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含章馆诗集》案(1 / 1)

锄清 酒中狐 708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含章馆诗集》案

“王爷,朱三召开恩科,名声毕竟是不好听的,我们可以以大明复国,召开科举啊!”

“王爷你想想看!朱慈烺在我们的手上,若是我们以此人为由,召开了科举,这士人还不是要赶紧上来抱大腿?”

“况且!”

夏国相轻笑道:“这士绅可不是都有钱的,不是还有那穷秀才么!王爷可以让人放出风去,就说只要是考上了状元,赐予白银千两,二等进士则赐银五百两,余下三等,皆有不等赐下!”

“王爷,这世人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我们放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难道还会有人不贪慕虚荣吗?”

见到吴三桂神色不对,夏国相急切道:

“王爷,这可是非常时期啊,只要我们说动尚之信,将南方连做一片,到时候,何愁百姓不做投靠?”

“而今那朱慈炯有着首义的名头,又风头正劲,若是我们再不反击,怕是民心将会全部倒向朱三啊!”

吴三桂阴沉着脸。

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但是,正如夏国相所说,天下士绅就这么多,况且人言可畏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若是真的让朱慈炯开了几次科举,到时候民心怕是真的要全部倒向朱慈炯了!

一念及此,他叹息一声,只得点了头

山东即墨。

此地濒临海边,有一方石屋,却是黄培所铸。

这黄培,乃是即墨黄家子弟。

即墨黄家不乱辈,都是一门老祖传下,到了黄培这一代,却是第八辈。

黄培之父名唤黄嘉善,乃是大明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褒赠“四世一品”。

万历三十九年的“三边大捷”,就是在此人主持下获胜的。

黄培有一个堂兄,名唤黄宗昌。他是黄嘉善之侄,天启二年进士,授雄县知县。

崇祯元年,黄宗昌被奏为“天下循良第一”,授山西道监察御史。

崇祯二年,黄宗昌奉旨巡按湖广,查结了一些疑难积案。

崇祯十五年,清兵入侵关内,横扫山东境内直抵胶东,十二月围即墨城。

黄宗昌变卖家产筹措军饷,率乡民登城据守,其次子黄基英勇善战,随父日夜守城,中流矢贯额,仍力战不退,至晚重伤身亡,其妻妾殉节,家中子侄辈殉难五人。

黄宗昌强忍悲痛,率众三战三捷,保住了即墨城。

世称之“一门五烈”。

清廷入关之后,黄家众人隐居乡野,屡拒清廷招揽

他不屑与新朝权贵结交,不惧剃发令,依然蓄发宽袍,爱憎分明。

因为受到客居即墨的诗人宋继澄父子影响,闭门谢客的黄培开始参与宋所组织的诗社的活动,借诗明志,抒发胸襟。

康熙元年,黄培把27年来所作280余首诗编作含章馆诗集,刊刻传世,赠与亲友,以笔为刀,抒发心中怨愤。

如果事情只是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也只不过是一个遗民罢了。

然而,为了对付天下士卒,打断汉人的脊梁,清廷的字狱却是越来越盛。

这黄家,曾经收留了一对半逃难祖孙三代,就是姜宽、姜瓒、姜元蘅。

一样米养三样人,祖孙三代累受活命之恩的姜家,非但不感激黄家的恩德,更是开始怀恨在心。

自幼被当做家中从子收养的姜元蘅,并不曾被黄家苛待半点,更是不惜钱粮,供养姜元蘅读书。

清廷南下,让不岔黄家可以做少爷,他却只能做书童的姜元蘅,感到时机来了。

黄家诗书传家,累世官宦,家中教育自然是顶尖的,姜元蘅也跟着学会了一肚子墨水。

顺治六年,早就在明廷拿到了举人功名的姜元蘅,偷偷跑去京师,参加了科考。

不知是小人的幸运,还是民族的不幸,姜元蘅以殿试29名的成绩,高中三甲,是为进士。

但是,此人素来心胸狭窄,在任上却做不出一个好成绩,再加上清廷已经将北方大半土地跑马圈了起来,他这个亲民官,自然就没有了政绩了,不多久,就丢掉了官职,罢官回家。

