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发威
六月是天热起来的时候。西院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旧年移来的栀子也开了花院子里香气扑鼻。素姐进了小姑子的院子见了这般景致就想起当年大学的图书馆不由止了步。阅览室的院子里就是一边是石榴一边是栀子。素素喜欢石榴树底下的石桌椅常常在周日上午带了一叠作业在那里写。写完了开水房打来的不合格开水方能把茶叶泡开正好狄自强踢完了球过来好喝。
素姐正在那里对着花儿微笑巧姐亲自掀帘子出来迎她道:“嫂子今日什么风把你吹了来?”
素姐扬了扬手上的大红洒金嫁妆单子:“差不多了我先来念与你听。若是使得再跟娘说。”
巧姐儿抿嘴笑道:“嫂子我倒不稀罕这些个东西能像嫂子一样认得字就好了。”
素姐正色道:“我也是嫁了过来你哥教的真想认字叫我兄弟教你。只要一天认一个字一年下来你也能和我似的认得帐本了。”
巧姐儿想了半天低头说话:“只怕他不肯教。”
“他哪个他?”素姐打趣已经脸红的小姑子兼职弟妹“若是那个他不肯教你只管与我说我打死了他。”
巧姐的头越的低了下去。
丫头小铜雀正好送上茶上来素姐道了谢接过来又笑:“这是谁家的茶?倒是一杯好茶。”
羞得巧姐儿恨恨的躲进里间骂她:“嫂子你别喝俺家茶”。
正说笑间狄周媳妇子一路笑一路高声道:“打听得大嫂在这边娘请过去说话。”
素姐料定不是巧姐的事就是调羹的事便进里间拉巧姐:“好妹妹我错了。给你赔个不是罢。”又转头道:“娘没说叫姐姐也去?”
狄周媳妇子回说“只叫得大嫂。”
素姐看小巧姐没有想去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裳跟着狄周媳妇顺巧姐东角门进上房。才走到正房大门中间就看到公公愁眉不展的走出来忙侧身施了礼退到过道外边让公公出去。
还好是候选知县家的老太爷要是现任知府老爷家里怕不是有七仙女庆寿也能开两桌麻将素姐胡思乱想。又想到唐伯虎点秋香的电影强忍着笑使劲掐了下自己胳膊妆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小心跨进门。自从调羹进了狄家门十回有九回婆婆都是拿她敲打调羹的。这招乾坤大挪移却是施展错了对像那调羹分明是铁布衫现任掌门如何敲打都笑脸迎人有时候素姐自己都恨不得打她两下儿虎那里受不得力山就要多挨两下虽然不痛也是很落人面子的事。
狄婆子正坐在椅上板着脸。调羹陪坐在边上笑着冲素姐点了点头肚子分明有些凸起人也胖了些。
素姐松了一口气知道狄婆子今天大约不会拿她做伐子。忙笑道:“娘找我可是为巧妹妹的事儿?”
