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怀抱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天花板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家里,不是医院,是酒店,杜庭微居然把我弄到酒店来了,我说不去医院,他还真没去。
手背上胀着疼,我不看也知道插着针头,往期苦痛经历,我想看一下我有没有回血,低眼却看见坐在床边闭眼扶额的杜庭微,大概怕压到我,他都不敢趴着睡,只担了一条胳膊。
眼下乌青明显,眼角的擦伤还在红肿,胡子长出了新茬,嘴唇苍白到无色。
没休息,没吃饭,连脸都没空洗,他寸步不离。
我心里一刺一刺的,他这么漂亮干净的人,可我看过的每一次狼狈,都因为我而生。
我哪一点对得起他,做弟弟不合格,做朋友不匹配,做爱人,根本无望。
窗外有只鸟在叫,轻轻一声他便被惊醒,他连深睡都不敢。
我闭上眼睛,不敢面对他,他见过我最好的样子,也见过我最惨的样子,我在他面前更加懦弱,也更加依赖,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要把这份依赖寄托在什么上,才会对大家都合适,才不会伤到每个人。
杜庭微,你哪怕有一次出现得稍微晚一些,我都不会这么舍不得你。
他用食指温柔地擦我的眼,嘴里轻轻哄着,“做什么噩梦了,怎么又哭了。”
眼泪不停,他就站起来低身为我擦,每个指头都用上。
“你可能没发现,我以前都用拇指给你擦眼泪,后来用中指擦,再后来,我用无名指擦,现在到食指,以后再到小指,最后,最好什么也用不上,所以你要听话,跟上我的节奏,眼泪要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我的手上有很多薄茧,所以这双手,我不想给你擦眼泪,这双手,我想和你在开满向日葵的地方一起弹琴。”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几遍就会了,要是实在懒得学,我可以抓着你的手弹。”
“你知道卡农吗?我的钢琴是妈妈教的,她那时候告诉我,如果我将来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和他一起弹一次卡农。
““卡农,妈妈把它称作The song of love,弹奏的时候两双手会时而靠近又时而分离,就像一对打打闹闹的情侣。”
“可分分合合,一个声部会永远追着另一个声部,一双手也永远在追随着另一双手,直到最后,他们会交叠,会相容,音乐的尽头,生命的尽头,他们都永不分离。”
我抖动睫毛,他紧张地看着,话语戛然而止,生怕说多了一个字让我听到,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卑劣,我不是不愿意听,我是不敢听了。
把眼睛慢慢睁开,他激动地摸我的头发,上上下下看我,好像怕我睡醒突然缺了一块儿一样。
“小烛你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他就住在隔壁。”
我张开嘴,想说句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到发不出声,他一看此情,着急得转头就去找人,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指。
他我握着我的手哄我,“哥哥去叫医生,马上回来,或者我打电话,手机在外边客厅,我去取小烛别怕,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摇摇头,用嘴型说了一个水,安回来的下巴第一次用,跟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学着说话一样,十分不适,活动起来脸颊有点酸疼。
“我马上去倒。”
他又疯跑,我无奈地再次拉着他,指指床头柜,柜子上就放着一杯热气不高的水。
他看了一眼,解释:“这是我喝过的。”
我扯着嘴角笑,他摸摸脖子才坐下来,两人都吃过一个丸子,居然现在还分什么你我。
他将我微微扶起,我其实觉得身上没那么疼,除了那一拳外,其他也没重伤到我,被卸掉的关节就疼在当时,晕过去后就没知觉,醒来都不知多久了,我前面伸展了一下,早就好了,只是有些无力。
他抓着水杯被我喂,一口那么小心,像给麻雀喂食一样,我心急,叼着杯沿猛地一抬,结果呛进久不使用的气管里,呛进去的水灌了一胸口,咳的我肺都要出来了。
他急的乱了章法,把我按在他怀里急一下缓一下地拂着我的背。
慢慢就不咳了,抖动的身子也稳当了,可他像耍赖一样不起来,我知道他的小心思,忽地就觉得他这样的人孩子气起来,居然可爱的要命,我也贪心,因为杜庭微怀里好暖啊。
嗓子一干一涝 ,又振动了半晌,终于好了。
“哥,有点冷。”
他不情愿地将胸膛离开了些,准备给我拉上被子。
“所以你抱紧些。”
他手停在被角,随即紧紧抱着我,久别重逢一般,宽大的手掌摸着我的后脑勺,手臂还搭着我输液的那只手,怕针尖伤到我的手背。
所以我依旧不知道,我这声抱紧,成全的到底是谁。
一首歌总会到结尾,我们没有理由一直抱下去。
他问我,“饿了吧,哥去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
“哥,明天能把小提琴带来吗?”“想听吗?”“嗯,睡觉前哥要给我演奏安眠曲。”
我们都很自觉地没提金叶榆,尽管拿小提琴要回去一趟,可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窝着,我们也没提那天的记忆,包括我说过,要告诉他的那些事。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好,钢琴要吗,酒店楼下有一台,我让他们搬上来。”
我嬉笑着摇头,“那大可不必。”
“小烛。”
“嗯。”
“给你写首歌好不好,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我把脸放松搭在他肩头,头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个词很美妙,我一个人的东西,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这种好事情,好像做梦都会笑醒,“那你开始写了吗?”还好嗓子哑着,听不出来心情。
“等你好了我就写,挑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把屋里的窗子打开,让微风吹进来。”
“我要翻出我最爱的那只钢笔,十岁生日的时候外公送的,吸墨很慢,但是写出来的字很漂亮,我要用牛皮纸,写的时候可能会染墨,但写出来有时光感,像上个世纪写的,这样看着比较值钱。”
“写的时候要把牛皮纸垫在钢琴上,边想着曲子边写,笔尖用力的时候钢琴会随机伴奏,可能会给我作曲的灵感。”
“等写完了,我就把它叠成纸飞机,我在窗口守着,等你下班了,我就从窗子里飞下去,你到时候就在下边接机,写的不好了,你就返航给我飞回来,写的好了,你就揣到兜里,亲自回家递给我。”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做这么久的设想,拉这么长的调子,以至于我耳朵陌生,一时间难受到听不清字字句句,我会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听到这些,因为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我都不敢答一声好。
“哥。”
“嗯。”
“我要吃虾。”
“我去问医生,他让吃就给你吃。”
“那我要吃皮皮虾。”
“你吃什么虾都行,只要它在这个世界上长了。”
我笑的咯咯不停,完全模仿他的行径,然后他跟着我一起笑,两个相拥的人抱在一起抖动,像两只难舍难分的海马。
“哥。”
“嗯,怎么了?”“我要什么你会不给。”
他没有任何犹豫,“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别人总怕抓住自己把柄的人,而杜庭微,他却爱着自己的把柄。
“那我,那我要是要死哪。”
他的臂膀倏地僵硬,我察觉说错了话,我想安慰他几句,可他紧紧抱着我,我连他掌心的纹路都感受的到。
“那就一起吧。”
他说。
我把眼角的分泌物毫不客气地抹在他的衬衣上,忽然生出无穷无尽的嫉妒来。
我嫉妒的不是被金叶榆爱着的杜庭微,我嫉妒的,是爱着杜庭微的金叶榆,因为只有他可以完全抛却肉欲、情谊、道德和伦理,不管不顾地,去把杜庭微捧在自己的心上。
怎么会不爱哪,爱上杜庭微,好像比死还容易。
在?小杜忙着照顾没空,打钱给我让我做枪手写的词在微博@第9号Archer,有空过来伴个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