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子当如王宇辰
王宇辰像小老头一样锁着眉,摸着下巴,再三打量着大龙邮票,这大龙邮票如果是真的,的确是好东西,增值潜力远在全国山河一片红之上。
可是,万一如果是假的,自己的亏可就吃大了。
自己毕竟不是专业集邮家,收藏邮票只是自己未来淘金路的第一步,目前自己手里的现金有限,如果收购的大龙邮票是假的,砸在手里,那将极大的影响自己的后续发展。
王宇辰抓耳挠腮,正不知该如何决断,就听到旁边那位老石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桂圆汤:“老李,算了吧,我没想到你会找一个小伢儿卖我的大龙邮票。这样大的一笔生意,总要大人点头才行,要不然,人家家长事后嚷嚷起来,还当我是骗子呢。”
王宇辰扭头看向老石,只见他脸上颇有不满之色,知道是自己的迟疑引起了他的不快,想来这祖传大龙邮票在这老石心中珍贵无比。
此次不知因何故不得不变卖,心中实在不舍,又遇到自己这个貌似不靠谱的小家伙,自然显形于色,没有当场拂袖而去,已经是人家给李所长面子。
王宇辰心中一转,脸上露出最纯真的笑容:“这位石伯伯,你为什么要卖掉这样珍贵的大龙邮票啊?如果这邮票是我的,我肯定珍藏起来,留给子孙后代,这可是名符其实的传家宝啊。”
石国锋原本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想到老李带他来找的所谓愿意出大价钱的买主,居然是个蜗居在教工宿舍里的才五岁的小娃娃。
好吧,这娃娃的确因为机缘巧合救了人,可是娃娃就是娃娃,他手里资金估计就是一些买糖果零食的压岁钱,老李找他卖大龙邮票,真正是糊涂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宇辰给他又是端桂圆汤,又是夸他的大龙邮票是传家宝,石国锋总不能再绷着脸,他长叹一声:“我有急事要回京城,需要不少钱--算了,这些事,你一个小孩子不懂的。”
王宇辰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石伯伯这是想去办理P反的事吧?”
石国锋这下是真吃惊了,面前的这孩子真的只有五岁吗?他怎么一口叫破了自己的心思?
王宇辰小大人一样耸了耸肩膀:“我妈妈也被冤枉过,还被关了起来,我爸爸到处找人帮忙,也花了不少钱。这还是在平河县呢,要是到了京城,花得钱肯定更加多。”
石国锋顿时起了同病相怜的之感:“你的妈妈犯什么事?”
李所长在旁边道:“王宇辰妈妈的事,我倒知道一点,那真正是冤枉的,幸好那些人很快倒台了--”
他将前后事由一说,石国锋也不由一阵唏嘘,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王宇辰的脑袋:“哎,你这孩子也是可怜啊,你这样早熟,想来也是因为家里遭了这大难吧。”
王宇辰笑道:“还好还好,我奶奶一直陪在我身边,倒没怎么吃苦。石伯伯,你的事我知道了,这样说来,我更不能要你的邮票了。你现在正是危难之际,我要是收了你的大龙票,可不是应了乘人之危这句话嘛。”
石国锋看着萝卜头一样的王宇辰背着小手摇头晃脑老气横秋说着话,不禁有些失笑,虽然知道自己今日是白跑了一趟,依然并不生气,点了点王宇辰的鼻子道:“胡说,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公平买卖,扯什么乘人之危。得了,看在你还识货的分上,再让你看几眼大龙邮票解解馋。老李,看来,你还得另外帮我找个买主。我可是急着进京呢。”
王宇辰认真地道:“石伯伯,你是该赶紧回京城了。你P反得越早,越能早日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这位子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回原单位早了,还能给你安排一个好的位置,可如果以后P反的人越来越多,那好位子可就轮不到你了,说不定,就给你一个虚职,甚至退居二线去了。”
石国锋张口结舌,他如同看怪物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宇辰,半晌才道:“这话,是你爸爸妈妈跟你说的?不可能啊。谁家会这样子教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李所长在旁边悠悠地道:“老石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能把王宇辰当普通孩子看待啊。这孩子,嘿嘿,可了不得。”
王宇辰道:“石伯伯,你再喝点桂圆汤,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王宇辰扔下不知所措的石国锋和抱着胳膊在一旁边看好戏的李所长,蹬蹬上了楼,冲着正在缝衣服的蒋阿婆道:“奶奶,我让你收的钱呢?”
奶奶转身到箱子边,从箱底下掏出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王宇辰自重生以来挣下的全部家当,包括现金和各种票据,其中还有救外宾后,县里奖励的十元钱。
王宇辰数出六百元,又取了一迭全国粮票,快步跑下楼,把钱和票据递给还在愣神的石国锋:“石伯伯,给。”
石国锋下意识地接过钱,粗粗一数,惊叫出声:“六百元?你一个孩子哪来这样多的钱?哎呀,你不该是偷偷拿了你爸爸妈妈的钱吧?”
