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一场功名
叶华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周强--不对,是王宇辰为了感谢自己送他邮票,特意让周强采购的,怪不得这孩子这段时间天天呆在学校里呢,他就等着周强把这些特殊的礼物送给山上的孩子们呢。
叶华看向王宇辰,王宇辰正如任何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四岁孩子一样,和双峰村的孩子们打闹着,心里不由一阵感慨,这孩子,真是鬼精鬼精的。
嗯,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全国山河一片红错票,到了今后肯定比较值钱,说不定,这几张邮票还能换来不少猪肉呢,不过,送给辰辰这小家伙,值!因为这孩子知恩图报,心地善良。
周强带着人手在破庙小学忙了半天,把屋顶的漏雨处,墙角的破洞也都一一补好,临离去时,王宇辰又塞给他一个小包,低声嘱咐了几句,周强连连点头。
王宇辰又在双峰村呆了三天,三天后,周强再次进村,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带装满物质的小车队,只是带了一包油印的书籍资料。
周强把书籍资料教给破庙小学的老教师,告诉他,这是如今城里最热门的学习资料,那老教师多年没有到县城里进修了,哪里知道如今城里的学校用的是什么教辅材料,接过资料后,随手翻了翻,只觉得上面的知识深入浅出,极为新奇,让他大开眼界。
这老教师如何知道,这些学习资料都是王宇辰一手编出来的,他在破庙小学呆了一段时间,结合双峰村孩子们的学习日常,以及来自后世的知识,编了这样一套教辅资料。
如果双峰村的孩子们认真学习,等到小升中时,就能拿到比城里的孩子们更好的成绩,这才是王宇辰送给叶华、送给双峰村的大礼--从根子上改变贫困乡村孩子们的命运!
即使到了后世,学习读书考试,依然是贫困家庭学子最公平公正的人生奋斗道路。
等到了1977年,全面恢复高考,王宇辰给双峰村孩子们留下的这套教辅材料,将真正突现它的威力,只要不是孩子们太笨或者无心读书,这套资料能把他们送进最好的初中,只要他们继续努力,考上大学并不是梦想。
悄无声息,只是告别了叶华,王宇辰坐在周强的自行车后面,离开了双峰村。
这座偏远的小山村,隐藏着无人知晓的宝藏,如今,王宇辰已经顺利将宝挖到手了。
谢谢,谢谢叶华,也谢谢双峰村的乡亲们,是的,有了这第一桶金,王宇辰将在未来更方便地改变自己的未来,但是同时,他也会利用这笔钱改变更多人的生活和未来,甚至赋予他们全新的生命!
王宇辰一回到平河县一中的教工宿舍,还没躺到院子里的竹榻上松口气,沙老师就拐着脚兴冲冲赶了过来,手里挥舞着几份油印的资料:“辰辰,这些教辅资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自然是王宇辰给双峰村孩子们印的教辅资料,他交给周强后,托沙老师油印,所以沙老师手里有这份资料并不奇怪。
王宇辰懒洋洋地道:“沙老师,你就别问我是从哪里来的了,我就问你,这教辅资料好用不好用?”
沙老师眼睛发亮:“好用!当然好用!我当了这样多年的老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教辅资料是我见过的最好用的资料了!嗯,非常有前瞻性!我看啊,就算是十多年后这些学习要点也不会落伍!”
王宇辰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自己就是从后世抄来的。
沙老师兴冲冲道:“我想多印些资料,送给一些朋友。”
王宇辰一皱眉,这教辅资料出自他的手,如果大规模扩散,人家一问来源,自己可不想让人当成怪胎--四岁小伢儿编出几十年资深教师都赞好的教辅材料,不是怪胎是什么。
更何况,这教辅材料是自己送给双峰村孩子们的礼物,如果城里孩子也有这样的资料,双峰村的孩子们再努力也比不过。
王宇辰轻咳一声:“沙伯伯,这资料,你送给熟悉的亲戚朋友家的孩子没关系,可要是大规模油印--嗯,那还是算了吧。”
他压低了声音:“这些资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以后沙青沙林两个哥哥学了以后,肯定有好处,可要是学得人多了,和沙青沙林两个哥哥竞争的人也就多了--”
沙老师恍然大悟,重重一拍大腿:“对对对!这套材料,以后就只给沙青沙林--嗯,还有谢玲用。”
沙老师虽然好为人师,但毕竟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多少有些偏心,一心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自然不愿意平白给人家用,以免给自己的孩子增加太多的竞争对手。
王宇辰看着沙老师珍而重之地卷起材料离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沙老师没有对材料的来历追根究底,要不然,自己实在是没法解释,自己卖卖皮蛋已经够妖孽的了,可不想再引人注目了。
那20多张全国山河一片红已经被王宇辰用油布包了好几层,放在奶奶保管的樟木箱子的底部,油布防水,樟木箱防虫,唯一的钥匙在奶奶手里,除了她的宝贝孙子王宇辰来讨,任谁也不开,就连她的亲儿子王宇辰的爸爸王建设也不行!