狄婆子呶嘴冲着素姐抱怨:“我如今不管家你怎么也不管事儿。调羹半装的肚子跟前通没个人使唤你倒好一心忙你的弟媳妇。”
素姐听到这话呆了半天方忍住气答是。
大约见素姐比平日里应得略慢狄婆子又道:“给姨娘买两个人儿。”转头却是对着调羹说话:“你且先使等闲下来再慢慢寻好的。”
调羹对着素姐笑了一笑:“让大嫂受累了。”
素姐连忙道哪里哪里借着这个话头说:“是我昏了头了对不住姨娘我现在就去找吴妈妈听说她家现有几个人儿赶紧叫她都送了来与娘和姨娘瞧。”说完了扬起小脚飞一般走回自己院内生怕走得慢些儿脸上的怒容让人看出来。
狄希陈偏生今日得闲不曾出门正得意洋洋命小全哥坐在台基上一边学兔子跳一边教他念:“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冷不妨素姐黑着脸闯进来看见小全哥光屁股坐在台基上拎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打得小全哥哇哇怪哭又骂奶子:“李嫂不看好小全哥明儿又拉肚子。”
心痛得狄希陈脸腮边都抽抽一把捞过孩子道:“你也太过小心了怕拉肚子抱起来就是打孩子做什么担心娘听到心里不快活。”
不提狄婆子还好提到婆婆素姐一肚子邪火抢过小全哥来照着光屁股狠狠的甩了几下:“我的孩子自有我教。好不好与你什么相干。”
狄希陈赌气道:“没有我你生得出来?你消停些罢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素姐听得这话想到狄希陈自京里回来万事都不理论每日里早上请了安穿着那身新行头不是去县里打秋风就是去府里会朋友还有什么文会诗会两三日都不回家。更可恨的是常常跟那些所谓的斯文朋友去喝花酒。乐大了回家还要绘声绘色讲给素姐听却从不问问她在家过得什么日子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又是什么滋味。
那李嫂知机早抱过孩子出门连院子门都掩上了。
素姐见四下里无人泪珠儿不断流下来。她本就用不惯那些宫粉胭脂素着脸儿又哭的黄黄的倒叫在外边见惯了盛妆女子的狄希陈心痛起爱妻来。
狄希陈忙进房将手巾搭在肩上捧出洗脸盆放在台基上将毛巾浸湿了挤干交给素姐:“亲爱的别哭了都是我不对你生我气打我两下。”说完了将脸凑到素姐跟着拉她的手儿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两下。又问:“是不是娘给你气受了?”
素姐见狄希陈说中心事拿手巾掩着脸又哭起来。
狄希陈暗叫后悔娇妻自古便含酸老太太如今是老了那陈年老醋威力更是惊人哪自己怎么就没把女人吃醋当回事呢?白让媳妇受这么大委曲。连忙伸手搂着素姐:“人家姨太太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对调羹别把老太太当一回事。别理他。”
素姐咬牙道:“你都这么说我也不给谁面子就照着人家的葫芦画瓢罢。”
隔日素姐便将巧姐的嫁妆先放下张罗着与调羹做衣裳饰来不及打拿银子去绣江县里换高价买了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叫春桃和小春杏反正人家有的都不少调羹一指布半根头簪。三五日功夫抬进几箱子衣裳。那调羹也十分的体会得素姐的大情将自己从头到脚换了绸缎。毕竟在京城里吃过几年粥儿妆扮好了也有几分夫人的样子倒衬得狄婆子跟个老妈子一样。
狄员外见了自是满心欢喜。狄婆子虽村也明白自己老拿素姐做筏子素姐夹在中间难做人偏生自己为出一口气伤了她如今儿媳妇妆老实呆也不好作得见了素姐先就陪了小心。谁知道就得罪了一个小巧姐。
