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散兵游勇
李晨风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清醒清醒吧,我的同志,就算其他国家的天皇、女王,那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正式干预国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知来历的神棍干涉国家大政。”
林千军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道:“这是欲加之罪,这是莫须有。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停止寻找蝴蝶大师的行动,一切真相,只有找到蝴蝶大师才有定论。”
李晨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取过一张纸,清了清嗓子:“不主动接触,长期观察,有所作为。”
林千军一呆:“什么意思?”
李晨风弹了弹手中的纸:“这是一号首长对蝴蝶一事的批示。”
“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内幕消息--一号首长看过蝴蝶关于香江的最新来信后,笑着道,一国两制本身就是新生事物,人家来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林千军心头放下一块巨石:“这可太好了,首长就是有胸襟有气度。我就说嘛,蝴蝶大师绝对不是心怀叵测的坏人。可是,非人所被取谛又是怎么回事?”
李晨风道:“首长们经过了认真的研究,一致认为,中国的发展依靠的是D的领导,10多亿干部群众的艰苦奋斗。哪怕真有一个未卜先知的人物,也只能查漏补缺,不能将整个国家的未来交给他的手上--就算是神仙也不行。”
“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原本就是一个临时机构,目前寻找蝴蝶一事陷入了困境,对蝴蝶未卜先知的能力研究也毫无头绪,所以上级领导决定关停研究所。”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再与蝴蝶发生接触。一号首长的批示写得很明白,不主动接触,但是又要有所作为。”
“如果蝴蝶是个真正的爱国者,而不是别有居心的敌特份子,那就算我们不主动联系他、寻找他,他依然会给我们来信,不至于因此耽误事情。”
林千军如鲠在喉,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这是来自最上层的批示,铁板钉钉,自己一个戴罪立功的临时工,又能做得了什么?
但他依然还是有些不服气:“我们总该找到蝴蝶大师吧。找到他,才能知道更多的真相啊。”
李晨风一摊手:“可问题是蝴蝶自己并不想让我们找到他啊。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是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还是如同真正的隐世高人不以世俗为念,但他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非要剃头挑子一头热,大张旗鼓在全国寻找蝴蝶呢?”
“蝴蝶真想见我们,只要给你写一封信就能解决问题,又何须我们大费手脚。”
“话再说回来,首长不是有‘有所作为’这句批示吗?如果真到了蝴蝶需要我们相助的那一天,我们再出手也来得及嘛。”
林千军嘀咕道:“非正常人类研究所都关停了,蝴蝶大师又能向谁求助?真要他直闯中南海吗?”
李晨风笑道:“谁说没人?林千军同志,欢迎你加入蝴蝶研究兴趣小组。”
林千军瞠目结舌:“兴趣小组?这又是什么组织?”
李晨风道:“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关停后,组织上决定继续与蝴蝶保持一定程度的接触,只不过投入的人力、资源、资金大大减少,对外以蝴蝶研究兴趣小组的民间形式展开工作。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调用各部门的力量。小组主要还是起到协调的作用。”
“兴趣小组成员之一,就是你林千军同志。从明天起,你恢复在部委的职务,原有的处分统统撤销。”
林千军又惊又喜,他明白过来,这是将与蝴蝶大师的联系工作由明转暗,自己从今以后,依然可以动用部委的资源、力量来解决、处理蝴蝶大师的来信。
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自己从此也算是过了明路了,再不用偷偷摸摸行事。
这对林千军而言,实在是个好消息,就在半个月之前,他还被一撸到底,甚至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陈巧莉再度相会。可现在,他官复原职,再也不用背负那沉重的隐密。
但是林千军却高兴不起来,他闷闷不乐地道:“这不公平!蝴蝶大师为国家和人民做了那样多的事,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得到。”
李晨风一皱眉:“幼稚!蝴蝶的存在以及他的能力,完全超出了现有人类的科技和认知,信任两个字,是这样容易托付的?这是对国家和民族巨大的不负责任!”
“林千军,如果你不愿意加入蝴蝶研究兴趣小组,就老老实实回部委当你的小官。但是从此以后,你再不允许接触蝴蝶的信件,所有蝴蝶写给你的信都将被兴趣小组没收。”
林千军急了:“我没说不参加兴趣小组啊。好,我加入蝴蝶研究兴趣小组,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后悔今天对蝴蝶大师做出的错误决定的!”