而黄家,听闻此人竟然出仕清廷,当即与姜家断绝所有关系。

康熙元年,黄培将自己的诗作编撰为含章馆诗集,散发给一众不愿投效清廷的遗老遗少。

早就对黄家不满,心中存下吞并黄家家产的姜元蘅,感到机会来了。

康熙二年,姜元蘅辗转搞到了黄培所著的含章馆诗集,他仔细推敲几下,发现里面倒是有几处值得说道的地方,于是,联合黄培的小舅子蓝润,一纸状纸,将昔日的恩主,姜家的活命恩人黄家,告上了县衙。

眼见这个前任县官,状告在本地大有名望的黄家,县令稍微翻了翻,见到诗歌并无不妥主要是黄家在本地的民望实在是太大了啊!

县官当即判处含章馆诗集并无隐射本朝之事。

姜元蘅亲自告了昔日的恩主,在即墨周边当即名声大臭,行走在集市上,无不是指指点点的百姓。

姜元蘅大怒,于是又将状纸递到了府衙里。

黄家的名声虽大,但是,在府衙这里却是差了一些。

况且此时,永历小朝廷都没了

知府本也想分一杯羹,但是,仔细研究了含章馆诗集,却是并没有见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宣布姜元蘅败诉。

这个昔日的乞儿,竟然连番状告昔日的恩主,当地百姓无不斥责姜元蘅不是东西。

名声已经彻底臭大街的姜元蘅,早已眼红黄家的家产,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于是,一纸状纸递到了巡抚衙门里省衙,但是,山东巡抚一看,人家这含章馆诗集,哪里有什么违规的哟,当即又判了姜元蘅败诉。

姜元蘅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当即将状子又递到了漕运总督蔡士英处。

这漕运总督,全称为“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

不仅管理跨数高官达3000多华里的运河沿线,并且还管理地方行政事务,在清初兼庐凤巡抚,管理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和徐州、和州和滁州3州;并且有着监管运河沿岸诸省的权力!

第两百一十九章 小人是辩不赢的(为虎口夺梦万赏加更)

在漕运总督这里,案件进入了漫长的审理过程。

也不知道姜元蘅究竟许了什么好处,早在太监急时期,就投靠了清廷的蔡士英,却是清廷举足轻重的大将。

眼见一个世代为官之家,栽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是要雁过拔毛的。

不知道两人究竟有什么样的交易,这姜元蘅再次被蔡士英举荐,跻身官场,并且与他一并审理此案。

此时,位于淮安府的漕运总督衙门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审讯。

蔡士英一身僵尸袍,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怒指被打的遍体鳞伤,却始终不曾跪下的黄培:

“兀那贼子,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黄培冷笑一声:“不就是谋夺某的家产么?只管打杀便是,又何须如此惺惺作态!”

“大胆!”姜元蘅王八眼珠子般的眼睛一转,尖着嗓子怒吼道:“黄培,你好大的胆子,蔡大人乃是朝廷一品大员,你竟然敢见官不跪!”

黄培冷哼一声,肢体上的火辣,让他的脑袋愈发的清晰,纵然身体疲弱,却也不曾反应迟钝了一分。

“与我汉家来讲,大人乃是父亲的称谓,你这小人愿意叫了别人的爹,某却是不屑的。”

“无非便是死罢了,便算是再多的毒打,又算得什么?”

黄培看向了紧闭的衙门,心中叹息了一声。

死他不怕,怕的死了之后,还要被泼脏水啊!

这几年以来,每一次审讯,都能有大量百姓围观,乃至于这个案子,俨然已经成为了明史案之后,最大的一次冤案。

因为吸引了天下人的注意,使得原本想要让他屈打成招的蔡士英,也不得不顾忌一二。

正因为这样,蔡士英才是屡屡让他认罪的!

这是杀人诛心啊!

黄培心中明悟,这一次,黄家怕是完了。

只可恨,自己死则死矣,竟然连累了顾炎武!