狄员外四十岁上头生的狄希陈如获至宝待过了几年方才生得小巧姐虽是个女儿也看得重。村户人家不会像大家小姐那样读书习字衣食住行都是尽了那小户人家的力量。待到狄希陈中了举得了官家事越好了起来无论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上上的尖儿供了这位小巧姐方才送人的送人自用的收藏。狄婆子固是爱女素姐却是不把古代这些东西太当一回事有的用就好丝绸跟棉布一定用棉布的一来舒服二来丝绸那东西穿上身怕挂花洗两水就掉色的远没有银子摸起来可爱。那不花银钱得来的顺手就借花献了家里的小姑子。
小姑娘家家的宠了几天不免有些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小巧姐见得嫂子把个调羹捧到了天上不明白嫂子那是逼急了跳一回墙只当调羹借着爹爹的宠爱在家作威作福。自已在家生了几天气实在气不过趁着调羹去做饭寻了两根棒槌领了小铜雀两个人冲进东厢房将一应东西能砸的都砸烂了衣裳绸缎都剪了几尺长的口子妆盒内的金花金非翠盖挑牌等物拿到台基上使棒槌槌了十七八遍。管家娘子们拦又拦不住何况心里也想看调羹笑话儿忙乱着也没有报狄婆子并素姐知道。
还好正房里狄婆子问外面为什么这么吵闹小巧姐听到还晓得一个怕字丢了棒槌飞快回了自己院子将别的媳妇子都赶出去栓了门躲藏在阁上。
狄婆子却是故意等小巧姐砸了差不多才出来走个过场命人请了素姐来看。
素姐拉了狄希陈正在家里对巧姐的嫁妆单子听了这事狄希陈一拍脑袋道:“前几日严监生请了我今日帮他儿子看文我且先去他家离明水还有二十来里地我过几日再回家。”言罢一溜烟去了。
素姐进了门见调羹站在门口呆忙命人扶了她到正房去坐下自己进门去瞧好好一个东厢房一明两暗三间都被打了一个稀烂乱得脚都伸不进去。素姐看得心里好笑这小巧姐嫁了出去只怕这明水一姐的位子就要换她来做。正暗笑有媳妇子在外边请她:“大嫂娘请你说话呢。”
这回狄婆子板着脸从眼睛里还能看出想笑。调羹坐在下明明在笑从眼里看出想哭。
素姐进了门也不说话行了礼站在那里眼睛只看条桌上的花瓶。那花瓶好像是金秀才送来贺狄希陈中举的狄希陈看不上这不入流的非古董素姐就当平常物件儿命人摆在各房里了。现在看来这花瓶上的花鸟工笔画还是不错滴就是颜色俗了点大红大绿的。偏偏不知道哪里寻了来一把野鸡毛插在里边灰都积了有半寸厚的样子。看来婆婆屋子里的人要敲打敲打了。
狄婆子等了许久方明白素姐是不肯开口自然也不会顺着给巧姐台阶下有心难她一难:“小巧姐犯错你这个嫂子说怎么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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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余波(上)
素姐微微笑道:“娘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办。我这个做嫂子的又是大姑子怕偏了心说出去人笑话。”
素姐这话说的直白那意思小巧姐得罪的是调羹人正主儿没说话你先别问我。
狄婆子皱了眉喝了半钟茶慢慢对着调羹道:“也罢姨娘说怎样?”
调羹偏也学了素姐刚才眼睛只看那花瓶仿佛没听到狄婆子问她。
狄婆子当家主母几十年为人又厉害从来都是一言堂。论起这太极云手那是推不过素姐若想绵里藏针又哪里是调羹对手。如今一个儿媳妇一个妾齐齐将她晒在这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论起理来素姐是因为自己说了重话挤兑她不然也不会大捧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惹得小巧姐生是非调羹又捉不出半点错来。思来想去还是先安抚调羹为先胳膊打烂了折在袖子里想好了便笑道:“姨娘想是还生小巧姐的气?”