李晨风郑重地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亲自向蝴蝶大师道歉。但是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蝴蝶的善意之前,相关措施不会改变。”
他顿了顿,忍不住道:“你既然自认蝴蝶大师的记名弟子,应该为蝴蝶大师庆幸。已经有部门提出不惜一切代价抓捕蝴蝶。但是这个建议被一号首长否决了。首长认为,以蝴蝶此前的所做所为而论,他有功无过,是个爱国者。世外高人,总有些与众不同的脾气,倒不需要强求他服从组织。”
林千军悚然而惊,他意识到,自己一定要留在兴趣小组这个半公开的与蝴蝶大师联系的官方机构里,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对兴趣小组施加影响,以免小组做出不利于蝴蝶大师的行动。
当夜幕低垂时,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已经人去楼空,办公楼里除了几个笨重的被拆毁的仪器,空荡荡的,连片纸片都没有留下。用来燃烧文件的柴油桶还散发着余温,灰烬在夜风下一明一暗。
宿舍、食堂也同样空空荡荡,几只老鼠徒劳地在仓库里跑进跑出,企图找到食物的碎屑。
李晨风的办公室已经被摘了牌,小小的办公室里挤了五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正是无嗔,只不过他现在身着一身常见的蓝色工作服,如同一个憨厚的大叔。
最醒目的,则是那天工作会议上公然直指蝴蝶是敌方间谍的老张--他的全名是张铁城。
李晨风轻咳了一声:“咱们就是蝴蝶研究兴趣小组的成员,今后我们将不定期举行会议,我为召集人。大家记住这个电话号码,紧急情况下可以打这个电话寻找帮助。”
林千军坐在角落里,打量着室内的众人,五人分别是李晨风、自己、张铁城、无嗔--他的俗家名字是关新,还有一个女同志叫顾玮。
李晨风应该是来自情报部门,自己代表部委,张铁城来自部队,关新应该是民间人士,有可能身上有功夫,顾玮来历是个谜,具体来自哪个单位不知,但看她的腰身,却分明是练过的。
一群散兵游勇。
但也算是一个小团体,这可比自己当初单打独斗要强多了。勉强算是件好事吧。
李晨风留下了一个位于朝阳区的小院子地址,这就是蝴蝶研究兴趣小组今后的聚会之所,便起身离去。小组所有的聚会,都不留任何记录。
林千军盯着张铁城,他知道张铁城是兴趣小组最大的异议分子,就是他,一直对蝴蝶大师抱着浓重的敌意。
上面把张铁城放在兴趣小组内,应该也是出于制衡的考虑吧,自己是蝴蝶大师的记名弟子,又是拆信第一人,安排一个反对者来盯着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不过,这些安排注定是落空的,都是疑神疑鬼的无用功。蝴蝶大师高风亮节,又何须在意这些小技俩?
林千军深深注视了张铁城一眼,转身出了门,扬长而去。
林千军回到部委后,直入自己的办公室,同事们依然客客气气尊称他为“林股长”,但是背后打量着他的眼神,却满是古怪。
林千军那天突然被部长关入禁闭室,又被奇怪的人物带走,接着宣布了对他的处理决定,罪名是欺骗组织,但是又不提具体内容。
正当人们私下里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所谓真相时,部委却又突然撤回了对林千军的处分,官复原职。
这一切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但是人们却对此讳莫如深,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大起大落,说明林千军背后的水很深。深得人们压根儿看不透。
林千军刚在办公室坐下,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他拎起电话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电话就是部委内部打来的,打电话的是部委的某位领导,他正是蝴蝶大师指认的某位变节者的父亲。
这算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过,林千军虽然心中无条件信任蝴蝶大师,但对那名变节者的指控也有些觉得尴尬,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变节者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他要等数十年后,才坐上中联办的高位。
我的蝴蝶大师啊,我知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可是这预测也测得太远了吧?
这就如同鲁迅先生所言,在人家办满月酒时,你去祝贺,指着孩子道:“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
话是没错,而且绝对正确,可孩子的父母听着绝对不是个味儿。
更何况,如今那年青人本本份份,没有一点过错。这就上了你蝴蝶大师的黑名单,上达天听,当父亲的能不急吗?
