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陆惊泽(1 / 1)

娇女软撩疯犬皇子 余生怀 5649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2章 陆惊泽

  夜里, 延德宫里的宫女全被遣出了寝殿。

  辛白欢褪下凤服换了身素净的寝衣,懒散地躺在贵妃椅上,纵然年华不再, 却有种岁月积淀的美。那双明眸半寐半开,似乎在等人。

  “娘娘。”杨觉远端着拂尘从外头走入, 恭恭敬敬道:“今晚皇上不过来了。”

  “呵。”辛白欢冷哼一声, “不过来也好。”说罢,她抬臂撑住额头,难受地闭上眼。

  见状,杨觉远上前,主动替辛白欢揉捏太阳穴, “殿下已经是大人了, 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何况有些事奴才也能做。”

  辛白欢侧过脸, 秀丽的眉间隐隐凝了一丝愁, 她轻声道:“你总关心我,关心观棋, 那你自己呢?”

  按在太阳穴上的手顿了一顿, 复又继续按压, 杨觉远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奴才不重要。”

  “阿远, 你真的不后悔么?”辛白欢抬起手,有意去扯太阳穴上的修长手指。这一句,她声音里带了哽咽。

  手指与手指一触碰, 那些记忆便都涌了上来。

  许久以前, 她是辛府小姐, 而他是辛府马夫的儿子。她的马术是他教的, 他的才学是她教的。他们俩一块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奈何她未来的路早被辛家安排好了,注定要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自然,她不想招惹他,然而感情的事谁也控制不住。

  尤其是少男少女,最易动情。

  她虽喜欢他,却从未想过跟他私奔,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及笄之后,她曾多次跟他断绝往来,还说了许多伤人的话,但他不听。

  每日清晨,他都会在她闺房的窗户边放上一束最新鲜的花。而每当看到那束鲜花时,她便会将自己剖成两半。一面为辛家,一面为自己,谁也占不得上风。

  后来,选秀的日子到了,她没法子,只能骗他说自己要与他私奔,让他先去江南等着。一等他离开,她便进了皇宫。

  进宫半年,她从秀女升到了美人,而他渺无音讯。她想,他定是留在江南娶妻生子了,这样也好。没想在第二年,她在皇宫里见到了他。他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进宫当了太监。

  这样的情意,她觉得自己此生难以报答,只能期盼来世。

  自此,两人在皇宫里互为依靠,殚精竭虑,一步步往上走。如今,她是皇后,他是一等太监。

  可毕竟这是皇宫,一个闲言闲语便会要了他们的命,以至于许多时候她得在人前骂他,辱他,甚至将他推出去,看他被人奚落。

  “不后悔。奴才永远都不会后悔。”杨绝远一字一字说着,掷地有声,“对于奴才来说,只要留在娘娘身边便足够了。”

  听得这话,辛白欢眼中当即升起一片水雾,水雾模糊了视线,她如何会不知道,他为这话付出了多少。

  “其实那日娘娘该将当年之事推到奴才头上。”念及几日前的惊心动魄,杨觉远不由叹息一声。

  “不,黍嬷嬷在我心里没有你重要。”辛白欢摇头,轻轻抚着杨觉远的手,“呵呵。”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只为辛家而活,活得很累,很累,现在,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活。”

  前头那话入耳,杨觉远不禁莞尔,然而想起黍嬷嬷,他嘴角的弧度又隐了下去。

  “阿远。”辛白欢拉着杨觉远坐下,细细打量他,岁月只在他面上留下些许痕迹,在她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每日清晨会采一束花放在她窗口的少年郎。“对不起……”

  杨觉远蹙眉,沉声道:“奴才最不愿意听娘娘说这句。”

  霎时,辛白欢鼻子一酸,像个小姑娘似的捶了他一下,她红着眼,倾身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你想听什么?”

