的甜美柔韧所紧握。继续,或是停下,他游走在一念之差的正与恶,分不清哪边占据上风的优势更多,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服从哪一个。
于是他停在那里。
没有退开,也没有动作,眸底侵入挣扎在理性与颓唐之间的割裂感,不可名状,反而凝结几分奇妙的俗艳美感。
“你想我怎么做?”
与他平素冷漠孤傲的眼神大相径庭,指背轻轻碰触她的眼尾,近乎是在向她求助的口吻。
他希望她给出一个答案。
要求他,
找回理智,还是摒弃良俗;
就此收手,或者沉溺堕落。
“岑浪。”
良久,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很微妙的体验感。
时眉瘫躺在那里,长发茂密卷翘地铺散开来,黑亮柔顺,眸波动人。
双手搂紧他的脖子,稍稍歪头,下一刻手腕用力将他勾近眼前,音节敷落丝丝清凌笑意,暗含挑衅:
“你要付出,我才能听话。”
岑浪的确没忍住。
低头快速从她唇上偷走一个甜吻,
半眯起眼睨着她,问:“比如?”
在这个时候,他仿佛又恢复了原本坦诚纯澈的模样,要她命令,向她讨教,认真直率的语调让人很想……
“我教过你的,忘了么?”她说。
——很想弄脏他。
不择手段地,教坏他。
岑浪倏尔绷紧下颌,眼神近乎一瞬摇散理智,气息渐沉,音线稀微发涩:
“你确定要么?”
确定要他那样么。
像她梦里教过的那样,
任由他操控么。
时眉在回望他。
眸波像滤了水的黑色琉璃,沉甸甸地黏着他,只要一想到那份由他给予的狂纵情绪,欣快,勃发,软禁着窒息。
“我想。”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湿的。
像极了醉酒。
她说她想。
不是要求他这样。
而是想他这样。
至于要不要将她构想的事情就地实施,他说了算。
她当然也够聪明。聪明地将他摇摆不定的问题重新踢回给他,聪明地放给他主动权,聪明地懂他。
岑浪看着她好一会儿,半晌,轻哑低低地笑了声,仍垫在她腰下的手臂倏尔勾紧她,带她的身体往上提了提。
拖长腔调懒音道:
“你想的话,其实我们也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尾音落定。
他的指腹也落定。
时眉被他温柔释放的体感烫得战栗,膝头微拱,又被他手掌按压下去。
她微微张唇,长睫迷乱颤起晕眩的频率,肢体末梢因他的馈赠而走向敏感,神经灵巧,像被推入漩涡。
可是……
可是好像不太对。
皮衣外套不知何时落地的,她身上剩一件紫色短袖,束扎进黑色高腰超短皮裙内,裙子还没有被揉皱。
她还有残余的清醒。清醒记得今天穿得这件皮裙有点特殊,
拉链不在后面,也没有在腰侧,
而是在前面。
自左侧胯骨位置一直斜向右侧裙边,斜横着一道金属拉链。
而岑浪,在时眉昏聩的某个刻度,倾身低头,齿尖叼住她左侧胯骨处的拉链,轻轻下拉,过程缓慢得煎熬。
然后皮裙摊开。
这时,他没有直起上身。
这次不是指腹。
时眉完全僵滞,神思骤然清明的那个刹那,瞳孔剧烈缩紧,感官神经激荡的触觉被大脑判定为酸楚与欢愉。
细密绵融的酸楚,
不安又致命的欢愉。
时眉皱起眉,眸波似另外某处一般充溢起湿潮水汽,肩颈发颤,想要后撤,却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
唯有含糊不清地小声讨饶:
“等、等一下…岑浪……”
“等不了。”岑浪嘶哑着嗓告诉她。
