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后这句话,
岑浪轻眯眸眼,略微抬起一点头,向上抵近她的耳朵。薄唇翕动时,偶尔擦碰过她圆润丰腻的耳肉,时有时无,激惹细细密密触电般的战栗。
时眉觉得有些难熬。
耳侧敷弥他的凌乱鼻息,微微急促,词尾织缠撩人失守的低哑喘音,一声叠着一声勾她,让她品尝到濒临无力的昏沉感。
时眉根本受不了岑浪这样。
心脏脉跳剧烈加速带动她的身体轻颤,猛烈灼人的热气,自她的后背颈侧蒸腾而起,额头跟着沁出层薄薄的汗。
她不得不试图躲避。
混乱中不自觉抽动手腕。然而男人单手桎梏在她腕上的力度太过牢固,掌温炙热得惊人,熨烫得她失措地仰起头,用力挺动了下腰背。
这个动作,仿佛给了岑浪一个信号。
他稍稍压紧她的身体,防止她乱动以免扯到伤口,另一只手顺势落在她腰上,没有直接贴触她的皮肤,而是替她往下拽了拽短款上衣的下摆。
但有什么用呢。
没有上衣外套的遮掩,她里面穿的原本就是露脐装。
“很不舒服?”
他竟然这样问她。
他竟然这样,
语气疑惑地问她。
时眉怔忪半秒,转头深深望入他的双眼,惊觉那里漆黑纯澈的亮,眼色通透,并无半点罪恶邪郁的杂尘,仅仅浮动着名为关切的认真。
她开始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眼神干净无害,嗓音却溢满欲气。
又温柔,又致命。
好像就算当下氛围被催拉到情动的制高点;就算他们贴近到暧昧的最大阈值;就算她身体里的渴望被狠狠吊足,也不过是他魅力散射的无意之举。
所以,他对自己毫无欲望对么?
只有她一个人恶劣是么?
他凭什么。
时眉忽然间就有些恼,仿佛在这场欲望的双人对决中又是她输,某种不忿又挫败的诡异情绪兜头而来,近乎霎时浇熄前一秒体内的滚烫。
她甚至怀疑,
自己是不是太寂寞了。
饱胀的羞愤憋闷在心口,神思逐渐清明,她拱起膝头狠踢他一脚,语气不善地吼他:
“被你压着我怎么舒服?”
岑浪迅速松开她的手,听话地撑起身子,淡敛眼睫凝了她一眼,眸底平静,声色低柔地跟她说:“抱歉。”
他毫不迟疑地走开了。
时眉从沙发上坐起来,只觉得更加心烦,她也不懂为什么,就是莫名没由来地,不爽到爆炸。
直到没过一会儿,岑浪又折返回来,步伐不稳,似乎踩着阑珊的醉意,高大瘦挺的身形隐隐轻晃,手里多了个长形小箱子。
等走近过来,时眉才恍然认出来,他手里拎着的是个家用储备医药箱。
原来是要帮她上药么?
心底燥郁像被凉水过滤,刹那降温些许,她突然又感觉没那么烦了。很奇妙。
果然岑浪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
喝醉才会人设崩碎,
喝醉才有好脾气,
喝醉才变得乖,喝醉才——
变得乖?
这个想法蓦然在她脑里拐了个弯,描点,连线,瞬间暴力醒觉。
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趁此欺负他?