  “咚咚咚。”忽地,房门被人敲响。

  辛白欢犹如踩着尖刺一般,急忙直起身,不悦地看向房门口。

  杨觉远为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后才起身开门。见来人是陆观棋,他短促地松了口气,俯身道:“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嗯。”陆观棋轻描淡写地觑了杨觉远一眼,他面上虽是在笑,却无端显出一抹冷意,“你出去。”

  “是。”杨觉远二话不说便退出了寝殿。

  对上眼眶泛红的辛白欢,陆观棋神色一滞,“儿臣见过母后。”

  辛白欢这会儿已收起全部情绪,端庄大方,全然不似方才的女儿娇态。她起身走向陆观棋,问道:“这么晚过来,怎么了?”

  陆观棋直截了当道:“母后为何不将那罪名推到杨觉远头上?一个嬷嬷算什么,万一父皇不解气继续追查下去,母后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身后的外祖父想想。”

  闻言,辛白欢立即沉了脸,“你这是在教母后做事?”

  陆观棋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儿臣只是提醒母后一句,别感情用事。”

  辛白欢怔住,不可置信道:“你……”

  陆观棋弯起唇角,笑着道:“儿臣不是瞎子。不过母后尽管放心,儿臣绝不会将你们俩的事说出去。毕竟这么多年他也帮过儿臣不少事,但儿臣还是要说,该舍弃的时候母后还是要舍弃,切莫感情用事。”

  辛白欢直直瞧着陆观棋,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对谁都无情。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当皇帝,而日后,他们辛家的地位也会牢牢的。

  不过眼下有个麻烦……

  “你父皇将那人接回来了,你待要如何?”

  “不如何。”陆观棋拖着轻快的调子,仿佛并不将赤獒进宫放在眼里,“儿臣当太子当了十几年,曾为旱灾跪地祈福,为治水灾受过伤,也为修建宝房之事与父皇争执被罚,如此种种百姓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至于赤獒,他算什么。”

  “你有数便好。”见陆观棋说得这般自信,辛白欢也没再多说。自然,她希望陆观棋能杀了那人永绝后患,但从告之陆观棋真相的那日起,她便不会干预他如何处置那人。

  “儿臣做事心里有数,不过儿臣希望母后做事心里也有点数。”陆观棋直视辛白欢,面上依旧是笑着的,“毕竟有句话叫,纸永远保不住火。”

  *

  风铃院。

  焉谷语出不去丞相府便只能待在屋子里看书抚琴,偶尔在院子里走走,荡荡秋千,至于婚事,她是半个字都不愿想。

  “小姐,要不要荡高点儿?”揽月从屋内走出,抓着秋千的绳索问道,

  “不用。”焉谷语慢悠悠地晃着秋千,心想,他已经进宫了,何时才会有后头的事,应该也还有一段时间吧?

  “听说焉伯伯要你跟逍遥侯的儿子定亲,是不是?”倏地,一道男声凭空飞来。

  这声音是贺良舟。

  焉谷语脚下一点稳住秋千,她抬眸往前看去,只见贺良舟冷脸站在一丈外,依旧是高束发的劲装打扮,瞧着十分精神。“良舟哥哥。”

  “是不是?”贺良舟又问了一句,神情间有些急迫。

  焉谷语站起身,她晓得他的心思,也晓得焉夏致的心思,只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了主。”

  贺良舟不快地动着下颚骨,“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他?”上回他离开之后原是要回家让父亲来提亲的,不料临时接到个剿匪的任务,一来一去便耽搁了。

  没想对方会问得这般直接,焉谷语哑口了。她是想断了贺良舟的念头,但要她说自己喜欢谢卓凡,她也确实说不出。“暂时还谈不上喜欢二字。”

  “既不喜欢为何不拒绝?”闻言,贺良舟面上又放了晴,继续道:“我相信,只要你不喜欢,焉伯伯一定不会逼你嫁给谢卓凡。再说了,那谢三郎是个懦夫,事事只晓得听他娘亲的话,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若是嫁过去,有你苦头吃的。”

