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理由
“拒绝？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是我给出的条件还不够，或者是你还有其它什么难言之隐？”
“前辈猜的不错，在下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吉衣家有一条祖训，那就是不得从事任何与九天联盟相背之事。以前辈您的实力，如果要做的乃是九天联盟所应允的事情，那么也无需借助我们商号的商队作为掩护。”说到这里，吉衣炬略带些惶恐地微微垂首，似有不安道：“现在前辈提出这样的要求，除非前辈能够言明事情缘由，证明此事不会招惹来九天联盟震怒，否则在下实在不敢轻易答应。”
吴债看着吉衣立许久，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撒谎的端倪，但是从上到下全部打量了一遍，从面部表情到肢体动作，都没能看出任何问题。
若不是吴债还有其它办法判定吉衣立话语的真伪，估计还真要被他骗到。
作为司掌灵魂的阴司正神，吴债可以很轻松的使用阴气来直接审视对方的灵魂。在吉衣立方才说话时，他亲眼看到有几缕寻常肉眼所无法看见的黑气从地底飘出，然后缠绕于吉衣立的魂体之上。
那是吉衣立所犯下的过错，正在侵蚀着他的魂体。
在以往吴债还没有来到清璃界时，这些黑气或者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现在吴债已在此界立足，那么这黑气的多少，也就将改变吉衣立的结局。
吴债点头一笑，并没有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直接挑明，而是上前两步，拍了拍吉衣立的肩膀，温和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勉强你。你猜的没错，我们所要做的事情，的确是九天联盟无法容忍的。吉衣兄你如此尊重祖训，并且行事谨小慎微，往后定能够大展宏图，施展自己的抱负！”
“大展宏图好词！在下就先谢过前辈看重！”
吉衣立还想再继续客套几句，吴债却是面色一改，也换上了真诚的神情，用“为对方好的语气”说道：“只不过吉衣兄你要知道，有些事并不是说出去就算了的，它或许会在某些你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往后希望你能够多做好事，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挑明，不要再故意欺瞒。”
说罢，吴债走向门外，随意摆了摆手算作道别，也和对吉衣炬那般一样嘱咐了一句：
“如果有什么要求或疑问，你可以直接找这里值守的人。至于你想向救你的人道谢，我会帮你转达谢意的，你不用再放在心上。”
“是！”吉衣立躬身垂首，朝着吴债的背影又是一拜。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确定吴债已经远离，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双拳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不知是在犹豫些什么。
一个身穿朴素文士服的男子从门外拐进，看着吉衣立有些不解。为防隔墙有耳，他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使用兄弟三人间独特的神念交流方式问道：“大哥，何事让你这么恼怒？”
“二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刚才那个怪人和大哥你商谈合作时我就已经来了，只是怕耽误了大哥的事情，所以一直等在门外。”
“那你也听到他所说的话了？”
“听到了大半。”
“唉！”吉衣立突然叹了口气，微微侧过了身子，不以正面对向吉衣辰。说道：
“我本想找个借口骗过那人，让那人打消找我们商会的念头，但不想那人看上去涉世未深、心思单纯，实际上竟是深藏不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托辞。现在咱们兄弟三人受对方所制，身处何处都是不知。此时为兄又惹恼了对方的管事，不知往后会不会因此受到刁难。”
“原来大哥是在为此事烦恼。其实大哥你无需如此，小弟醒后就找外面值守的人问过，这里就是林边宗所管辖的区域，离竹清城不到三日的路程。并且他们也并不限制我们的行动，如果感觉留在这里不好，我们现在就离去便是！”
“真的？”
“真的！那值守的人怕我不信，还发下了天道誓言。现在已有不少人回竹清城去了，大哥，我们也马上动身？”
吉衣立沉吟片刻，坐回椅子上道：“不，既然他们的人发下了誓言，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多留一阵，如果遭遇了刁难，到时候再走也不迟。我们商号的对头与九天联盟有关，而这些人似乎正是要与九天联盟作对，所以此处正适合我们藏身。我们三人且在这里潜心修行，尽快提升自己，等我突破到筑基阶，就直接去找商号前辈留下的秘宝！”