因为他发现,原来这种方式可以让她这么轻易便吃下败阵。
不必博弈拉扯,更不用计较输赢,
他只需要凭借一点点温柔就能体会到她的温顺,她的慌乱,她的服软。
在此之前,
他从不知道她这么会求饶。
每一声啜泣都是示好。让他想再努力一些,让他耳骨攀升烫红,让他的漂亮眼尾悄然催拉起情动的征兆端倪。
他耳根的红色与她肌肤的皙白对拉出无比刺眼的反差,双倍鲜明。
岑浪开始后悔,
后悔没有更早发现这种方式,
更胜过她梦里的教学成果。
而对比岑浪新鲜的猎奇感,时眉实在不太好过,近乎濒临绝望的焦灼。
她觉得好荒唐。
楼上的人匆匆踽踽地经行,吐槽工作、谈论天气、商讨下班后去哪家吃饭,喝哪家咖啡,激动着即将到来的周末。
地下的她在经受堕落,明知不该却根本无从抵抗岑浪的诱拐,不,她知道事实上自己才是享受的那一个。
她才没有想过抵抗。
仅仅一墙之隔。
墙外的天光盛放,
墙内的她也快要盛放,像伊甸园熟透坠地的禁果。
脚踝上,两颗粉紫钻石时而轻磕,碰溅起清泠泠的迷离脆响,每一道脆响都仿佛是将此刻的一切都描摹成可触探的线迹,起伏曲弧、高峰低谷、上下错落都有岑浪操控拓写。
这样不可名状的极致,这样的心跳泵搏,是只有他才能给予的快乐。
时眉后仰起头,眉尖蹙得更深,感到仿若被注射一针蜜糖,混入血液,由头到脚地灌漫,浇落得大脑宕机。
她冰冷的手指绞紧又松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在落空。
快了,在这样一个临界的阈值,
只要再有一点。
只要岑浪再慷慨施予她多一点点。
可是,他竟然生生停下来。
抬起头,视线萎靡恹恹地凝向她,眼底郁郁黯黯地见了红。他的唇浸泡着一层薄亮的水光,应该有她的味道。
岑浪哑音沉沉地问她:
“忍不住了?”
时眉眼神迷蒙,对他带点坏心思地戏谑诘问力不从心,在眼下的境况,哪怕他只是长指挑开黏在时眉嘴角的发丝,都会被无限放大其中的微妙。
手指失去抓力摔落下来,只会胡乱碰触,只会期期艾艾地叫他的名字:
“岑浪、岑浪……”
“嗯?”
岑浪捉住她的手指,与她勾缠相扣,阻止她那些心燥意乱的小动作。
“我…我想。”又是这句。
但不一样的。
上次她的眉尾眼角敷弥挑衅;
这次她的字末话音尽是哀求。
“变
诚实了,真乖。”
岑浪弯起唇,毫不吝啬夸奖,可转折的语气也不加掩饰地残忍,“不过。”
时眉动了动小腿,真软,真美,真惨,“什么……”
岑浪读懂她的焦灼。
却只肯亲吻她,偏拖着她,不给她,甚至在这个要命的临点还要记仇一般重复她之前的那句话:
“你要付出,我才会听话。”
时眉咬紧下唇,鼻尖渗出轻薄的汗,带着恨的音腔很快又被颤抖的哭腔覆盖,“你想要什么……”
岑浪表情隐忍,屈指刮走她鼻尖上的汗,压下阴晦邃深的眼色,嘶声要求:“以后,只能跟我说晚安。”
都这个时候了,
他竟然还要在意这个!
时眉难捱得想死。
但还是,“好…”咬牙坚持着答应他。
可他还没完,
“给我一个备注。”
“……行。”
“现在。”
“行…什么?现、现在?”
“就现在。”
说着,岑浪探手从一旁捞过她的手机,递给她,眯了眯眼睛。
另一手从她紧绞的指缝中狠心抽离,执着得像个一定要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得到存在感的幼稚少年。
时眉几近崩溃地接过手机,落在屏幕上的视线发虚,幻叠重影。
强忍着一些难以启齿的折磨找到他的手机号,指尖瑟颤,为他打下两字备注:「浪浪」
而在这个过程中,
比起得到备注更令他兴奋的是,
“背过我手机号了?”