调羹淡淡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调皮些也没什么。”
素姐听到这句话对调羹另想相看没想到啊这春秋笔法人人都会用呢。
狄婆子叫调羹噎了一下喝了剩下的半钟茶方匀了气又道:“小巧姐极该请了家法的只是眼看要出阁的人打她一顿一来怕人家笑话二来也怕婆家脸上过不去。”
平常像这样话说了半截后边素姐看她眼色自会出来打个圆场今日狄婆子看了又看好么两个人都盯着那花瓶在看呢只好自己又说道:“罢罢如今我老了也管不了许多你少了什么自去问素姐要。”
调羹听到这里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娘说的是。”也不等素姐说话自回东厢房收拾房子去了。
素姐见调羹走了连忙道:“姨娘屋子里要用的家什我屋子里还有些要赶紧趁爹不在家送了去省得又淘气。”看狄婆子张了嘴还想说什么假装没看到三步并做两步跨出门槛一边吩咐上房的媳妇子扫院子一边顺着石子路回自己家去。
狄婆子见平常两个最低眉顺眼不过的人今儿都硬气起来越想越生气。最气的还是狄员外老糊涂了临老居然娶妾还要养老生儿子。如今这份家业一半是她半辈子早起晚睡挣下的一半是儿子考取了功名挣下的平白的就要分了给人。妇人家本来就爱小老太太们更是恨不能一文钱当中劈开来做两文钱花的人如此这般算来算去不免心火上升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喘不过气来一头倒在坑上挣扎。偏生丫头媳妇们刚才都避开了还不曾回来。
待到素姐回家寻了些绸缎亲自来与婆婆看方才现狄婆子躺在炕上身子不能动弹两眼直翻。
素素见了不免先是吓一跳再看狄婆子口内说不出话手脚都不能动料想是中风当初狄自强家大伯与大伯母吵架大伯中风作起来差不多也是这样。慌得鞋也不及脱跳到炕上一手拍背一手从脖子边伸到前边掐老太太人中。捧东西进来的陈嫂也有些见识不喊不叫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急忙的掉头到前边找管家寻医生。
素姐掐了会子狄婆子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痰来喘气方才把她平放在炕上。此时早有人去找狄希陈并狄员外回家。
春香受了命去请巧姐满屋子寻不见一个人退出来拉着巧姐屋子里上夜的家人媳妇道:“巧姐姐哪里去了?”
那媳妇子笑指了指阁楼上道:“躲藏进去这半日了。你自去叫门说不得过两三日饿了就开门了。”
春香急得一跺脚转身爬到胡梯半截处大声喊道:“巧姐姐娘有些不好了你快开了门去瞧瞧。”
那巧姐与小铜雀藏在阁楼上阁楼高不满三尺宽不过十来尺又放了些箱子两个人挤在里边又闷又热又黑心里正后悔没有找个好地方躲藏。小铜雀又在那里不停的埋怨她说是娘请了家法定会将她们打得半死云云惹得巧姐与她逗嘴。待得春香喊了十来声才听到娘不好了几个字。
毕竟是自己娘小巧姐连滚带爬拉了门栓一步踏空差点掉了下来。
春香看她身上沾满灰尘脸上出了汗糊得一道一道黑印子头上还挂着蜘蛛网后边还跟着一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小铜雀。
小铜雀从后边拉着她袖子道:“姐姐掸掸灰洗个脸再去。”
巧姐却不理她挣脱了手撩起裙子直奔上房去。
此时正好狄婆子转醒调羹已是来了坐在边上与她打扇素姐坐在炕里伸着胳膊弯到前边狄婆子半靠在儿媳妇的身上就着她手里的茶钟喝水。
巧姐见了娘与调羹都在又怕又不好意思也不敢进门磨磨蹭蹭站在门外边扣那门框一副脏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叫素姐看了好笑狄婆子看了心疼调羹看了又生气又好笑。
等到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铜雀进房鬼头鬼脑在巧姐后边扭来扭去狄婆子掌不住笑了道:“还不去洗了脸。”
素姐忙拦:“且别洗也让你爹跟你哥瞧瞧你这花狸猫的样子不定怎么乐呢。”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一屋子人也就狄婆子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大嫂说的是你爹笑两下你也少打两下。”
巧姐听了娘跟嫂子的话明白今儿算是过去了顶多爹爹骂两声算了喜欢的忙跑进来。狄婆子忙喝住她道:“还不快与你姨娘赔不是。”
巧姐忙跪下来行了大礼慌得调羹扔了手中的扇子来扶她。
正好狄员外跨着大步气喘吁吁进来眼见得女儿正在赔罪爱妾满脸笑容扶起安下那悬在半空的大石头问狄婆子:“你可好了?”
