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事已至此, 校长也?按下?他?的肩膀:“小程...这事...算委屈你了。”
校长的声音不大,黎因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程子越趴在桌上一直在哭,他?也?是omega, 眼眶一红照样惹人怜爱:“委屈我...校长,难道我就这样被泼脏水吗...”
裴长忌深吸一口气, 拳头已经攥紧,黎因先摸摸他?的后背, 连宋也?怕他?生气起来, 直接把程子越抓到公海沉底就不好了。
教学楼办公层楼下?忽然有些吵, 脚步声匆匆,是程子越班级几?个要好的学生听到消息闹过?来。
“李导, 这事不能让大一的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啊!”
两三个学生, 倒不是生面孔,这几?个alpha似乎都是程子越的室友,以前在漫画社?还给他?送过?午餐,黎因见过?他?和一个叫元嚣的学长偷偷牵手。
李导已经一个头两个大, 外面站着那?么多?保镖他?们也?不怯, 元嚣家世不差,进门看见程子越在哭,非常不满:“外头站那?么多?唬人?哪有逼人的道理。”
他?们的声音大, 闹起来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驻足好奇张望, 原本不想闹大,此刻也?不得不闹大。
黎因看着这个架势, 小声问?:“我是不是要被枪决了?”
裴长忌顿了下?:“差不多?,估计要打群架。”
黎因挠挠他?的手心, 想着直接爆微博马甲力挽狂澜算了,他?就怕裴长忌回去会翻自己?的微博,发?现下?药的事,两难中。
裴长忌忽然问?连宋:“陶老还没来?”
连宋:“估计是偷吃饼干又挨骂了,我去找找。”
话音一落,走廊中响起咳嗽声,陶勇撑着一把拐杖哆哆嗦嗦的被他?姑娘扶着上楼,嘴里骂着为什么没有电梯,走到门口见到黎因,眯眯眼倒是亮堂起来:“小黎也?在呢,这么热闹。”
校长见他?来,连忙起身迎:“都是学生之间的小事,怎么您也?来了?”
陶勇年轻的名气不小,如今虽然返聘在学校里当个扫地僧似的教画,可?正经场面上的人脉不少,交换留学,政府求资,样样都是靠着他?的面子挣来的。
元嚣见他?来,拍着程子越的后背说:“陶老师,子越的短漫被诟病抄袭,他?们还想要拿钱压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是您原来亲自收的徒弟,您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他?哄着程子越,黎因也?是在这话里才知?道程子越竟然是陶老的徒弟。
陶老年轻时的作品出圈程度堪比票价两毛的电影卖出几?个亿的效果,他?的徒弟怎么会这么差劲?黎因不太明白?。
校长搬了一把椅子给他?坐,这屋里一个赛一个的有实力,几?个老师反而站不住脚,都后悔混入这趟泥塘当中,无论将来哪个人分出胜负,另一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长行商会有钱有权,陶老威望堪比行业泰斗。
“陶老来了,这下?就算是有钱也?没什么用了,陶老一眼就能辨真假。”
“就是,这小孩太过?分了,抄袭还敢弄的这么明目张胆。”
“陶老出了名的公正,咱们学校里也?就只有他?不会怕裴长忌了吧?”
程子越这会的哭倒是止住,他?微微低头:“其实让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裴总不为难大家就好。”
陶老稳稳当当的坐下?,拐杖拄地,第一句没问?程子越,反而在黎因身上、
笑眯眯慈祥的说:“小黎,这就是你家长啊?上次我说推荐你出国交换的事,就是他?不同意?”
黎因摇摇头:“是我自己?没想好呢。”
程子越惊讶的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因,完全没想到他?们认识似得:“老师...”
