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停止了争执,抬头打量童建国。
“嗯,那个啥,马拉蛋糕、牛拉花卷,什么拉豆儿?” “羊拉豆儿!哈哈哈哈!” 一个小孩儿大笑着。
其他几个孩子却一脸严肃,有一个脸上还露出几分不屑。
妈蛋!孩子都没有三观,都是小畜生! 尤其这个年代,他们习惯被家长老师严厉对待。
你对他们和蔼可亲,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是社会边缘人。
要是被他们当树哥就惨了! 你算老几啊?关你屁事啊! “我觉得” 一个小孩儿嘟哝着。
“住口!” 童建国大吼一声。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小孩儿吓得差点哭了。
童建国又换了和蔼的口气:“那个,听大哥哥的,大哥哥给你们做主!” “嗯!”几个孩子一起点头。
“刚才我一直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是啊。” “你们比他们早到一点点。” “你看!就是我们先到!” “明明我们先到” “不过,我特地看了下时间” 童建国说着,还拍一下自己手腕。
其实他手腕上哪有表啊。
一只手表一两百,学徒工的半年工资都买不起。
“嗯,你们比他们早到04秒钟。” “早04秒也算早!” “就是!04秒都打破纪录了!” “哈哈哈哈!” 那帮人得意地笑着。
“四舍五入学没学过?” “学,学过” “那就对了!所以,你们算打平了!” “怎么算打平了?我们比他们早到04秒。” 一伙人不服气。
另一伙人嗤之以鼻:“听不懂人话啊?04秒不算数。” “行了!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我的!来!趁这堆蛋糕还热乎,你们把它平分了。” 说着,童建国从一个小孩儿手里夺过铁锹把那堆马粪分成两堆。
“再给我们一个!” “我们这边少了!” “行了!就这么地了,赶紧拿走!” 童建国转身离开没几步,两伙刚才还争执不休的小屁孩儿却像老朋友一样聊得火热了。
“你们还差多少?” “还差一半儿呢?” “要不咱哪天到园艺大队偷鸡粪?” “好啊,园艺大队养鸡的最多。” 两伙小屁孩儿聊着聊着,竟然议论起童建国了。
“那个大人自称大哥哥,长得比我爸还老” 日嘛!你们 童建国又走了会儿,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
怎么回事?明天就是新年了,怎么一点没有节日气氛啊? 这会儿的人对元旦无感啊。
跨年啥的根本没人在意。
走了好一会儿,童建国才在路边一栋房子的黑墙报上发现彩色粉笔写的“欢度元旦”的字样。
童建国刚叹口气,突然就听到“砰”地一声。
童建国吓得跳向一边,就看到两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手里举着枪状物在比划着。
而且枪管儿还冒着烟。
我草!火药枪! 童建国刚一愣神儿。
另一边的家伙突然又举起火药枪了。
“砰!” 童建国这才看清,两人一手拿着火药枪,一手还拿着个锅盖,当做盾牌。
“啪!” 铁沙子喷在锅盖上。
尼玛!不要命了! 再看两个人,都嘻嘻哈哈,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就继续作吧。
童建国小跑着离开,刚停下脚步又听到“啪”地一声。
这又是在搞什么? 这回是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拿着类似的玩意儿。
是用铁丝折成的,前头装的是自行车链条,一根火柴插在里面,俗称火柴枪。
虽说火力不猛,可也有一定的危险啊。
这两个崽子连锅盖都不用,直接对射。
尼玛,都是精神病啊! 童建国一路走着,四下打量着,想找到个体户。
但很遗憾,根本没有。
好容易走到汽车站跟前,总算看到一个个体户了。
而且,这个个体户相当嚣张! 他在车站门口支着张桌子,桌子三面都贴着红纸剪的大字:刻章! 尼玛!有没有搞错?刻章办证都这么正大光明? 童建国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这伙计跟他年龄相仿,但童建国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回城知青。
首先,他手很细致,不像童建国这种老树皮一样的手。
其实,童建国这种手干一两年农活就摧残出来了,想恢复原状且得三五年。
再看他的眼神也不对。
他的年龄跟童建国相仿,如果下乡的话铁定是老三届。
所谓老三届其实是六届。
64、65、66年的初一、初二、初三和高一、高二、高三生。
童建国是高二生。
这伙计念书再晚,怎么也是初三或者高一了。
在当下,属于化水平较高的了。
这帮人虽然被生活摧残的没人样儿了。
但骨子里还有那股劲儿。
而这伙计眼神发飘,显然在市井中已经摸爬滚打有年月了。
“大哥,您刻章吗?” 刻章老兄打招呼。
“暂时不刻。” 老兄继续埋头刻起来。
看了会儿,童建国想起来了。
他这刻章就是专门给私人刻的。
都不用向有关部门备案。
或许这会儿盲比较多。
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办理各种需要签字画押手续时,统统使用个人印章。
所以说,这个市场其实相当壮观。
从这伙计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他日子过得挺滋润。
脚上穿着翻毛大头鞋。
这鞋在劳保商店得卖五六十元一双。
手腕上戴的奥米伽也得200来元。
身上的军大衣干干净净,头上也没戴大棉帽。
而是戴着个毛线护耳。
坐在那里就跟一发报员似地。
也隔三差五总是有来刻章的人。
他们一般都不说话,就递过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再选一下印章。
一般都选木头的,好一点的选塑料的。
刻章的哥们儿手头很熟练。
一边看着纸上的名字一边用铅笔在印章上打好隔断,然后把名字倒写到印章上。
接着,举起小刻刀就开始工作了。
童建国看了会儿就想:这营生咱也干的了啊!
005、瓜子它不香啊
周梓童以前就喜欢写写画画。
高考的时候如果不是太自信了都不会失手。
提前一年报名去学美术,靠艺术特长加分,至少能考上个二本。
至于倒写字,童建国虽然没有这么熟练,但也不用他这么麻烦。
直接用透明纸把名字写下来,然后倒过来,照着往印章上写好了。
看这情形,这伙计的收入应该比上班的强很多了。
眼下上班的,哪怕像童建国这种28岁老龄青年,到了厂子里一样得从学徒工干起。
一干就是三年。
第一年19元多,不到20元。
第二年21元多,第三年23元多。
然后从一级工开始,慢慢往上爬。
绝大多数人一直干到退休也评不上八级大工匠。
简直是浪费青春啊!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
可坐在街边刻章好像也不太体面啊。
且不说本尊是堂堂的老三届。
周梓童也是洪四代、富三代好吧。
周梓童的爷爷周坚强跟建林王是一拨人。
都是根儿红苗正,老红军后代。
上山下乡时人老人家到农村表示一下就被部队招走了。
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