王宇辰一笑:“不是我吹牛,我爸爸妈妈工作以来的积蓄都没这样多呢。”
这倒是,这年头一个中学老师的月工资只有二三十月,每次涨工资也有几元钱,能够一下子拿出六百元现金的人家,实在是不多。
石国锋象是烫了手一般,把钱往王宇辰手塞:“不行不行。这钱不明不白,我不能拿。如果你爸爸妈妈事后知道你偷偷拿家里的钱买邮票,非打死你不可。”
王宇辰正色道:“石伯伯,我这钱不是用来买大龙邮票的--大龙邮票是稀世奇珍,区区六百元可买不了。这邮票呢,我已经开过眼了,你把它收好,今后传之后人。我这六百元,是借给你的。”
石国锋更吃惊了,他知道自己祖传的大龙邮票罕见,但是其实心里对能卖多少价钱根本没底,说到底,如今这年月,根本不是玩收藏的时候,家家户户手里都没余钱。
依着他原来的想法,这大龙邮票能卖个三四百元已经算是运气好了,这可是双职工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积下来的工资。
可是,如今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往自己手里塞了六百元,还说不是用来买邮票,而是借给自己--自己是在做梦吗?
石国锋还要坚持推让,王宇辰认真地道:“石伯伯,我想,如今流落在外受苦的,应该不止你一人,你的家人说不定比你过得更苦。你早一日恢复工作,就能早一日把家人接回身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她们考虑啊。”
王宇辰的这句话,一下子让石国锋红了眼圈,的确,他自己吃苦算不了什么,可是妻子和女儿呢?
自己被发落到平河县时,女儿还在妻子的肚子里,她出生时,自己甚至没机会见上一面,现在女儿应该读中学了吧,在那偏远山区里,哪里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如果女儿的一生因此被耽误了,那自己真是百死莫赎了。
石国锋一咬牙,死死握住了手里的钱和票据:“王宇辰小朋友,大恩不言谢。不过,这钱我不能白拿你的,要不然,你爸爸妈妈知道后,非被你气死不可。这样吧,我把大龙邮票抵押在你这儿,等我回京办成了事,安定下来了,我再带钱来赎--用双倍--不,用三倍的价钱赎回去。”
王宇辰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石伯伯这说得算什么话,我这不成了放高利贷的?这要是被我爸爸妈妈知道,才真要挨打呢。”
李所长见一老一少还要推让,笑道:“这样吧,我来做个中人,老石啊,你先把钱收下,放放心心去京城办自己的正事,大龙邮票放在王宇辰这儿,就算是个抵押物,等老石官复原职了,也不用说拿多少钱赎回去--说钱就伤感情了。要我说啊,小辰辰不是普通孩子,我有一种预感,这孩子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我老头子也算是看多了人的,却也看不透小辰辰长大后能走到哪一步。到了那时,老石如果你力所能及,就帮衬小辰辰一把,也算是还了今日的这份情谊。”
石国锋一怔,李所长提出的这个建议的确妙,自己如果真的复了职,有的是办法给王宇辰好处--不能直接给他好处,也能想办法关照一下他的父母。
他重重点头:“好,老李你这点子好。来,小辰辰,石伯伯跟你拉个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赖。”
石国锋收起钱,想了想,取过纸笔,写下了一个京城的地址和电话:“辰辰啊,以后你想找石伯伯,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寄信。”
王宇辰点点头,小心翼翼收好,自己这下也算是有京城里的关系了,这也算是一步闲棋,石国锋回到京城后,能不能复职,复职后能不能得到一个肥缺,他今后能不能念着今日的情份回报自己一个小屁孩,这都是一个巨大的未知之数。
不过,自己今后所谋者甚大,有些事,光靠钱是办不了的,再多的钱在种华家这个有着特殊国情的国度并不管用,如果自己真能靠区区六百元,和石国锋交下忘年之交,那自己就能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助力。
与这今后有可能获得的来自京城的助力相比,不要说六百元,就是花六千元都值。
石国锋有钱在手,心情激动难耐,再也坐不住,对李所长道:“老李,事不宜迟,我也没心情回厂里请假了--嘿,估计请假他们也不肯批,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想法子买一张最近去京城的火车票,我这就返京。”
李所长也是个利落的性子:“没问题,我这就去办火车票。”
石国锋冲着王宇辰伸出手,如同和大人相交一样握了握,李所长则把那本集邮册往王宇辰手里一塞,两人说走就走,风一样离开了教工宿舍。
王宇辰再一次打开集邮册,细细欣赏了一番三张大龙邮票--好吧,他就是牛嚼牡丹,根本不懂得如何欣赏看起来如同油印的一样的珍邮。
王宇辰自嘲地一笑,收藏哪里是这样容易入门的,在后世他的记忆中,江浙一带的私营企业家有钱后,的确炒过一阵子收藏,有的老板一口气豪掷几个亿,收藏了一屋子的字画纸玩,可是请名家来一掌眼,嘿,全是假的。
在各项投资理财计划中,收藏从来不是王宇辰最看好的一项,实在是因为里面的水太深,太坑,也就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将来的猴票值得他出手。
王宇辰让蒋阿婆把集邮册收了起来,到了傍晚,朱明和王建设回家,压根儿不知道儿子背着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桩大交易,家里多了一套举世罕见的珍邮。
王建设吃了饭,突然对王宇辰笑道:“想不想跟爸爸锯树?”