  焉谷语不解地眨着眼,询问似的看向贺良舟。她都不晓得这事,他怎么晓得。

  见她看来,贺良舟面上一红,“你瞧什么?我脸上有东西?”说着,他匆匆往脸上擦去。

  “没东西。”焉谷语忙道,她很清楚贺良舟为何会来与她说这些,然而不管鞋卓凡是不是懦夫,婚事都不是她一人的事,“谢伯母为人和善,我若是没做错事,她应该不会对我如何的。”

  “你真是……”贺良舟急了,他急了便要骂人,“笨姑娘。现在是没什么,可一旦到了事上就来不及了。到时你肯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焉谷语默然,陆赢的事她不能说,而且说了也无用。

  她不说话,贺良舟更急了,甚至以为她真喜欢上了谢卓凡。老实说,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喜欢焉谷语,自小到大,他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对任何姑娘倾心。直到一次宴席上,有人说,他这样的骄子只有焉谷语能配。

  一开始他还不觉得如何,后来被人说得多了,他越看焉谷语越觉得她跟自己相配。

  她这么弱,这么不聪明,而他,身子强健,脑子也聪明,确实般配。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所谓人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就是这个理。”

  “我知道。”焉谷语垂落眉眼,轻声吐出三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眼下情况紧急。

  “知道就别答应,免得毁了一辈子。”贺良舟还道焉谷语听进了自己的话,剑眉飞扬,“看样子你是想通了,你面子薄,我去替你跟焉伯伯说。”

  不等焉谷语回话,贺良舟便跑出了风铃院。

  他跑得实在快,快得像是一道风,焉谷语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良舟哥哥!”她反应过来时,当即提起裙摆去追,没想刚出院门便撞上了焉夏致。

  焉夏致站在道上,双拳捏得紧紧的,眼眶里泪珠直打转,瞧着像是要哭了。“你是什么姐姐!你对得起我么!”

  焉谷语顿觉尴尬,柔声道:“夏致,我对良舟哥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然而此刻焉夏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冲着她骂道:“你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的母亲又来抢良舟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真恶心,我讨厌你!”

  她每说一句,眼眶里的湿意便加一分,却硬生生忍着没让眼泪掉下。

  这几句话,焉谷语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声音也冷了,“夏致,我从未喜欢过他,也没想过要抢走他。”

  “骗人!你就会骗人!”焉夏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人。

  焉谷语烦扰地吐出一口气,既然焉夏致来了,她便不去追贺良舟了,免得多生事端。

  *

  进宫后,赤獒被安排在永兴宫。

  陆赢怕他适应不了皇宫里的生活,遂让蔡允先过来伺候一阵子,顺道也摸摸他的脾气心性。毕竟对于这个儿子,他知之甚少。

  赤獒养伤期间,他下了道令,谁都不得来永兴宫,看望关心也好,好奇试探也罢,都不成。

  待赤獒养好伤,行动自如了,陆赢便召他去了御书房。

  近来,帝都城里总在传一件事,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说陆赢带回皇宫的皇子根本不是寻常人,而是斗奴场的斗奴,且皇子的面上还留着斗奴场里的印记。

  皇子是斗奴,这无异于将皇家颜面踩在地上践踏。

  陆赢本想从源头上堵住流言,奈何根本查不到来源,只能勒令城里的百姓闭嘴。但他知道,让人闭嘴并不能解决问题。

  “父皇。”赤獒进门,站得笔直规矩,甚至有点局促。

  陆赢看向案前的少年,他面上那两字委实刺眼。只要那两字在,他就堵不住百姓的嘴,也会让自己脸上无光。

  所以他想了个法子。

  “赤獒这名字太难听了,朕打算重新给你取一个,从今日开始,你叫陆皑。”

  赤獒愣了愣,陆皑……这不就是焉谷语在梦中喊的名字?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一瞧赤獒出神的脸,陆赢问。

  赤獒低着脑袋,状似委屈地摇了摇头。

  陆赢面上染了层愠色,他真看不得一个皇子出现这样的神情,跟个奴才一样,唯唯诺诺的。“抬起头来,你是朕的儿子。皇子要有皇子的气势,往后,朕会让太傅亲自教你念书,也会让大将军叫你习武骑射。从今日起,你必须将斗奴场里的一切都忘了。你记住,你是朕遗落在民间的儿子,不是斗奴场里的斗奴,清楚了么?”