黄家世代官宦,自然与士林之人多有走动的,顾炎武大才,他的诗词也给了顾炎武一份。

却不想,听闻两年前,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竟然将顾炎武也抓来了

黄培心中愧疚,一边的师爷却是脸色大变。

这样的审讯笔录,让他怎么记载啊!

蔡士英冲着师爷微微摇头,示意他将这一段对话隐去。

“啪!”

惊堂木狠狠的拍在案几上,蔡士英沉声道:

“黄培,你是逃不掉死刑的,这是上面的意思,本督劝你: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他人想想不是!”

蔡士英一开口,姜元蘅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他早已与蔡士英说好了,抄没黄家所得的金银,分他一成。

虽然说大头,都被蔡士英拿走了,但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姜元蘅能够得到了一成,就已经足够了啊!

听闻蔡士英果然判了自己死刑,黄培冷笑一声:

“要杀变杀,要刮便刮,焉何鼠辈一般如此遮遮掩掩,汝等不就是贪慕我家中钱财么,直说便是!”

他咬着后槽牙,只可恨牵连了那么多的门生故旧啊!

因为他的案子,被抓的士人可足足217人呢!

姜元蘅冷笑一声:“黄培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你的那一群亲友吧!”

“啧啧,这可是整整装了三座府衙大狱啊!”

“你!”黄培脸色大变。

他的这个案子,虽然历时近八年,但是,实际上脉络却是很容易就理清楚的。

黄家世代富贵,在地方上的资源便占得多了,于是他已经去世的夫人之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蓝润,因为出仕清朝,于是做了山西布政使。

蓝家眼红黄家的家产,又因为他家没有出仕清廷,失去了朝政上的靠山,使得与姜元蘅一拍即合。

两人联手做了一个局,由蓝家先行出面状告他,却不想因为即墨县令托病不出,于是只得作罢。

其后,不知道怎么的走通了蔡士英路子的姜元蘅,再次支使蓝家继续告状,甚至为了迎合清廷意志,于是牵连愈发的广了。

此时,被捕的217名士人,却成了黄培的软肋。

蔡士英见到黄培脸色大变,不由得心中大喜,他沉声道:“若是你知趣,本官倒是也可以放了你的那些故旧”

黄培默然。

这些人就是他的软肋啊!

蔡士英见状,再次加了一把火:“只要你认了,本督做主,放过你的妻儿老小。”

黄培终于低下头来。

这个何尝不是他心中的柔软。

姜元蘅与蔡士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紧闭的总督衙门,再一次打开,门外早已等待多时的士绅,一拥而入。

他们担忧的看着黄培,眼神中纷纷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黄家的这个案子,牵连甚广,大半个天下士绅,都被牵扯进来了

若是黄培认了自己的诗词是反诗,一切介休啊!

蔡士英一拍惊堂木,沉声道:

“你说含章馆诗集中有隐叛语,都是哪些?一一说来。”

黄培本想说欲加之罪,但是,一想到刚才蔡士英答应放了无辜之人,遂沉默不语。

姜元衡怒道:“培诗中有纪年犹列汉春秋之句,他说出一个汉字,就是不尊我朝年号。”

黄培辩道:“这是游山的诗,是说乡村野人不知世事的意思。”

姜元衡:“他说汉春秋,就是心在思明。”

黄培说:“今诗人用秦汉唐宋入诗者众多,难道都是思明么?”

这一句没把黄培问倒,反倒是被将了一军,姜元衡只得转移话题又找到下一篇:

“问说波方定,蛮鸿遍地多,不知天下事,明日更如何。天下太平,他却在诗中说明日更如何,这明明就是不轨之意。”

黄培轻笑:“那是崇祯十五年所作的诗。”

一众围观之人顿时起哄道:“这不是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吗?”

“无耻啊!”

“可不是,这人不要脸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眼见群情激愤,蔡士英瞪了姜元蘅一眼。

他只得揭过这一茬:“既是明朝做的诗,到本朝也不应刊刻了。”

黄培沉默不语。

第两百二十章 黄培洗脱顾炎武(为虎口夺梦兄弟加更)

在控告黄培隐叛语一项中,姜元衡共举出九处诗,黄培都进行了一一解释,一时之间,很是让姜元蘅下不来台。

眼见那没脸没皮没良心的姜元蘅吃瘪,围观的士人更加起哄了,就连衙役使劲砸着水火棍,也压不下来。

“肃静!肃静!”