反正明早他也不会记得什么,
所以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你弄伤了我。”
在男人单膝跪地打开药箱时,时眉仰靠着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轻抬下颚这样要求他,
“跟我道歉,岑浪。”
岑浪停下来手中动作,掀起眼皮,视线直勾勾地无声瞟向她。
眼底迭起晦重黯沉的光。
那一瞬,时眉还是难免怂了下。
但很快,岑浪稀微松动眉眼,似乎无奈又温和地笑了下,喉结轻滚,顺从地哑着嗓向她说出一句:“对不起。”
音落,他缓缓摘掉食指上那枚指戒,随手一抛,当啷一声丢入旁侧的垃圾桶里,不见丝毫留恋。
“今晚辛苦了。”
他口吻耐心而真诚,唇角勾着淡薄弧度,却不似平日那般戏嘲刺人,哄她,
“不解气的话,我们晚点再说,先涂药。”
时眉愣了两秒,对方由拽到乖这般人格分裂式的转变,反倒令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想要欺负人的坏心思在他放柔语调之后,被迫堵了回去。
她抿抿唇,没再说什么,闷闷地转身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垫着下巴,慢慢合上眼睛,闭目养神…个屁。
养不了。
“嘶…”伤口处被岑浪喷上了生理盐水,倒是不会特别痛,但湿淋淋的也不太舒服。她轻轻皱眉,腾出一只手伸过去对着伤口扇着风,想让那里快点吸收变干。
身后传来岑浪低低的一声笑。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扭头瞪他。
也不看看谁是罪魁祸首,
还敢在这儿笑。
岑浪头一歪,挑了挑眉,挡开她的手,从旁边拿过一个紫色抱枕,示意她抬一下腰说,“我来吧。”
时眉乐不得享受被人伺候,翘起小腿,依言弯拱了下纤细腰肢。
岑浪将抱枕塞进去垫高她的腰,按下她不老实的小腿,“别乱动。”
在时眉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之前,右后侧腰际倏然感受到一抹温热,令她当即僵直身体,下意识震惊地回头望过去——岑浪蜷腿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手箍住她的脚踝,微微俯身,没有凑得很近,只是靠近她的伤口周遭轻缓吹着气。
带有抚慰性的温暖,很舒服。
这个角度,足以看清他的侧颜。
眉骨漂亮,眼窝深陷,鸦羽般乌黑薄密的眼睫垂敛,施掩淡淡的阴影,拉挑鼻骨挺直,下颌线条锋凌而明晰。
当他的呼吸舒缓落在肌肤上,
时眉意识到感官顷刻变得敏锐,体内那股异常滚烫的潮意又一次被牵拉出来,隐隐积涌泵血,让她不禁蜷缩脚趾,如坠热浪。
所幸岑浪没有过多折磨她,片刻后,他停下来,替她仔细消毒伤口,再用棉签挤上护理药膏为她涂抹。
而这个过程,他也并不好过。
女人阴柔软腻的细腰上,划横出一道淤血伤痕,边缘青紫,血珠早已凝结干涸,扭结在她嫩白薄透的皮肉上。
一种凌虐美感的破坏欲,
充斥在他眼底。
他捏着棉签,将白色药膏轻柔涂抹在她的瘀痕处,每一次触碰,都激得她收缩腰腹,像只被他玩弄的敏感小猫,脆弱,怕痛,没有半分骨气。
岑浪指尖微抖,皱起眉,手中加快为她涂药的速度。
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药物涂抹,
狠狠虐了两个人,
一个难熬,一个难忍,谁也没讨到好处。
“好了,起来吧。”
岑浪艰难挪开视线,声音又哑了几个度。
他低头整理好医药箱,扣紧,正打算起身拎开时,胸前衣领蓦地被女人伸指勾住——
他抬起头看她,疑惑在眼底一闪而逝。
时眉蜷曲食指,指尖用力一扯,将他拉近自己眼前,转瞬,彼此鼻尖对鼻尖的距离不到一指。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问话很无厘头。
她明白。
但她就是想知道,
现在就想。
而对于她的反常,岑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或讥讽,正相反他的情绪稳定,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理性、顽强、心硬,笑得有多温柔,眼神就有多冷。”
中肯又客观地评价,
不加掩饰,一针见血。
时眉不得不承认,
他没有用错任何一个词,
可就是,刺耳。
时眉努力藏好那些多余又矫情地情感,轻轻笑起来,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开始,
你看穿了我的本质,
发现我是如此恶劣的人。
“第一晚。”岑浪单刀直入,坦率且诚恳地接下她的问话,
“第一晚,见到你的时候。”
“所以在那时起,你就讨厌我。”
她为他们的初遇,
做下评判的定义。
“不是。”岑浪倏地锁紧眉头,凝视她的眼神说不清是哪种情绪,但很坚定,坚定地否认说:
“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她笑问。
——是惊艳。
是如果可能的话,
还想再见她一次的那种惊艳。
但他还记得自己喝了酒,他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因为醉酒,才说出这样的胡话。
所以时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误以为他的沉默代表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默认,她挑唇自嘲地笑了声。
算了,再问下去挺没劲的。
“叫了我一晚上宝宝,怎么不叫了?”她突然另起话头。
岑浪虽然醉,但还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听得出她软笑轻语里有多少捉弄的成分,他选择避开这个问题,继续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想走。
“有没有叫过别人宝宝?”