“我没问?你。”陶老打断他?的话。
黎因在班级里存在感不高,每天乖乖上完课就回家,上次加了陶老师的**,只算认识,发?过?几?次画给陶老,评价中规中矩,他?以为陶老只是看他?有些和善才加的好友呢。
“子越,你叫我一声老师,我是真把你当徒弟看。今天的事有人请我来,自然帮你看个清楚,认个事实。”陶老像是早就猜到了结果,却?还是严肃神情,摒弃了小老头的幽默样“他?俩的画拿来我看看。”
连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平板,已经将两人参赛的短漫放进文件夹。一目了然。
陶老仔细放大屏幕,看了几?眼后要了一张纸,随后在纸上勾出几?个线条。
“老师,我的发?布时间在他?之前,而且黎因模仿了这个博主的画风,是惯犯,这件事我——”
“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陶老只撇了一眼所谓的微博博主,竟然轻笑一声。
程子越扯了扯嘴角,心里认定了黎因抄画风的事。
陶老在纸上勾画了一会,他?忽然抬起浑浊的目光盯住程子越,深深叹了口气:“亏你叫我一声老师。”
程子越的心口发?沉,攥住衣角,元嚣不明所以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老师肯定是觉得你太怂了,咱们应该硬气一些。”
陶老虽然年纪大了,可?心却?明亮的很。
平日里上课有些幽默慈祥的小老头此刻无比严肃,笔尖下?滑动的每一个线条无比锐利精准。
“在这些线条中,找到你们自己的笔迹,如果是你们亲自画的,找出来应该不难。”
一张纸上混乱排开的线条杂乱无章,像是梵高晚年的抽象画割裂画作。
“子越,既然你说他?黎因抄袭你,那?你先来,找出你的痕迹,让我看看你对自己?笔下?主角了解多?少。”陶老将纸摊开。
里面有山有水,有公路有乌鸦,有血痕有放大的眼睛。
程子越的接过?笔时,胳膊有些发?抖,下?意识的吞咽唾沫:“好....”
黎因只看了一眼纸,他?心中便清楚了陶老的意思。
抄袭者会仔细研究原作。进行搬运更改,故事的主线不变,争取在画风上存异,因此抄袭者研究抄袭品的时间远远少于原画。
陶老的纸上杂糅了随机发?挥和两人在短漫中片段进行颠倒顺序镜像等。
原作者可?以轻易找出自己?的,如果程子越圈出的位置不属于他?,或者,是黎因的画,就足够说明问?题。
“老师,这...这里面有几?个是我的片段?”程子越问?。
陶老回答:“四个。”
程子越忽然松了一口气,笔尖在上面勾出三个后,最后一笔有些犹豫,却?还是落笔。
陶老看过?,满意的点头:“黎因。到你了。”
黎因接过?纸,他?看着上面的碎片画,脑海中闪过?他?的故事,被抛弃的棉花小狗,在大雨天,雨滴是一处。
恶狼在弟弟死?后陷入崩溃,满屏心碎。
捡到棉花小狗的时候在春天。
棉花小狗出车祸时在公路。
灵魂回归时,狼看着死?而复生,弟弟灵魂曾经短暂栖身的棉花小狗重?新复活时欣慰,最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以及。棉花小狗重?新扑过?来,想要和狼一起流浪天涯时,天空散满春日桃花。
一共六处。
黎因停下?笔尖,忽然抬头问?陶老:“陶老师,我的碎片有几?处?”
陶老:“五处。”
黎因微微皱眉,可?笔却?没停,他?坚定的在纸上圈住第六处。
程子越笑了:“你多?画了,老师说只有五处,难道你摇摆不定吗?”
裴长忌捏着黎因的耳垂,脸上头一次这么明显的露出得意的笑,格外骄傲,下?一秒黎因抬起头坚定的回看着他?,将纸递给陶老:“不,就是六处。”
董老摇头,眼珠中倒映处黎因那?张瞧着并不坚强的脸,目光犀利:“难道你觉得我老了,记性变差了?”
年迈者来自专业的威压让在场人几?乎喘不过?气,气温骤降一般。
黎因说:“或许,但您这张纸上,确实有六个是我漫画里的片段,即便再细微,我也?认得出,因为这是我自己?一笔一笔画出的故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嘭——
程子越脑海嗡的一声,唇瓣抿的发?白?,指骨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陶老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看画,他?点点头:“好!”
“这画里,确有六处是你的。”陶老转头看着程子越,深吸一口气失望的说:“子越,你还不承认吗?”
程子越激动的没有半分再哭装可?怜的样子,反而红着脸反驳:“我才是您的徒弟,您就这么相信黎因?明明我的发?布时间才是——”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提前结束交换生回国,国外校方保护你的隐私,如果我一通电话打过?去,就会知?道答案,子越,你确定当初你是不习惯外国生活才提前回来的吗?”
人品问?题,私生活等等,都可?以作为被提前劝退的理由。
程子越红着脸反驳:“就因为这张纸您也?觉得我是抄袭?好,你们这么大费周折,不就是为了让我不参加比赛吗?这事闹这么大,我不承认,谁都别想参加。”
“不还我清白?,我,我宁可?这个作品毁了!”