蔡士英将惊堂木砸了好几下,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

此后,姜元蘅又举出例子控告黄培在诗中诽谤清朝:“有民皆板荡,天地不蓬飞。这一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黄培冷哼:“士人皆知板者反也!”

姜元蘅大喜,急切对着蔡士英道:“如今天下安乐,他用板荡二字,不是存心诽谤么?”

黄培冷笑,虽然他被关入大牢已经八年时间,但是,却也知道三太子殿下已经在南阳恢复大明,甚至正在攻伐湖北。

但是,这些消息,却是不能拿出来说的,若不然就坐实了自己书写的是反诗了!

黄培只得再辩:“此诗乃是崇祯十六年,追伤明乱所做。”

姜元衡无语。

他想了想又道:“你诗中说,世尽争葵藿,人谁念蕨薇,居然以夷齐自比,不肯献蕨薇于本朝。”

这次,黄培虽然也有辩解:“你看看题目,这是思及二叔不食周食所作,这可是两千年前的事情,难道也有过错吗?”

但他刚说完蔡士英就厉声喝道:“这种谬狂之诗,竟敢在本朝刊刻,你还要强辩么?”

蔡士英说完,凌厉的看着黄培,用眼神警告他莫不是不想要你的那些门生故旧了吗?

庭审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在姜元衡控告黄培的十条罪证中,除了这些悖逆诗外,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

姜元蘅连连开口道:“黄培母亲的墓志铭上没有清朝年号”!

“黄培父亲黄宗宪不剃发并以明朝衣冠殉葬”!

“还有,黄培的儿子取名贞明,有个明字,有不能忘怀明朝之意”

这些问题看上去荒谬,实际上却还是要将含章馆诗集定为反诗。

黄培自然知道,一旦被定为反诗,自己身死算不得什么,他的那些门生故旧,可就全完了!

他只能一一辩解:“当年葬母时,一时糊涂,并非有心。我父亲临终之时,你父亲也在榻前,有没有剃发问你父亲便知。至于我儿子黄贞明,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从来就没改过名字。”

姜元衡还控告顾炎武:“大人,顾炎武曾到即墨黄家住,搜集史实作忠节录。”

蔡士英只得开口让衙役将顾炎武压上来,再次询问道:“顾绛,你可曾到过即墨?”

顾炎武看了黄培一眼,见到对方摇头,开口道:

“贡生是江南人,因在山东做买卖,将本钱寄在章丘谢家,后来谢家把本钱亏损,给了贡生一处庄田。贡生从不认得姜家、黄家为谁,去年五月份去谢家时才认识姜元衡。他就这样把我牵扯进来了?更何况我还没看过那本书。”

顾炎武当场请求审判官给了一本原书,翻看起来。看完后回禀审判官:“这书中有宁人二字,姜元衡就说这是我,那宁人下面还有铉恭二字,姜元衡的弟弟就叫铉恭,那这里的铉恭就是他的弟弟了?”

言辞犀利的顾炎武,哪里是姜元蘅招架得住的,当场就让姜元蘅下不来台了。

此话一出顿时让姜元衡头冒虚汗,生怕又把弟弟牵扯进来。赶紧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你到即墨住在黄家,还曾与杨万晓同过席。”

姜元蘅把自己的帮凶搬了出来,蔡士英让人传唤杨万晓。

而这件案子闹得这么大,再加上明廷已经夺了湖北,吴三桂又造反了,杨万晓生怕被算了后账,早已后悔。

到了堂上,再次听闻这个问题之后,此时的杨万晓却说:“当时我在黄家读书,有人跟我说,有一位江南才子要来,后来也没见到,只听说他叫顾宁人,不曾见到真面。”

杨万晓乃是当事人,这可是他们唯一的目击证人!

眼见杨万晓变卦,蔡士英当即脸色大变。

没了杨万晓的证据,蔡士英几次问黄培,黄培也一口咬定:“从不认识顾炎武为何人!”