真好。折腾了这样久,自己总算手里有点底牌了,接下来,自己也该当个乖孩子了,一个如同真正的四岁孩子一样的乖孩子。
没过多长时间,妈妈就会回来,爸爸也会回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自己很多事就再也不能做了。
好吧好吧,就当是自己休息一段时间。再怎么说,自己也只不过四岁而已。
数个月后。
京城。
某部门办公楼,长长的走廊里,一个收发员正抱着大堆信件匆匆而过,他推开一间办公室,对埋首在一堆信件后面的中年女子道:“芳姐,这是今天的信件。”
芳姐--王芳从案桌后抬起身来,忙迎上前去,从收发员手里接过信件:“这样多啊,可辛苦你了。”
收发员苦笑道:“这段时间来自各地的信件越来越多,绝大多数都是要求平翻的,大伙儿每天光拆信封就拆得手酸了。”
王芳叹了口气:“是啊,这十年,不知多少人吃了大苦,如今总算看到希望了,这每一封信背后,都是一家人的悲欢离合,我们一定要谨慎处理,虽然咱们这部门不能直接解决他们的问题,但能及时转到相关部门,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
收发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说起来,我家那十年也是苦熬过来的--算了算了,不说了,说起来都是泪。我还要送别的信呢,芳姐,我走啦,你忙。”
听着收发员在走廊上匆匆的脚步声,王芳微微叹了口气,是啊,谁家没有一肚子苦水呢,但是,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吧。
王芳耐心地拆开一封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那些信件有的通篇都是撕心裂肺的呼号,有的字字血泪--这并非夸张的修辞,因为那信真的是由血书写成!纸上还凝结着泪痕!
王芳刚刚开始看这些信件时,无时无刻不在流泪,因为她感同心受,她和那些写信人一样,历经了不知多少苦难,可是现在,她已经流不出泪了--苦难实在太多太多,她已经流干了眼泪。更重要的是,眼泪对那些申诉人毫无用处。
取而代之的,只有同情和无奈。
是的,无奈。
那信封中厚厚的一迭迭申诉材料反映的问题,有的时间过于久远,有的相关材料和证明人已经不在人世,还有的太过复杂,牵扯到太多的人和事,有些人,依然高居其位,所以,这些问题想解决,真是漫漫无期。
王芳所在的部门,并无实权,只能起到一个转交的作用,正是在这层层转交中,人们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最后,石沉大海。
王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一封信看得尽量仔细一点,尽量找一个更尽职的对口部门,而不是被某个部门的漫不经心的工作人员直接扔废纸篓里。
王芳喝了口茶,从如同小山一样的信封堆里取过一封信,信才一入手,她就是一怔--这信,怎么这样薄?
是的,信太薄了。
王芳拆看过的信封,绝对大多数--不,可以说几乎每一封信都是厚厚的,每个申诉人都似乎要把那可怕的岁月里经历的每一件惨事不分巨细的写在上面,甚至到了祥林嫂那样啰嗦得令人厌烦的地步。
可是现在王芳手里的信,却薄得可怜,似乎,里面只塞了一张纸。
王芳拆开了信件,果然,信封内只有一张纸,而且纸还是破损的,这倒没什么,这年头连信纸也不好找,王芳甚至接到过用草纸、甚至报纸充当信纸写来的信。
她小心翼翼地摊看,细细看起来,信很短,不过数百来字,王芳很快就看完了,但她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呆滞的,半晌,才不敢置信似地揉了揉眼睛,举起信封,又看了一遍。
终于,王芳确认自己看到的内容是真实无比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封信,字迹清晰,条理分明,字词通顺,可是偏偏上面的内容又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王芳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信,甚至把信封和邮戳也看了几遍,然后,她就坐在座位上沉思起来,半晌,她突然站了起来,取过一个黑色人造革的拎包,将那封信塞了进去,匆匆出了门,她走得如此匆忙,甚至来不及关上办公室的门。
半个小时后,在某个有门岗的部委大楼前,王芳向门卫递上了自己的工作证,门卫瞟了眼工作证,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芳:“您找哪位?”
王芳笑道:“我找小林--林千军。”
门卫噢了一声:“是小林啊?你们认识?”