“好！我等会去转告给三弟！”吉衣辰应了一句，也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对面的大哥，踟蹰问道：“大哥，你之前为什么不答应与那怪人合作？”
“你觉得他的提议怎么样？”
“我觉得很不错，毕竟我们现在最缺的一是灵元，二是实力，三是货源与销路。灵元有秘宝可以解决，实力勉强可以靠商号前辈驯服的凶兽。但货源和销路，这只能一点点的开拓。如果真能从那怪人手里拿到阴煞之地的石头，对我们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的确不错，可是我信不过他们！”
“不能要求他发下天道誓言？”
“誓言的确可以约束住这一个人的行为，但却管不住他所代表的那个势力。当时商号突遭大难，二弟你和三弟还小，不知道其中细节。我们商号之所以一触即溃，除了有宗门插手之外，还有合作势力在背后下手。自那以后我就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再相信任何外人！更不要说，是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势力。”
“原来如此，他们这些人的确有些古怪。之前靠近值守者时，就感觉他们身上不断发出寒气，脸色也非常苍白，看上去不像修士，反而像我一样的文弱书生。”
“二弟你明白就好，我们不能被别人的表象所蒙蔽。现在商号就只剩下我们三人，无论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到绝对不留疏漏！”吉衣立用秘法说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以略带有些疲惫的继续说道：“之前直面阴煞，我的神识受到了不小的创伤，现在感觉有些乏了。二弟你没事的话，就先去吧，等我休息好之后再来找你们详谈。”
“好！”
吉衣辰起身，跨出房门，走向自己所在的房间。
没走多远突然又听见吉衣立的声音，只听他说道：“二弟，你们只要完全相信我就好！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我们三个！”
“小弟明白！”
回头答应了吉衣立一声，吉衣辰慢步踱回了房间，轻轻掩上房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神中透露出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成熟与深沉。
他隔着房门看向吉衣立房间的方向，面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低声喃喃自语：
“为了我们三个？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定还会把你当作大哥！”
一百三十八章 深藏不露
黑云压城，星月无光。
抑郁的气氛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飞虫压低，百鱼上浮，远方林边宗驻地内的仙禽，向着天空长声嘶鸣。
见到此番景象，大多数人都转头向家中走去。近的就放开双腿狂奔，远的则是唤来了一个个漆黑的长方形匣子，意念指引之下不消片刻便能回到家门之前。道路两侧的灯柱灯光稍暗，抽取出的部分能量不再转化为光源，而是支起了一个个半透明的白色屏障。
经过实际运用的检验，这些由丁心台出品的道具又有了不小的改进，至少，不会再被雨给淋坏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变得空荡，加上灯光变暗、狂风穿行，乍看上去，竟能看出些萧索、惆怅。
世间的一切，也变得模糊不清。
“踏踏”
皮靴靴底与地面碰撞产生的响声还未来得及传出多远，就已经被呼啸的风声盖过。一个身穿白色布衣，下着藏青色麻裤的壮汉，从街的那头走来，他眼睛不断扫视着街边两侧的事物，脸色略显苍白，瞳孔中心呈现出不寻常的红色。
对于即将到来的暴雨，还有不断随风扑打在他脸上的碎石，他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背后绣着的红色印记时而发出光芒，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无比夺目。
那是司阴府的印记，代表着这人的身份——
司阴者！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住在这附近的人们早已明白了这是一种司阴府所独有的职业，也明白了他们担负着维持这处安全、稳定的职责。所以现在人们在看到司阴者时，都会有些异常的表现。或是远远观望，不敢靠近，生怕司阴者也会像以前的司察使那样喜怒无常。或是靠近打个招呼，致以敬意。
但唯独没有的，是像某黑衣人那样，从房顶跃起，直接扑向司阴者的背后！
一条黑色的影子融入狂风瞬息飘过数丈，他的身体尽力蜷缩，如果不是还做出了一个扑击的动作，他肯定已经团成了一个圆球。
晦暗的光芒由他右手中亮起，随着他的移动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暗灰色的弧线，然后笔直地迎向司阴者的后心。
有杀气？！还有人敢在这里动手？