“半边身子麻软”狄婆子皱着眉动了动道:“只怕是不中用了。”
素姐忙道:“狄周去请前门外王府里的医官去了我教他牵的那青花大走骡只怕这半日就到的。”
狄员外点点头素姐跳下炕好让狄员外近前就便拉着巧姐去自己屋里洗脸梳头让他夫妻三口子说话。
到了素姐屋子里巧姐看素姐脸色不太好忙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叫你吓的”素姐亲自捧镜子给巧姐照巧姐一边笑一边取了篦子梳头。
素姐心里却十分的难受早知道婆婆气成那样就顺着她给她台阶下了。也不至于中风这样严重看小巧姐无忧无虑要是知道母亲半身不能动弹不知道怎么样恼呢。
巧姐看嫂子木木的知道她八成是担心母亲快手快脚梳了头擦了面掸了身上的灰便拉着她重回上房。
那王府的医官已是来了正坐在外间狄员外陪着说话。
素姐心里难受埋头着向前冲倒是巧姐听见陌生男人说话声音伸手拉住她两人站在窗外听那医官道:“幸亏救的及时老夫人无甚大碍。在下开两副药爱吃就吃些不爱吃丢开也罢。只是以后动不得气千万小心。”
狄员外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忙命前边厅上摆酒要请医官吃饭。
素姐听到无甚大碍那笑容便自己跑到脸上回房亲自数了一吊的开箱钱叫陈嫂先送去。估量着吃了饭才去又封下四两银的红包两坛子金华酒。陈嫂送了钱回来说那医官说了老太太以后不能生气素姐听了好笑果然是良医医得心病。这话说得正中狄婆子的下怀只怕这礼还要加厚。便又寻了两匹家织的绢命陈嫂去仓里量了一石上好的稻米。自己袖了贴子去上房说与婆婆知道。
狄婆子正靠在炕上后边枕了几个枕调羹站在边上奉药一个小小朱红海棠如意的盘子上边搁着一只白瓷小碗盛着半碗药又有一只小碟里边放着几粒蜜*汁浸的杨梅。另有一只茶钟里边满满一钟白水。
狄婆子慢慢喝了药咽下去皱着眉吃那杨梅半天才伸手去拿茶钟嗽口。素姐在边上急得不得了。还是调羹久做丫鬟的人低眉顺眼心平气和倒叫素姐看了有些过意不去。
素姐上前一步道:“姨娘前边的菜怕是不够小春杏在厨房乱转呢快瞧瞧去。”调羹会意抽身去了。素姐方拿出贴子来对狄婆子道:“娘俺封了四两银两坛酒两匹绢一石稻米。虽然礼重了些难为他一些不拿乔来得又快。以后相与也容易。”
狄婆子点头问什么酒知道是金华酒忙道:“咱家那葡萄酒还有么换两坛子那个给他。”素姐应承了亲自拿钥匙去酒窖开门。
自从前年狄希陈卖了明水镇的房子这两年下来葡萄酒差不多的人家儿都会酿了价钱也不比从前只是滋味好坏各有不同。那位公子爷给自己家的美酒挂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的牌子酒却酸得跟醋一般还不如同席几位酿的好。狄希陈听说了拿了当笑话回来说过还特地花三分银买了小坛回来给素姐尝倒是品质跟价钱差不多少。比起来还是狄家的酒好只是素姐跟狄希陈都拿定了主意酿的不多也不卖。自家喝喝留几坛送人倒让人没处做手脚眼红不了。
只是这酒窖便管的严密钥匙素姐亲自掌在手里。狄希陈是把酿酒的方子说了与众人知道别的却不曾吐半个字这葡萄酒与白酒黄酒窖藏略有些不同是万万不能让人学了去。
果然那医官见了银米不过拱一拱手见了那酒晓得是狄家的葡萄酒大喜再三的谢狄员外不等狄员外说便自己说道:“老太爷如此慷慨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若是宅内有什么风吹咳嗽命人去说一声便来的。”