蔡士英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布置好的一切,本要当堂将这个案子做成了铁案,却不曾想,竟然被黄培的软硬不吃,再次给弄得下不来台!

黄培身居囚笼,还不知道湖北也被朱慈炯拿下了,他心中盘算着先保下顾炎武在说。

此人在江南名声甚大,乃是他们遗民的心中支柱之一,万万不可折在了这里。

当即,黄培开口道:“某的案子,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蔡总督不能秉公,却不知何以服众?”

黄培一开口,围观的士人顿时聒噪起来:

“就是,就是!顾公与此事无关,却不知总督老爷要关押他到什么时候?”

“若是有律令朝廷不依,却不知道又该如何治理天下苍生呢?”

若论打了嘴炮,这士人当地是厉害无比,甚至还有人叫嚷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不是又要浮现一次莫须有不成?”

蔡士英脸色大变,只得对着一边的站班衙役道:“经查,顾炎武与此事无关,予以当庭释放。”

蔡士英说完之后,恼怒的看着黄培,哪知道这人竟然闭着眼睛,不肯看他一眼。

衙役摘掉了顾炎武身上的枷锁,顾炎武冲着黄培微微抱拳,然后走出衙门,眯着眼睛站在了人群里。

见到果真保下了一人,周围的士绅,纷纷弹冠相庆!

顾炎武入狱七个月后,因证据不足宣告无罪出狱。

其实除了证据不足,蔡士英只能释放了顾炎武之外,还有其他原因顾炎武的外甥徐元,在北京做大学士,跟山东布政的关系很好。

顾炎武入狱后,他便给山东布政写了封信母舅顾炎武,赋性怪癖有仇人诬陷所致,久识吾兄明镜高悬,当能予以昭雪此外,还有顾炎武的朋友也都身居高位,为他的事情出力不少。

第两百二十一章 白骨垒成丘

事实上,顾炎武曾经是到过即墨的,他不仅到过即墨、在黄家做过客,还与黄宗昌游崂山,并为黄宗昌、黄坦的书写了序言。

这两人乃是黄培的堂兄弟,顾炎武又怎么可能没有与黄培见过面呢!

要知道,这两人,一人是南方遗老大儒,一人是北方遗老官宦世家,又岂会没有了联系!

但是,这件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而黄培又决意用自己来换取顾炎武,再加上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使得蔡士英只得放走了顾炎武。

而顾炎武的被放,那些牵连进来的士人,就没有理由在关着了。

毕竟相对于名头响亮的黄培、顾炎武,这些士人是在不算什么!

“啪!”

蔡士英使劲一拍惊堂木,沉声道:

“前番《含章馆诗集》案,本官已经审明:

黄培因系明朝世宦,隐怀反抗本朝之心,刊刻逆书,已属不法,吟咏诗句,尤见狂悖,且宽袍大袖,延用前朝服制,蓄发留须,故违当朝法令,大逆不敬。

应按隐叛诽薄之罪,但律无正文,无从援引,谨援他律比附,定拟绞罪!

余者诸人,则罚除银两,各令居家悔过”!

复汉二年,康熙八年四月初一,黄培在济南慷慨就义,终年66岁。

宋继澄次子、黄培的外甥宋琏在为黄培写的墓志铭上写道:

黄公培临刑前从容作诗,笑谈自若,自以为死得其所。

并在临刑前告诉他:“你是明白我的,明亡时我送母亲灵柩回家,本应该殉国,却没有做。现在,我不想为自己做无罪的辩护,只希望一死。”

黄培之子黄贞明将其父灵柩运回即墨后,于四月十四日,葬于即墨城南水清沟黄培生前所造寿坟。

黄培的如夫人刘氏料理完黄培丧事后,在墓旁自缢。

黄贞明亦入崂山深居不出。

其女年方及笄,矢志不嫁,带着其父画像,出家崂山潮海院为尼,法号“喜岩”。

(后迁巨峰前白云庵,今庵前之白木槿系为亲手所植。)