契约阴煞示警，高壮的司阴者感受到从背后迅速靠近的凛冽寒芒与瘆人杀机，眉头一挑，显然是觉得有些惊奇。但他却并未回过头出手抵挡，而是保持着之前的姿态，继续往前方走去。
那晦暗的寒芒离他的背心越来越近，就在刀锋即将刺穿他的布衣之时，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从高壮司阴者的后脑勺处伸出，不偏不倚的，一把抓住了刀刃。
刀刃的去势立刻停止。
“喝！”
一击不中，从空中扑下的那人张口发出一声暴喝，手上力道顿时倍增，然而那只惨白色的枯瘦手掌好似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怪力，在那人的全力爆发之下依旧巍然不动。
反倒是扑下的那人身体忽然剧颤，如遭雷击！
高壮司阴者终于回头，看着已经从半空中摔落在地的刺客，一把揭下了对方的面巾。
“是你！”
高壮司阴者的声音远远传开，任谁都可以听出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惊讶，还要远超过方才感知到自己遇刺之时！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的实力很强！”坠落在地的那人颤抖着缩成一团，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捂住胸口咳嗽几声，嘴角抽动露出了僵硬的微笑。他想抽回那只抓着兵刃的手，但顺着他手臂蔓延而下的阴冷气流，让他的右手根本无法动弹。他放弃了挣扎，向高壮司阴者恳求道：“麻烦你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人那个脸上画着两道红色油彩的怪人，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必须让他知道！”
“我不会相信一个擅长伪装的人，更何况，你还是这里第一个想偷袭我的人！”
“可是你这次非得相信我不可！”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信的话，就会有很多人遇难！”
““
高壮司阴者面上出现了些动摇，他虽然看上去高大，长相也老成，但实际上，还只是一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心志虽坚，但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甚少！此时听对方说的严重，他也不敢再置之不理，背后又探出一只惨白手爪，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轻轻弹指，阴气聚拢成束，穿破了空间的壁障。
不一会后，一身黑红袍服的吴债从虚空之中大步踏出，具体的情况高壮司阴者已在传讯时说明，所以此刻也并未再向吴债报告。吴债鼓励几句，便让他先行离开，继续巡视。
待四周再无他人，吴债落于地面，挥手间放出漫天黑色迷雾，化为倒碗，将两人扣在其中。
先出手为地上那人抽走了阴气，吴债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
“真元化刃，融身于风，这就是传闻中无法修炼的吉衣家二哥——吉衣辰？”
“前辈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吉衣辰惨笑一声，双手撑地借力爬起，神情落寞地说道：“如果我不装得像一点的话，恐怕早已【失踪】在好几年以前了！”
“是吉衣立？”
“不错。”
“你想告诉我的事，也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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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筑基阶的边缘，而一旦他突破”
吉衣辰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吴债严肃地打断：
“你不用急着告诉我什么事情，在说之前，你要先好好想清楚！你现在破坏的是你兄弟的计划，这可能会导致你们兄弟反目，你三弟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你真的想好了后果？”
“反目？吉衣立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和吉衣炬当成兄弟。”吉衣辰呵呵冷笑，眼中浮现出浓郁的悲哀，又转变为死灰似的模样。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吴债暗自叹了口气，看着一大片从地底涌出的黑气作势要覆盖上吉衣辰的魂体，又在触碰时立刻离开，两者若即若离。无法以此判断出吉衣辰所说真伪的他，最后一次出言提醒：
“如果事后证明他没有错，而是你为了一己私欲来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的话，那么你会受到非常严重的惩罚！你真的确定还要继续往后说下去？”
“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