狄希陈本以为家里几个大小女人吵闹躲避几天便了。没想到主人家刚摆上了酒家人一径寻了去开口就道老太太不好了吓得他打马飞快走了来家正好赶上狄员外吃得脸红红的门送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了脚站在一边。他老子见他半日才回家到了家也不去瞧他母亲大喝一声:“还不去瞧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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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余波(下)
狄希陈唬了一跳再看狄员外鼻子眼里都是笑料想老娘没什么大事。冲那医官拱拱手便拔腿进去了。进了上房狄婆子扶了巧姐正在地下走见狄希陈汗津津进来先自笑道:“难为你赶了回家先回去洗洗罢歇下罢明儿说话。”
狄希陈问得母亲并无不适也便放心冲妹子笑笑掉头回去了。
巧姐不依嘟着嘴对狄婆子道:“哥哥笑话我。”
狄婆子笑骂她:“小心传到你婆婆耳朵里叫再冬哥休了你。以后遇到调羹远着些。”
巧姐忙道:“不是气不过我也不砸她。谁叫她一个灶上的也穿得一身绸缎。我嫂子还不穿呢。”
狄婆子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女儿额头“你休忘记你婆家几位都是那位龙氏生的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若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难保不吃亏。多学学你嫂子与调羹。”
且说狄希陈一进了自家屋子就见素姐正坐在床边洗脚脚半浸在木盆里。边上放着两根两丈来长的白布并一只明矾盒子。秋香拎着壶热水慢慢浇上去。素姐皱着眉道:“多浇会今儿我这双脚算是完了走出一脚泡来。”
狄希陈想起从前素素最喜欢夏天不穿袜子光脚穿一双凉鞋虽然脚指甲没有学人家画上花花朵朵可是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叫人看了十分舒服。再看如今天这一双脚分明是残废素姐怕脚臭每日里早起又要洗又要缠还要撒上吸潮的明矾跟受刑一样。狄希陈不由一阵心酸挥手叫秋香出去自己跪在床脚踏上伸出两只手罩住素姐的脚轻轻说:“苦了你了。”
素姐嗔道:“那你还没日没夜在外边游荡?家里乱成一锅粥你抬腿就跑了。”
“你们几个女人干架我夹在里边怎么办?”狄希陈无奈一大老爷们家里妹子跟二妈干架老娘看热闹除了抬腿就跑能干什么?“给妹子递棍子还是给二奶打气?”
素姐听狄希陈这般说也笑了。弯腰拿手巾擦脚狄希陈很狗腿的抢过手巾素姐推他:“休叫人瞧子笑话你。”
“怕什么我这明水镇一哥的名声全山东都知道。”狄希陈笑道“只怕改日要换你家薛如兼做。”
话虽这样说狄希陈还是站起来叫秋香进来帮素姐缠脚那个东西左一圈右一圈间或还要撒明矾是个技术活儿素姐自己都搞不定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素姐便叫春香:“去厨房看看我的饭可好了。”
狄希陈忙道:“要两份儿我也没吃呢。”
素姐缠好了脚穿上大红缎子四季花白绫底的鞋儿自己看了看自嘲道:“就这双鞋放到咱们那个时代也值台冰箱。”
狄希陈忙施展乾坤大挪移与素姐商量事。那位王公子酿酒也晓得是狄希陈因他用了强故意将方子传了开去。没奈何不只那几位就是别家道听途说学了法子酿的酒都比他家的强。如今卖不上钱来白收着狄家老宅没什么意思想让狄家买回去放了消息与狄希陈。
狄希陈又想买又觉得加了钱买回来太吃亏。素姐问要加多少钱狄希陈道:“也不多四百两。”
“他怎么不去抢一转手要挣原主人百分之五十!”素姐气得声音都大了一拍桌子吓得秋香跟陈嫂都跑了进来陈嫂见不是两口子相争的意思拉着秋香又出去了。
狄希陈方道:“毕竟是咱家旧产业当初卖了就很没面子不然我也不会去考这个官儿。”
“如今你也是个官儿虽然不知道猴牛马月有实缺。”素姐冷笑:“就不想想从前那宅子可是住得官儿的?赎回来谁去住?”