时眉却不打算放过他,跟着站起来,径直堵住他的去路。
“没有。”这次,他答得痛快。
时眉迈近他眼前,仰头盯着他逼问:“那么,是谁教你的?”岑浪沉默了下。
半晌,才飘开眼神,慢吞吞地告诉她:“……网上。”
???
网上?
意思是说,第一次喊她宝宝那晚,仅仅是为了吓住自己所以他提前上网查的?
时眉立马脑补了一下,没喝酒的他一定是冷着一张高傲的脸,却为了赢她,做出这种颠覆人设的事情。
她忍不住哧哧地笑起来。
岑浪抿紧唇,耳骨边缘隐隐见了红,他绕开时眉想要离开。
时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怎么办,岑浪。”她忽然开口。
岑浪侧头凝向她,听见她说:“你喝完酒这么乖,我会忍不住。”
他耐着性子问:“忍不住什么?”
时眉步步逼近他,笑容微妙。
岑浪看着她,为了拉开彼此过分贴近的距离而被迫后退两步。
时眉却没有停下,反而紧紧攥住他的指骨,尾指状似无意般蹭挠了下他的指根,下一刻她猝不及防地伸手,直接将他用力推倒在沙发上。
说:“忍不住想毁掉你。”
“哗啦——”
医药箱应声跌落,瓶罐摔洒满地。
在他起身之前,时眉快一步伸手将他按回沙发,另一手撑在他头侧,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纤靓皙白的长腿跟他的双腿交错。
一如涂药之前,他对她做的动作。
不过是体位对调的区别。
可时眉,却比刚才的他胆大得多,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慢慢滑下,红唇轻动:
“既然你讨厌我…”
她停顿在这里,指尖划过他精瘦有力的腰身,月牙眼眯弯笑意,说:“那么讨厌跟更讨厌,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尾音滑入他耳廓,顺沿神经,滴淌在他炽灼发烫的心尖上。
“时眉。”
岑浪嘶声唤她的名字。
时眉停住凑近他的动作,鼻尖擦碰过他的唇,静默盯视他的眼神湿泛晶亮,像满载今夜这场春宵里最旖旎的光影,交织荒唐。
再往深处探究,是隐含期待地试探。
岑浪低叹一声,极浅淡的一声。
他抬起手,掌心缓慢盖住时眉的眼睛,额角青筋暴起,眸里聚着不透光的浓墨漩涡,声线虚哑得失真:
“别欺负我了。”
别用这种有所期待的眼神,试探我。
你不会明白,
从来都是我忍得更多。
不止今晚。
……
清晨,早饭过后。
佣人们来收拾昨晚餐厅的残局,年轻助理送阿文和羽羽两个孩子去上学。
时眉今天跟律所请了假,打算待会儿去趟警局,下午等两个孩子放学送他们回去,顺便回孤儿院看看。
这时,她看到刚刚晨跑回来的岑浪从楼上冲完澡下来,头发半干不湿的,一身清爽利落的黑色宽松运动装。
熙光自斜拉窗泅渡在他身上,剪影倾投木地板,浸透冷酷与孤傲。
哪里还有半点昨晚乖顺的模样。
他单手抄兜,拿着手机简单打了两个字,又扔回裤兜,抬眼时,目光随意投向时眉,音质冷淡地问:
“什么时候见夏婕?”
时眉收回视线,照着穿衣镜涂抹口红,模棱两可地回了句:“看运气。”
岑浪低头回消息,挑挑眉,笑哼一声:“那祝你好运。”
“怎么,着急赶我走了?”
时眉用指腹将口红涂抹均匀,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他,笑得不怀好意,
“岑律昨晚欺负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冷漠的。”
岑浪指尖微滞,拧眉撩起眼皮,反问:“我昨晚欺负你了?”
时眉走去他面前,弯起嘴角,“想知道啊?”
“可以,叫声好听的。”
“爸。”
爸、爸?!
那倒也不至于直接叫爸爸…
等等。
时眉忽然觉得他眼神凝落的视点不是自己,而是直直越过她,望向后方——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
气场强势得更甚过岑浪,
神色肃冷深锐。
所以这位是,
岑浪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