陶老无奈:“画能看人,也?认人,每张都是自己?的心血,在你们开学第一课就教的东西?,你忘了当年你的作品被人洒到水痕都要哭三天,如今竟然能说出把作品随意毁了的话。”
“子越,你太让我失望了。”
圣经里有个典故,两位母亲同时生子。一位母亲的孩子早夭,偷走对方的孩子,闹上法庭坚称自己?没有偷,法官最后宣判杀掉孩子一人一半,偷孩子的母亲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承认偷盗,反而亲生母亲为了留下?孩子性命,愿意撤诉。
只有真正付出感情的东西?才会舍不得受伤。
画作亦如此。
程子越一怔,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失望?凭这一张纸,说我抄袭他?,好,那?微博的画风怎么解释?就连——”
黎因把手机打开放在他?的面前,豪门小兔刚发?微博,转发?网上如今谩骂的抄袭帖,发?帖;原作者是我‘朋友’,画风很好比对,欢迎大家鉴别~
“你...?”程子越被身后的椅子绊住,跌坐时魂似都跟着飞走。
“你们真的相信一个大一的学生能有这样的能力?他?不过?是一个被送到裴家联姻的礼物,连个人都算不上——”
裴长忌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程家的人栽赃真是一把好手。”
那?双眼锁定程子越,甚至不需要暴露出任何信息素,只要他?吐露出关于黎因的一句话,今天想要活着走出这扇门都难。
程子越冷汗连落,忽然绝望下?来,他?再怎么挣扎都成了枉然。
“子越,这不是你抄袭的,你怎么会选错?”元嚣不解的问?,人群攒动,不可?置信此起彼伏。
陶老说“选错不要紧,要紧的是人生都选错了路,我老了,子越,知?错就改,你还有救。”
程子越深呼吸,胸腔止不住的大开大合,整个人麻木的站在所有人中间接受审视:“我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他?的稿,或许什么时候见的自己?都忘了,我们画风,剧情,都有不同,潜意识而已,难道谁这辈子都不犯错吗?我认为没抄袭就是清白?。”
证据摆在面前,他?还想守着所谓的尊严。
半小时前他?还在接受同学们的赞赏的目光和夸赞,此刻烟消云散。
“原来他?是抄来的...”
“我刚才还说那?个大一学弟了,看到这些证据我都想道歉,救命好尴尬,下?辈子不站队了。”
“自己?画的东西?认不出来?太扯了吧,,。”
“微博上的豪门大大在力挺学弟哎,肯定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豪门大大这波绝对正义。”
陶老拄着拐杖起身,拉住黎因的手鞠躬:“我老了,没想到眼睛竟然真的不好了,哎——小黎,是我识人不明,我给你道歉。”
“陶老师,不...不用。”他?明白?清者自清这个道理。
陶老年纪虽然大,可?仍旧礼仪周全,他?坚持道歉:“子越,以后我的课,你还是不要来了,明年参L国画展的事,你也?不用忙了,我会换人。”
程子越在大学中积极参课,从南方来到京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去年他?被交流学院退回学校,就是因为有人举报他?剽窃,但国外重?视隐私,只用不合适三个字将他?退回。
陶勇知?道他?去异国他?乡辛苦,准备推荐他?明年毕业开画展重?给他?机会弥补没有完成交换留学的资历。
如果说面对裴长忌他?还有自己?的父亲兜底,两家合作他?认为裴长忌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那?陶勇就是他?在艺术系的靠山。
陶勇这辈子就收了三个徒弟,两个师哥成为画家漫画家名声大噪,而他?如果被陶勇放弃,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裴长忌已经宁愿赔钱也?要搞他?,他?不能再失去陶勇这棵树!否则他?的一生都要毁了!
程子越嗫喏的张了张嘴,唇角苍白?:“您...您..您不能不我,老师,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我的画在大一就拿了国奖....您说我的天赋很好的,这还是您说的!”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师,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您原谅我这一次——”他?转头挪动膝盖想要拉黎因却?被人挡住:“黎因,你原谅我,我道歉,我发?声明,我退赛,可?以吗?”
顾不得的脸面,早已布满了悔恨的泪。
他?不能折损在这,证据凿凿,他?想起身可?膝盖已经站不住脚了:“老师,您知?道我喜欢画,我想要成绩,我真的——”
“喜欢画的人,不会偷。”
“可?自古哪个抢劫犯是因为钱多??他?才大一,这些东西?凭什么他?能画出来,凭什么,他?吃喝玩乐,已经拥有那?么多?,区区一个赛奖为什么还要和我抢!”