王芳点点头:“一个大院的,我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原来是部队上的,后来调到你们这儿来了。”
门卫轻咳了一声:“是啊,有段时间军管,小林就是那时候来的,行了,在这儿签个字,进去吧。”
王芳进了门,走进大楼,楼里人来人往,匆匆忙忙,这里和国家很多单位一样,正在重新走上正轨,原本大量流放在外的干部重新返回,有些人则被处理,过往的积案正在被重新审视,新的案件又源源不断涌入来,每个人走路都是匆匆的。
但是,与以往人们脸上惯常见到的麻木不同,如今的人们虽然忙碌着,却神情昂扬,因为每个人都相信,未来将更光明。
王芳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位于厕所边的一间小办公室,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进来。”
王芳推开了门,顿时被里面涌出来的浓浓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她举起手挥了挥,这才看清,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只是件杂物间,里面堆满了陈旧的资料箱、铁皮柜、扫把什么的,靠窗的角落里放着一张漆面剥落的办公桌,一个身着下蓝上白制服的年轻人正把脚跷在桌子上,吞云吐雾。
看到门口的王芳,年轻人一愣,忙把烟头在一个空墨水瓶里按灭,跳了起来:“嘿,这不是芳姐吗?你怎么大驾光临跑到小弟这儿来了?”
王芳大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进来,一边毫不客气如同训斥自己的年幼的弟弟一样训斥道:“你看你,象什么样子?大白天关在房间里只知道抽烟,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小林,你爸爸妈妈把你托给我照顾,芳姐今天可要说道说道,你还年轻,这样颓废可不是事儿。”
年轻人正是王芳同一个大院里的林千军,他父母在三线工作,把林千军托给王芳照顾,在他心里,芳姐既像姐又像妈。
林千军忙给王芳端了条板凳,苦着脸挠了挠头:“芳姐,我不是不努力啊,可是你知道,自从那些老家伙回来后,对我们这些后进的小青年一个个横挑鼻子竖挑眼,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是军管时期从部队上调过来的。我听人说,已经有文件打算把我们这些人都清理出去。唉,你说,我自认没犯过错,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我都从部队里出来多年,这再灰溜溜的回去,实在是没这个脸啊。”
王芳点点头:“你的处境我知道,看你办公室就知道你受到了排挤,被边缘化了。”
林千军唉声叹气:“芳姐,没准你下一次来,就看不到我喽。”
王芳抿了抿嘴:“小林,你有想过没有,部里的老同志为什么要清理你们吗?”
林千军一怔,忙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偷听,悄悄掩上门,压低嗓音对王芳道:“这还用问?有些人当初是怎么上来的?还不是靠把那些老家伙斗倒赶走上的位?如今老家伙们都回来了,自然要好好算算这笔帐--秋后算账的道理谁不懂。”
王芳直视着林千军的眼睛:“可是我知道,你从来没干过对不起人的腌脏事。”
林千军脸突然一红,支支吾吾道:“我林千军从来不干对不起良心的事,可是、可是,我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让我跑武装越野,拼刺刀那是没问题,可让我破案--唉,他们说得对,我业务不对口,还是回部队更有发展前途。”
王芳点点头:“是啊,小林,你的业务能力实在是一大缺陷,不过,你就是回部队,也很难有好前程啊。好的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芳姐我可知道,当时为了让你调到部委里,你爸爸也是花了不少人情的,人情这东西,用一回少一回,你现在如果再回部队,可就没有以前那样的好位置了。说不得,同样会被边缘化。”
林千军一摊手:“芳姐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唉,我还不如下基层带兵呢。”
王芳眯起了眼睛:“小林,你什么时候这样没出息了?不就是业务能力不行吗?你好好表现表现,破个漂亮的案子,有功劳在身,我就不信那些老家伙还有借口把你赶走。”
林千军一怔,喃喃道:“破个案子?芳姐,这年头哪有什么大案要案,村里偷头牛都是了不起的大案子了--嘿,关于那些老家伙的案子倒是有很多,可我也不敢接手啊,那些案子错综复杂,就是个烫手山芋,可不是我这样的小萝卜头敢碰的。”
王芳突然一笑:“如果有一个案子,涉及三条人命,你把它给破了,算不算大功一件?能不能帮你留下来?”
林千军张口结舌:“三条人命的大案!我的乖乖!芳姐,这样的案件我要是破了,不要说留在部里,说不定还能立个大功,升上一级呢!新来的领导可是吹过好几次风,现在就是要提拔有业务能力的年青人才!”
王芳啪一拍手:“那就行了!小林,你芳姐,今天就给你送一场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