  赤獒怯怯地瞄了眼陆赢,忙不迭点头。

  陆赢无奈地叹息一声,面上愈发严肃,“那好,你现在告诉朕,你觉得陆皑这个名字如何?”

  “儿臣,不喜这个名字。”赤獒小声道,说完,他又瞄了眼陆赢的脸色。

  “为何不喜?”起初陆赢神色如常,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沉了,“你别告诉朕,你还是喜欢赤獒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成,朕不准你用。”

  “不,儿臣也不喜这个名字。”赤獒继续摇头,说得万分诚恳,“父皇,儿臣给自己取过一个名字。惊蛰,二月初三的惊蛰。”

  “惊蛰?嗯……倒也不是不行。”陆赢不解赤獒的心思,思索片刻道:“这样,朕为你改一个字,作为皇子,理应关心社稷泽被苍生,蛰改为泽,如何?”

  赤獒并不懂“泽被苍生”的意思,但只要这个名字在,他就无所谓。“嗯。”反正他心里清楚名字的由来便好。

  “好,以后你就叫陆惊泽,至于赤獒这个名字,你最好忘得干干净净。”陆赢望着自己的可怜儿子,极为有耐心地教导他。

  “儿臣知道。”陆惊泽乖巧点头。赤獒这个名字,带给他的记忆多半是血。而陆惊泽这个名字,从遇见她开始,是他最好的记忆。

  陆赢咳嗽一声,沉吟道:“眼下,外头都在传些不利皇家的流言,朕打算堵住他们的口,你可愿做出牺牲?”

  牺牲?陆惊泽疑惑地阖了阖眼皮,“儿臣愿意。”如今他人在皇宫,不答应还能如何。

  “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陆赢目露赞赏,起身道:“朕找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给你换皮,换去你那一身伤疤和面上的烙印,如此,你便能与过去割裂,重新做人了。”

  “换皮?”陆惊泽迷茫地念着这两字。

  其实换不换皮,能不能重新做人,他并不在乎。他当皇子只是想寻得自己的亲生父母,以及靠近她罢了。

  “对。”陆赢绕过书案在陆惊泽身前站前,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明日那位大夫便会去永兴宫,等你换完皮,休息几日,朕带你去祠堂祭祖,正式让你认祖归宗。”

  “嗯。”陆惊泽应声,神情淡淡的。

  “还有一件事……”说起当年的承诺,陆赢稍显迟疑。他若对外宣称陆惊泽是刘云袖的儿子,那帝都城里的百姓必然又有话说,所以这几日他想了一套说辞。

  “当年,朕曾经承诺你母妃和皇后两人,谁先诞下皇子,谁便是皇后。至于你被送出宫这件事,朕彻底查过,那晚确实是皇后先生的太子,不过皇后身侧的黍嬷嬷与你母亲有仇,暗中将你换成了狸猫。”陆赢别过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此事说来都是黍嬷嬷的错,朕已经处死她了,希望你别太在意。自然,朕也有错,有错在太过武断,害你吃了十几年的苦。你能原谅朕么?”