狄希陈道:“你说的都有理可是不能叫狄家的产业在我手里卖掉。”
素姐叹口气劝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其实素姐也知道狄希陈心里都明白就是大男人的面子下不来。从前无权无势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做了知县官儿总想斗斗土豪劣绅。想来日日在外边吃酒都是在走门路找关系。不由的又劝他:“咱们是来过好日子的你已是被狗咬了一口去怎么总想着要咬回来?”
狄希陈看素姐说的这么刻薄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依你丢开手吧。只是还得跟爹娘说一声儿。”
春香送了饭来一大盆米饭一碟香肠一碟煎豆腐、一碗蒸鸡蛋。狄希陈见了投了筷子道:“那调羹日日就与你们吃这些东西着实该巧妹妹砸了她。”
素姐道:“你小声些罢今儿乱的不够是不是?请的医官吃饭忙里还要给婆婆开小灶调羹忙的可怜儿的是我命春香自去做的这几样。调羹正是三四个月的时候若是怎么样了你家两个老的不知道怎么吵呢。”
狄希陈想起来问:“今天pk谁胜?”
素姐笑道:“大奶得面子二奶得里子。就看加赛能不能一举得男了。若是得了男你输家产要分一半人家。”
狄希陈道:“你就不心痛?”
素姐拿筷子敲他:“怎么说我也上过几年学也知道自己挣的钱最好。对了”话题一转“咱们将来是卖酒呀是做官搂钱?”
狄希陈大乐:“当然做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咱不贪捞一万两就行。省着点够狄贤齐一辈子了。”
素姐看不惯狄希陈的张狂样子啐他道:“你不是要烧玻璃吗?不是分分钟的小cass吗?”
狄希陈忙道:“蛋凉了不好吃快吃吃完了我带你跟小全哥出庄走走去。”就此把赎回老宅的话揭过一边不提。
那位王公子见半个月没有回信倒坐不住了又使了人直接与狄希陈说狄希陈问狄员外老两口都说山居甚好不愿回明水镇。唯有调羹为长久打算心想着若是生了个哥儿将来分家住在明水自己也是人上人了倒是在狄员外耳边吹了几天风怎奈狄员外大事上头从来是奉狄婆子为主。狄希陈便慨然回了王公子道:“虽是旧宅怎奈修葺一新做价一千二百两那是在下沾了便宜。如今要预备京里花费挪不出这项银子来不敢应承倒教您费心了。”
王公子无处下爪终于死了心。狄希陈心里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好好的挣钱生意半路上叫他拦了如今葡萄酒算是山东特产哪里再有那肯出八两银一坛的商人到顶不过二两差的只肯给一两钱银子。也只有自己家里酿些喝喝罢。素素天天说要烧玻璃是呀哪个穿越来的人不烧几个玩玩可是那东西真那么好烧的吗?要建什么样的窑配方比例又多少?最重要的是这独门生意卖多少钱人家都眼红就怕再来一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就真的要做刮地三尺的青天大老爷了。这种事狄希陈怎么会真的去做他也是穷人家孩子长大知道穷人的苦怎么忍心搜刮穷人的财产肥己?
小巧姐这一场风波狄婆子虽然中风慢慢也能下地走动走动活动开了胳膊腿都好些了便与素姐一起张罗小巧姐的婚事那收稻子摘棉花等事便让那个知县大老官狄希陈去管。调羹管着厨房又要支持内宅又要管外边觅汉并打短工的饭食累得脸又瘦了一圈狄员外便自己上阵监厨。狄家上上下下就是小全哥都在忙着学说话唯有巧姐一个闲人。可是她身闲心不闲听进去母亲教导有事无事冷眼看调羹说话、素姐做事生怕将来嫁过薛家不会做人。
转眼就到八月薛家定了初五过聘九月初六毕姻。两家就格外的忙起来了媒人们两头乱跑有时两位亲家老爷亲自约了一起商量。狄婆子起先还怕把素姐比下去了她会使小性子没想到素姐没有丝毫不满一天到晚乐呵呵忙里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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