陶老注视着他?的目光从失望已经变成不可?理喻,摇了摇头,临走前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从画室搬出去。”
程总接到电话迟来,程子越眼中再燃几?分希翼。
“裴总,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秘书说...您三天前就不许我们的船靠岸是为什么?”程总笑呵呵的,已经没了第一次见裴长忌的那?份嚣张。
“三天前...”程子越惊恐的抬头。
他?上次的事被发?现了,裴长忌早就出手了...
“合作终止,违约金今天就会打在您的户头,裴总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晚上八点之前二位没离开京城的话,以后想要在这里定居也?是好的。”连宋温和笑着,从怀里掏出两种请柬。
一张里夹着飞去P国的机票,一张是京城的墓地。
二选一。想不想活看他?自己?。
程总脸色铁青,直接踹了一脚地上的程子越:“混账东西?!让你好好和裴总相处,你做了什么!还不赶紧给裴总道歉!”
裴长忌捂着黎因的耳朵,牵着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回荡在长廊中只有闹剧一般的责骂和喊声,人越来越多?,闪光灯逐渐出现,程子越在另一种层面上圆梦,成为了闪光灯中的主角。
黎因耳朵痛的难受,回到车上横七竖八的躺在裴长忌腿上当窝。
裴长忌摘下?他?的耳麦给他?轻轻揉,降噪开的越大,他?的耳朵里塞得越痛。
声音很轻的说:“累了?”
“一点点。”黎因这会不哭了,反应过?来觉得有些神奇:“不对呀,为什么那?个程总说三天前你就取消合作了?”
三天前黎因刚清醒些,他?空出手来,想先取消合作让程家父子滚蛋,只是中间的插曲太快。
按照他?的习惯,今天的事完全不用对峙,都不用吓唬带到港口看看一望无际的海洋,进去游两圈上来自己?就认错了,然后把人拉到公海里去,裴长忌太知?道这种人,像狗皮膏药似得一次不铲次次粘。
“我处理晚了,对不起。”黎因抿着唇,他?想了一会问?:“要是我们刚才就走了,没等陶老师来的话,怎么办呀?”
裴长忌说:“那?我们现在在家已经吃完晚饭了。”
“这种大吵大闹的场面对你耳朵不好。”
黎因叹息:“可?你还是赔了他?们好多?钱啊...因为我啊...”
“我家小兔高兴比什么都值钱,手还疼吗。”裴长忌轻车熟路的把手伸进黎因的兜里,掏出创可?贴贴上:“王妈看见又要心疼了。”
“你是不是也?心疼啦?”黎因笑眯眯的问?。
裴长忌落下?目光,认真的点头:“嗯。”
他?当然心疼,来的路上在自责为什么放黎因自己?进学校,如果能心眼再小一些跟着他?就好了,免得折腾他?这一趟,还受了伤。
在家里他?舍不得多?碰两下?怕碎了的人,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尖上的宝贝被人动了怎么不心疼。
黎因被他?喂了一口奶糖,从他?的腿上爬起来,撕开一张卡通创可?贴。
贴在他?衬衫心脏的位置,热乎乎的小脸贴过?来:“以后你心疼我,也?自己?贴一贴,万能哒。”
裴长忌轻笑,把他?搂在怀里,小声说:“对不起,黎小兔,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关系,你是不知?道我超厉害的,打架的时候!”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已经从紧张变到回想的激动,甚至想要仔细复盘究竟哪里的动作不太好,想要求着裴长忌回家和自己?打两下?。
“以后咱们睡前就打打架呗,我涨涨经验!”
裴长忌:“....”到底是谁不正经呢。
黎因嘴里含着一块奶糖还是夹心的,夹着芒果味,他?咬破软糖外壳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裴长忌发?现他?脸色不对。
“停车。”黎因有些反胃,车停下?后什么也?吐不出来。
约莫又晕车了。
“胃疼吗。”重?新上车后黎因就没了刚才的活力。
“不是胃...”黎因躺在他?腿上呼吸慢慢,变得虚弱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掌心摸着小腹的位置难受:“可?能刚才打架撞到了...”
奶糖明明已经吐了,可?他?还是觉得嘴里有种莫名的奶腥味,眉心皱得厉害。
小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拽着发?痛。
完了,一定又是哪里生病了,又要喝药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