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快速又精准地找到他的号码,他一向最会捕捉重点。
是的,
她早就背过了,
其实也早有给他备注过。
只是经历过上次绑架的事,看到绑匪拿着她的手机那么顺利地轻易找到他的号码,又发觉从她手机里拨给他的号码可以被他秒接,时眉莫名感觉气恼。
恼的不是被绑架,恼的是他秒接了别人的电话。
所以她又删除了备注。
如果他是她一个人的,那么给她的任何特殊待遇,就只能给她。
可是拜托……
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啊。
时眉丢开手机,搂紧他埋头在他怀里,鼻尖轻蹭着他的颈侧动脉,呼吸有不正常的乱,好像在提醒他。
提醒他做完刚才戛然而止的事。
提醒他要善始善终。
岑浪低笑着将她从怀里拉开一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轻轻挑起眉,指尖重力弹了一下。
在时眉发出尖利惊叫的下一瞬,岑浪迅速深切地吻住她,吞下她的喘音。
很长时间后,他们从气喘吁吁地舌吻中停下来,时眉好像还没缓过神来,虚软茫然地舔了舔唇,从他唇上尝到自己的味道,还有一点腥甜的血味。
她又咬破了岑浪的嘴唇。
“哭了?”
岑浪没有顾及嘴上的伤,长指微蜷,挑走她眼尾可怜楚楚的泪水,眸色凝入几分意外,嗓线沙哑,
“弄疼你了么?”
时眉吸着鼻子推开他,往后缩退,直接钻进他的被子里。
“不是。”
当然不是的。
她望着自己遗落在白色被子上的黑色皮裙,整个人看上去如此安静,湿润,似乎脱力可又生机勃勃得鲜活。
颈上圈缠着他亲自挑选的双钻项链,像是被他做下标记。
不过。
“那是什么?”不肯放过她的男人仍然执着追问:
“我想听你告诉我,宝宝。”
不过——
不是她被标记成他的私有物。
而是,时眉得到了他。
时眉整个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闪动着潮漉美艳的光色。
第一次表现乖顺。
乖顺地告诉他说:“爽的。”
“之前我答应过阿文和羽羽,今年圣诞节会让他们见到圣诞老人。”
吃过饭,岑浪带时眉来到壹浪主楼沙龙休闲区,拿出一沓厚实的文件档案,推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身上稀微不稳,观察着她的脸色,
“不如趁这次机会,顺便整修一下孤儿院里陈年老旧的建筑设施,保证师生安全,你觉得可以么?”
面前的文件标头是:
《港厦市西郊孤儿院装修备案》
他的目的是:
给足安全感。倘若那间孤儿院是她可以倾尽所有都要守护的东西,
那就翻新它,先出手替她守好它。
他当然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条件,出钱、出人、出力对孤儿院进行投资、融资、或者以她的名义暗中资助。
但岑浪没有忘记,追求最基础的首要条件是尊重。孤儿院是时眉的私生活,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肆意干涉或插手她的私生活都是绝对错误的。
所以他准备的说辞是:
答应阿文和羽羽给他们一个足够享受圣诞氛围的圣诞节;“顺便”整修一下老旧建筑;以此保证师生安全。
很周到。
也万事俱备。
就差她一个点头。
他说过,没别的,只要她开心。
“好。”时眉给出回答。
岑浪眉尾一挑,眼色倏尔落入清光,唇角隐约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仿若真诚努力之后,终于换来她的侧眸。
他翻开手中的装修企划案,想跟她探讨一些细节,“那…”
却还没来得及开口——
“好漂亮。”时眉忽然这样说。
岑浪稍愣,“什么?”
时眉徒然凑近他,眼神真挚,冷凉指尖贴触上岑浪有点充血的嘴唇,反复描绘被她咬伤的红痕,语气如此诚恳:
“岑浪,你的嘴唇好漂亮。”
这么漂亮的一双唇,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在几个小时前为她做那样的事啊……
可是好糟糕,她还想重蹈覆辙。
岑浪却在这时眼角微动,倏然扣住她的手腕,视线缓缓上移,抬眼瞥向她身后,声线平静地喊了一声:
“爸。”
是岑祚舟。
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杭露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