王宇辰一怔:“锯树?”
王建设点点头,一指院子里高大挺拔的泡筒树道:“对,这树长得够大够粗了,我一直想打一个木箱子,趁着今晚有空,我们父子俩把树给锯倒吧。”
泡筒树啊,王宇辰想了起来,在后世的记忆中,父亲离开平河县时,的确把院子里的泡筒树给锯倒了。
泡筒树有个奇怪的特性,喜欢浇肥皂水,别的树浇了肥皂水非死不可,可泡筒树却越长越大,王宇辰每次洗了小手手,都乖乖听妈妈的话,把盆里浮着肥皂泡的水倒到树根下。
王建设向沙老师讨来了一把大锯,和王宇辰一人坐在树的一边,两人扯着大锯,你来我往锯着树,随着哧哧的锯声,树屑纷纷散落,锋利的锯齿“咬”入了粗壮的树干里。
王宇辰拉了没几下大锯,就被妈妈赶到了一边,王建设不得不请沙老师帮一把手,沙老师一把拉大锯一边道:“可惜了呢,这树再长几年,出的材更好呢。”
王建设咬着牙道:“等不及了。这树是我和朱明刚刚结婚不久时种下的,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沙老师叹了口气:“你们一家终究是要走了,走吧走吧,虽然说辰辰救外宾后,学校的领导对朱明老师的态度好了不少,可那究竟不是长久之计,这有些人啊,翻脸跟翻书似的,靠不住。”
王建设失笑道:“瞧你说得,沙老师,难道我们两夫妻还要借辰辰一个五岁的娃娃的势吗?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们夫妻会风风光光的回来。”
沙老师瞟了一眼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玩着肥皂泡的王宇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回了肚子里--辰辰没有主动把自己的事告诉朱明和王建设,想来自有想法,他也没必要点醒王建设,他的这个儿子,可是一个了不得的神童。
外人不知道沙青沙林救外宾的真相,沙老师却是门儿清。
当外界的祝贺和吹捧渐渐平息后,沙老师关起门来,板起脸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沙青沙林,沙青沙林原本得意得尾巴都要跷到天上去了,一开始还在打马虎眼,可知子莫如父,沙老师用竹板抽了几下屁屁,就立刻鬼哭狼嚎一样把真相全说了出来。
沙老师立刻发现了其中种种古怪之处--好端端的王宇辰为何突然提议去河边钓鱼?既然是钓鱼又为何带绳子轮胎?带绳子轮胎倒也罢了,榔头又是怎么回事?钓鱼后为何迟迟不回家,借烤鱼的名头非要等在河边?
更重要的是,沙青沙林齐声确认,当时轿车坠落河里时,他们俩人都吓傻了,动都不会动,是王宇辰给了两人一掌一脚,又带头跳到河里,这才救出了外宾等人。
沙老师盘问清楚真相后,禁不住想仰天长啸,生子当如王宇辰啊。这孩子,了不得,不得了。
可惜,王宇辰要随着父母去甬城了,要不然,自己就让两个傻儿子跟着他一辈子,就是没学会多少本领,跟在王宇辰身边都能沾不少福气。
夜晚的院子里,响起钉钉咚咚的敲打声,那是王建设漏夜打制木箱子,这时的男人都是木匠泥瓦匠都能干的多面手,王建设甚至还学过钳工,打个木箱那是小意思。
王宇辰记得父亲后来还曾经自己用红砖、水泥、马赛克砌了一个浴缸,只是那年头没有热水器,得一边在煤气炉上烧水一边拎着沉重而又滚烫的水壶倒浴缸里。
每当这时,光着屁屁在浴缸里玩水的王宇辰就会掩着小鸡鸡躲到浴缸的另一头,以免热水溅到自己身上。
王宇辰在榔头的敲打声中,回忆着后世--回忆两字用在这里真是怪怪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