  陆惊泽眸光闪烁,立马接道:“儿臣从未怪过父皇,何来原谅二字。父皇能带儿臣离开斗奴场已是天大的恩赐,儿臣感激都来不及。至于太子之位,儿臣从未想过,也没那个本事。”

  对于陆惊泽这话回答,陆赢觉得满意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儿子实在太过自卑,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什么话。

  “别贬低自己。只要你好好学习太傅与大将军教你的东西,纵然比不上太子也不至于太差,比一般公子哥肯定绰绰有余。等你换好皮,去冷宫见你母妃一面。好了,你下去吧,朕还有要事处理。”

  “是,儿臣告退。”说完,陆惊泽往后退了出去。

  *

  当天夜里,陆惊泽出了皇宫,他出宫只为一件事,去见焉谷语。他带着面具,一路问人才走到丞相府。

  丞相府在侧道上,不算太显眼。

  陆惊泽望着眼前不怎么高的围墙,足尖一点便跃上了墙头。

  里头的人几乎都已睡下,只剩下几个家丁提着灯笼到处巡逻,而这些人对于他来说跟没有是一样的。

  他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找,找到第三间院子时看到了屋顶上的两人,焉一焉二。

  这两人他认识。

  “呼啦啦”,忽来一阵微风,吹得廊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甚是清脆好听。

  陆惊泽斜靠墙角,暗暗琢磨着,不管走正门还是从后头翻窗都得将焉一引开。于是,他捡了颗石子,偏头弹在巡逻的家丁身上,故意引得他们朝他看来。

  “啊,我,我好想看到个白影。”

  “哪儿呢,在哪儿呢!”

  “那儿呢那儿呢!”

  三个家丁推推搡搡地朝这边走过来,陆惊泽随即往旁一转。他们什么都没瞧着,又怕焉谷语出事便去问焉一焉二有没有见着可疑人。

  焉二半躺在瓦片上,瞌睡得有点迷糊,呓语道:“哥,你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

  “嗯。”焉一纵身跃下屋檐。

  见状,赤獒飞快绕到风铃院后头,用匕首隔开了窗棂上的木栓,进去之后再关上窗户,动作一气呵成,做得悄无声息。

  一进屋,他便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这味道他已经许久没闻过了。

  他取下面具左右环顾,借着外头的昏暗月光打量焉谷语的闺房,姑且还算宽大。外间放有古琴棋盘,书架靠墙,墨香味浓厚。

  里间摆着一张屏风,屏风后头便是床榻。

  不知为何,进她闺房,他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这感觉跟他在竞场上用剑将野兽钉在地上的感觉差不多。

  他放轻脚步,缓缓撩开珠帘进入内室,珠帘落下时,一颗也没碰撞,平平稳稳。

  飘逸的云纹帐帘下,焉谷语闭眼躺着,着一件单薄的亵衣,三千青丝全散在枕头上,面容圣洁而美丽。

  他拢起眉头,眼神越来越黯。她有多圣洁,便会衬得他有多肮脏。

  此刻,他心里爬满了阴鸷的念头。

  陆惊泽坐下身,伸手欲触摸榻上的少女,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撩着她的长发把玩,她的长发又顺又滑,犹如流沙一般在指尖滑落。

  “嗯……”焉谷语呢喃一声,不悦地睁开眼,见着面前的人时瞬间吓了一跳。梦?她定睛一看,这是自己的闺房,而梦中他从未来过自己的闺房。

  不是梦。

  她心思百转,暗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丞相府,还知道自己的闺房。所以,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眼前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帐帘内看起来格外透亮,像是野狼的眼睛,幽幽的。

  焉谷语心头狂跳,不解他为何而来,她害怕地坐起身,试探道:“赤獒?”

  沉默良久,陆惊泽开口,“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倘若我觉得自己脏,你便会来净化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又携着清寒之意。

  焉谷语被问住,她确实这么说过。可眼下只有他们两人,还是在她的闺房里,她莫名紧张。

  “是不是?”陆惊泽逼近。这三字他咬字略重,气势迫人。

  他一近,微凉的气息便往她面上扑,焉谷语心里发怵,不由抓紧了身上的被褥,硬着头皮道:“是。”此刻气氛怪异,她果断转了话题,“你的左脚痊愈了么,还有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都好了。”陆惊泽轻声说道,他压制着骨子里的劣根性,俯身靠近她,蛊惑道:“现在,我想要你净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