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慢慢来
瞬间, 鲜血染红了锦被。
焉谷语被吓得不轻,面上血色全失。她从没这么伤人过,难免心慌。“我, 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我, 我警告过你, 是你,非要碰我。”
谢卓凡一瞬不瞬地盯着焉谷语,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
焉谷语死死捏着匕首,半点儿也不敢放松, 生怕谢卓凡再如何。心思转动间, 她又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太僵会没机会偷证据,便挑了折中的话说, “我们俩才刚成亲, 彼此都不熟悉,一下子要同塌而眠我实在接受不了。伤你并非我的本意, 我只是太害怕了。谢公子, 我们慢慢来好么?”
闻言, 谢卓凡面色骤冷, 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渣子, 直直冒着寒气。他一把握住焉谷语没受过伤的那只手腕,也不怕她再刺一刀。
“好,我们慢慢来。”这几字像是从嗓子口生生挤出来的, 每一字都很重, 且怒气十足。
“疼。”纵然手腕上没痛觉, 焉谷语还是喊出了声。
“哼。”谢卓凡放开手, 头也不回地出了新房。
他一走,焉谷语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跟着软了下来,右手一松,匕首落下。
“小姐,这侯府里有个澡堂,专门给下人沐浴的。”
揽月理着衣袖进屋,见焉谷语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急忙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随后,她看到锦被上的一摊鲜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小姐,你哪儿受伤了,让奴婢瞧瞧。”
她边说边拉着焉谷语瞧。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你别担心。”焉谷语摇摇头,按住了揽月的手,“揽月,今晚你陪我睡吧。”
“啊,好。”揽月看到染血的匕首,忽地明白过来,“方才谢公子是不是欺负小姐了?”
“算是吧。”念起方才的场景,焉谷语依旧有些后怕,倘若没有这匕首,后头的事真不好说。她想了想,这院子里肯定有王氏的人,这事定然会传到她耳朵里。她掀开衣袖,只见手腕上留了通红的指印,瞧着很是骇人。
她脑中蓦然来了主意,凑近揽月耳边道:“揽月,若是明日谢伯母问起今晚的事,你这么跟她说……”
*
翌日,焉谷语早早醒了。
揽月捧着洗漱用具进屋,看到焉谷语眼下的黑晕便问:“小姐昨晚没睡好么?”
“嗯。”焉谷语搓了搓惺忪的睡眼,慢慢坐起身来。这要是在焉府,她肯定会睡迟些,但这是在侯府,别人的地方,她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其他人肯定有话说。
揽月搅着帕子,心疼道:“那小姐还是再睡会儿吧,奴婢去厨房里拿早点。”
几日里,两人时不时就逛逛侯府,这儿走,那儿走,十几次下来对侯府熟悉不少。
焉谷语接过帕子往面上擦,含糊道:“还是不了。谢伯母瞧着便不是好相与的人,我们就别自找麻烦了。”
“唉,小姐如此说话真憋屈。也不晓得焉一焉二何时回来。”揽月顺嘴一说,“他们俩不在身边就是少点气势。这侯府的人倒是都还成,没几个喜欢给人穿小鞋的,不过怎么说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奴婢还是喜欢待在焉府。”
“噗嗤。”焉谷语擦干净脸,好笑地望着揽月,“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抱怨上了。”话说回来,揽月提起焉一焉二,她还真有点儿需要他们俩。
“你待会儿写封信给焉一焉二,问问他们何时回来。千万别催他们,还是要让他们把事情办好的。”
“知道了,奴婢心里有数。”揽月笑着点头。
洗漱后,两人一道去了前厅,不巧在前院里碰着了焉府的官家,吴有财。
“吴叔,你怎么来了?”焉谷语欣喜万分,赶忙迎了上去。在侯府待的七八天里,她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焉府,而今见着吴有财便跟见着亲人一般。
“小姐。”吴有财和蔼地瞧着焉谷语,慈爱道:“老朽是来接小姐回焉府的。”
“接我回焉府?”焉谷语不解。
王氏站在厅上没说话,眸中阴晴不定。
谢九钏走出前厅,对着焉谷语道:“语儿,你爹让你回焉府一趟,说是有事商量。快,过来吃早点,等吃完早点,我让卓凡陪你一道去,也算是回门吧。”
这时,王氏的贴身丫鬟濡晏道:“老爷,少爷不在府里,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什么?”谢九钏回身去看濡晏。
濡晏道:“济州的铺子出了问题,少爷一听便骑马赶过去了,这一来一回得十来天呢。”
“竟有这事?”谢九钏愕然,黑着脸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这臭小子也是的,身子才刚好,又是新婚 ,竟然抛下妻子去济州,真是不知好歹,等他回来我非要好好训他一顿不可。”说着,他尴尬地看向焉谷语,“语儿,这,你待会儿自己回焉府吧,我让人送你。”
“谢伯伯,不用麻烦了。”焉谷语连连摆手,柔声道:“有吴叔在。”
“语儿。”忽然,许久未说话的王氏开口了,“昨晚你和卓凡是不是闹不愉快了?我怎么听下人说,卓凡从你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手臂上都是血?”