不过,出乎林千军意料的是,那位领导父亲并没有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大吼,只是温言告诫林千军,放下包袱,重新上阵。
“风物长宜放眼量,未来是你们年青人的。”那位领导放下了电话。
林千军长叹一声,唉,这回到部委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谁知道暗中有多少眼睛在盯着自己。
不管了,给陈巧莉打个电话吧,自己这样长时间假借出差的名义没和她联系,她该等急了吧。
不管怎么说,日子依然要过下去。却不知道蝴蝶大师这样的高人,过着怎样的高雅脱俗的日子。
--
南方,浙东,甬城。
王宇辰在暖气房里穿着单衫儿,正在铺着厚厚地毯上的地板上爬着,娃娃王璐璐骑在他的肩膀上,正咯咯尖笑着:“骑马马,骑马马。”
朱明在旁边心痛地道:“璐璐,快从你哥哥背上下来!真是的,你现在可是个小胖妞,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王宇辰气喘吁吁笑道:“就让妹妹多玩一会儿吧,我就当锻炼了。”
朱明摇头叹气:“瞧你把你妹妹给宠的。对了,辰辰啊,你真的不想跳级吗?崔老师说,你现在想读初一都没问题,甬城哪所初中都任你挑。”
王宇辰把璐璐抱到秋千上,一边推秋千一边道:“妈,过了年,我才9岁呢,上初中实在太小了。”
朱明笑道:“就你做出的那些事,还有脸说自己年纪小?我看你年纪再大一点,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事来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找借口赖在家里不上学。”
王宇辰嬉皮笑脸道:“这不是小学课程实在没啥好学的,我去学校就是浪费时间。妈,你放心,等到了年龄,我自然会去学校。我也不想脱离集体时间太长,这对心理健康没好处。你啊,就等着儿子给你考个好大学吧。”
朱明眼睛一亮:“好儿子,你给妈考个北大清华来,再不济,也得是复旦、交大!”
王宇辰心里一盘算,自己虽然能开金手指,可是考上北大清华依然有难度,他讨好地道:“妈,杭大不是你和爸爸的母校吗?我考杭大吧,离甬城也近点,你随时来看我。这要是考到京城去,那儿的饭菜我也吃不惯啊。”
朱明瞪了王宇辰一眼:“就没见过你这样不求上进的,这种事儿能讨价还价吗?你要是不给我考个好大学回来,我就--”
朱明突然卡壳了,她发现平时父母对儿女管教惯用的招数,在王宇辰身上全都没用--不给吃饭?不准玩游戏?不给零花钱?
开什么玩笑,如今连自己夫妻住的别墅,都是儿子给造的呢。
朱明长叹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妈是管不了你喽。”
王宇辰笑而不语,他瞟向墙上的挂历,嗯,快2月份了吗?不知道自己写的关于香江问题的信件,林千军有没有收到?收到后,他又如何将该信中的内容反映给上层?上层又会有如何反映?
唉,自己也就是尽人事而已。
历史的大趋势有时是很难改变的,表象的背后有着深层次的历史、现状的制约。光任自己一张嘴指点江山,能不能真正改变一些东西,实在是两说。
就算自己主动跳出来,暴露重生者的身份,有些东西也不是说变就变的。罢了罢了,自己依然隐藏幕后,当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的拯救者吧。
王宇辰再次瞟了眼日历,香江的雨夜屠夫案即将发生了,希望谢玲及时寄出信件,拯救那些可怜的女人。
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被拯救的,国家大事王宇辰自然要涉及,但普通人的生命能救一条也是一条。
时光走入1982年2月11日。
香江沙田城门河,水警的船只正在水面上盘旋着,有什么异物被从水里打捞上来。
一名水警仔细查看着打捞物,他大叫起来:“人头!是一个女人的人头!还有一双手臂!有人杀人碎尸!”
香江的媒体极为发达,很快,电台就开始播报城门河发现碎尸案,不少听众纷纷致电给电台,举报自认为的凶徒,一时各种流言满天飞。
谢玲正准备出门,柳涛叫住了她:“这都放假了,你出门干啥?没听到电台里正在放杀人碎尸案吗?外面到处是变态,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当心点。”
谢玲笑道:“妈,我这不是有司机大叔陪着嘛。我去寄封信就回来。”
谢玲蹦跳着出了门,很快找到一个邮筒,将一封信扔了进去。
沙田警署,警察们个个焦头烂额。这起发生在他们辖区内的碎尸案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上级警官不断打电话催问案情进展,大大小小的媒体记者几乎把警署围得水泄不通,稍有风吹草动就在电台、报纸上捕风捉影乱写一通,市民们人心惶惶,甚至打电话到警署大骂警察们都是吃干饭的蠢猪。
负责侦破碎尸案的警探正在拆看信件,碎尸案发生后,警署接到了大量的来电来信,都是反映线索的。
但是,这些所谓的线索最后证明都是错误的,甚至是虚假的,有个别线索根本就是恶作剧。
想借助这些来电来信破案,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这些来电不得不接,这些来信不能不看,要不然被媒体知道了,一顶不尊重民意的大帽子就扣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