……

黄培被害的消息,传到了南阳后,冒辟疆嚎啕大哭,狂醉之后做了祭词祭奠。

他与黄培虽然并未见过面,但是,两人都是文坛领袖之一,是以彼此之间神交已久,却不想自己还来不及说动陛下相救,黄培已经惨死清廷刀下。

卧龙岗山下,皇宫已经修建了三大殿,其中,议政殿被朱慈炯其名为皇汉殿,并让朱耷亲手题字做匾。

留下的墨宝,却被朱慈炯珍重的收入了內帑之中……

头戴天子十二琉,朱慈炯坐在皇汉殿中,手中捏着红剑部传来的消息,隐藏在珠玉后面的脸,深沉的可怕。

“叔祖,你怎么看?”

朱耷只听得天子这沙哑的话语,只觉得心中突突。

伴随着陛下亲手拿下的地盘,越来越大,他只觉得这位皇帝的做事,是那么看不明白了。

此时,听闻陛下点了将,朱耷只得出列:

“陛下,老臣以为我们当公祭黄公。”

“公祭?”

一众朝臣窃窃私语。

说实话,黄培虽然个人品德很是值得他们尊敬,毕竟站在这人的角度上,确能宁可被清廷谋害,也不投效清廷,这实在是让他们佩服不已。

但是,从实际上来考虑,众人却是不以为然了。

说一句不好听的,在清廷看来,他们都是造反头子,站在这个立场上,黄家乃是世代官宦,自身势力很大。

而即墨又濒临海边,地理位置优越。

若是将他们放在了黄培的位置上,那是必然要组织家丁,武装百姓,抽冷子干他娘的!

反正就算失败了,也可以退入大海。

山东外海多岛屿,哪怕是找一个小岛猫着也好,或者是南下投奔郑氏也罢,都要比坐着等死强吧!

但是,黄培偏偏选择了最软弱的坐以待毙!

从这一点上来讲,众人都对他嗤之以鼻。

李挺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不同意见。”

“李卿家请讲!”朱慈炯端坐在龙椅上,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

“陛下,臣以为我们当昭告天下,但有为黄培报仇者,赏赐若干。”

李挺然说完,就退了下去。

冒辟疆一楞,这个法子好。

如此一来,不但祸害了清廷治下的治安,更能让一众鞑子提心吊胆,也彰显了朝廷仁义。

他正待赞成,朱慈炯已经开口了:

“恩科还有一旬就要开始了,朕加一道题目——若是诸位考生是黄培,该当如何做!”

朱慈炯抬起头来,让朝臣能够看到自己的下半张脸:

“至于黄培,入罹难园吧!”

……

南阳城内,有一个土丘,名唤“望仙台”。

这个地方,在后世是人民公园的一部分,实际上却建立与清廷任命的第一任知府。

明末时候,流寇肆虐,南阳一代久经战乱,百姓日益稀少。

每一次南阳城破,等到天下安定之后,就有幸存者搜集尸骨,埋藏于城外荒沟。

但是,等到闯军与清廷在南阳大战的这一次,却是再也无人掩埋尸体了——城内百姓已经死绝。

明朝中后期,南阳乃是天下最大的六个城池之一,当时有百姓240万人。

清廷任命的第一任南阳知府,乃是张应祥,他进城之后,南阳遍地无人收拾的尸骨,野狗成群,甚至,地上蛆虫褪去的黑壳,深及脚踝。

当时城内白骨累叠,一层摞着一层,根本就清理不完。

张应祥无奈,只得在城墙一角,找了一块空地,将尸骨全数堆积在那里,然后又覆盖泥土,形成了一座高丘。

张应祥收拾了城内枯骨之后,逃散四处的百姓才陆续返回城内,而等到他登记名册的时候,却只有三万多人了。

至此,这个明朝中后期天下的六大都市之一,彻底荒废下来。

整整十几年的时间,南阳都还是一片荒凉的模样。

虽然说朱慈炯南阳光复汉家江山之后,南阳陆续搬来了很多百姓,但是,短时间之内,却也无法恢复南阳的盛况。

等到大明建立,他索性在望仙台处,修建了一个罹难园,用来纪念死难在屠刀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