她说话稀疏平常,眼神却如毒蛇一般尖利。
“夫人,你说什么?”谢九钏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氏,眼睛瞪得跟铜铃差不多大。
焉谷语早便准备好了说辞,她故意做出一副自责的模样,低头道:“昨晚都是我不好,是我耐不住性子,伤害了谢公子。谢伯伯,谢伯母,你们怪我吧。”
她说得不清不楚,谢九钏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昨晚明明是谢公子有错在先,你为何将错往自己身上揽。”听得焉谷语的话,揽月憋不住了,气呼呼道:“老爷的官职是大不如前了,可小姐一直都是老爷的心头肉,若是让老爷知道小姐在侯府里受了委屈,他定会过来为小姐讨个公道的。”
吴有财听得一头雾水,只管看着焉谷语。
王氏拧起眉头,面色愈发沉重。
见自家夫人动了怒,谢九钏立马道:“既然你为语儿鸣不平,那便由你来说,昨晚桃花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揽月看了眼焉谷语,愤愤道:“我家小姐念谢公子大病初愈该静养,便让谢公子睡在新房,自个儿去睡偏房,谁想,谢公子不依不饶非要让小姐陪他,小姐身子弱,自然争不过他,后来,谢公子就,就欺负我们家小姐,小姐吓坏了,这才不小心误伤了谢公子。谢侯爷,谢夫人,我们家小姐是不该误伤谢公子,可谢公子他,诋毁我们家小姐不说,还妄图……”
“好了揽月,别说了。”焉谷语含泪摇头,她眸中水光盈盈,似泣非泣,好不可怜,任谁见都要怜惜一番,舍不得说半句重话。“谢伯伯,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了话,叫谢公子生气了,算来都是我的错。你们罚我吧。”
终于,吴有财听不下去了,他站到焉谷语身前,厉声道:“小姐纵然有错,可这谢家的公子未必就没错。”
揽月说后,谢九钏和王氏的面色都不大好了,一个黑,一个又白又红。
“谢侯爷,谢夫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我家小姐的手,都被谢公子捏青了。”说着,揽月扯着焉谷语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看看这手印子,多用力啊。而且不止手,其他地方也有,我们家小姐可不会自己捏自己。”
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赫然可见青紫的指印。
“嗯。”谢九钏捂嘴咳嗽两声,果断将目光转向王氏。“夫人,这……”
王氏的神色稍微缓了缓,温和道:“既是误会便算了,我也不喜欢追究人。你们小夫妻俩的事自己处理。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也不想管。卓凡确实不该对你动粗,等他回来,我会好好同他说的。你父亲找你有事,你就先去吧,”
“嗯。”焉谷语柔柔地点了点头,与吴有财一道出了侯府。
“呼……好险。”待上了马车,揽月便开始拍自己的胸脯,“方才奴婢差点忘记小姐说的东西了。这谢夫人也是的,真不把儿媳当人看。方才她那眼神,奴婢还以为她要打小姐呢。”
“为人父母,自然会偏袒自己的孩子,这也没什么。”焉谷语靠上软垫,心想,昨晚只是一夜都这么难熬,往后可怎么办。
“小姐。”揽月试探着喊了一句,认真道:“要不,我们趁着今日回焉府吧,别来侯府了。”
“那怎么成,你以为成亲是过家家呢。我与谢公子是皇后娘娘赐婚,莫说合离,就是日日闹别扭也是下皇后娘娘的面子。”焉谷语看向外头疾驰的风景,叹气道:“事情哪儿有那么容易。”
眼下只有陆赢才能准她跟谢卓凡合离,可她是万万不会去求陆赢的。至于另外的法子,那便要看陆惊泽了。
*
焉府。
焉谷语本来还不晓得父亲为何要让她回家一趟,进门一看,她就晓得了。
此刻厅上坐着不少人,焉问津与陈鱼正与杜孤泉详谈婚事相关,焉夏致低头坐于一旁,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点了穴道。
同焉夏致相比,杜煊显然要高兴许多,他直勾勾地盯着焉夏致,双眼放光。
“呀,杜家人过来商量婚事了。也是,如今杜家已过孝期,是可以成婚了。”揽月恍然大悟道,又哼了声,“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小姐不舒坦,三小姐也舒坦不了。”
焉谷语仰头看向湛蓝的天际,幽幽道:“谁知道天意呢。”
揽月正义凛然道:“反正奴婢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爹,娘。”
焉谷语进入前厅,先喊了一声焉问津与陈鱼,随后才看向杜家的人,“见过几位公子。”
杜孤泉颔首,目光在焉谷语面上停顿了一会儿,赞叹道:“焉大人,你家的两个女儿生得当真是标志啊。不像我们杜家,就我们兄弟四人,没女胎。我们要是有个妹妹,肯定将她宠上天。”
“杜公子说笑了。”焉问津笑了。他并不常笑,但若是有人夸了焉谷语和焉夏致,他便会忍不住笑。
焉谷语坐到焉夏致身旁,欲言又止。
“焉伯伯,我昨日特地找人算了日子,算命先生说,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宜婚嫁,您觉得怎么样?”
忽地,焉夏致捏紧了拳头。
焉谷语往旁看去,如今,她最是了解焉夏致的心情。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什么滋味,没人会比她更明白。自然,这也是要看性子的,比如说那些愿意接受命运的人,说不准是嫁了个良人,而那些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只会一辈子闷闷不乐。
“好,我同意。”焉问津回得干脆,丝毫不见犹豫。
他答应,焉夏致的手反而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