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桌前三人, 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虽说姜汐宁也不是故意,也是自己曾经对着姜知妤说起过什么自己要养面首一事,可玩笑归玩笑, 如何能当真?
且不说姜知妤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更何况那面首不过依附着公主日复一日,除了空有一副好皮囊, 便也没什么可登得上台面的事。
姜知妤最是鄙夷这种人,自然也不会存了这般心思。
姜知妤胸腔中忽然有些异样, 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亏得姜汐宁居然还帮衬着许兆元, 说了不少她的好话, 什么许统领心急如焚在崇安城内遍寻公主踪迹。
待房中所有婢女皆被屏退, 姜知妤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宁,我是不是当真很是胡闹任性?才让你产生了这种感觉?”
姜汐宁摇头如拨浪鼓, “不是的阿姊,我是和许统领无意间提起了这句话, 我没想到他是这般理解的……”
姜知妤原先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向来谦和守礼, 向来不敢随意阐述自己的观点, 却在今日越发觉得。
好像姜汐宁被她带坏了,这般神情语气, 怎么感觉就像自己在皇祖母面前那般,撒娇?
姜汐宁的眼瞳很黑,很是担心姜知妤要动怒, 故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太医说她仍旧需要静养, 昏迷了数日, 身子或许仍旧没有调养过来, 大喜大悲不利于她的恢复。
“面首……”
姜知妤抬眸看了看许兆元,他一脸无辜状倒当真像是任人宰割的鱼,又望向姜汐宁,委屈地两眼仿若要掐出水来。
“面首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姜知妤舒展了眉心,继续拾起面前的玉筷,夹了一口菜细细品味,“父皇向来最疼我,养面首当是要不少开支的,不过想来我还是给得起的,许统领不如好好斟酌一番?这可能比你一年俸禄都多,赡养父母,再多扶持几个表弟表妹都不成问题。”
许兆元一下子变了脸色,铁青的脸很是难看。
他知晓姜知妤是有些生气了,才会说出这般过激的语言。
自己可当真是口无遮拦,就应当好好斟酌再慢慢说的。
他想循序渐进,可说出口的机会阴差阳错总是不得。想着急撇清,却又弄巧成拙。
“那个……阿姊,厨房还有几道菜,我去厨房看一眼?”姜汐宁想着中和气氛的最好方式便是她找些事做。
姜知妤有些愣神,下意识地看了看桌前那几道冒着热气的菜然后斩钉截铁否决:“不用,好了自有婢女送来。”
桌上毕竟都是按着姜知妤喜好做的饭菜,她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莫名觉得郁闷。
姜知妤看着逐渐凉下去的饭菜,无人动筷,属实是浪费了姜汐宁忙碌许久的心意。
姜汐宁微微抬眸,却不料对面的许兆元居然也在此刻怂怂地向她看去,两人一番对视,更像是触及了对方的什么心思一般,齐刷刷又垂下了头。
随后姜知妤认真地用膳,也不顾旁人如坐针毡的心情,每一道菜都粗粗尝了几口,才心满意足停著起身。
“阿姊,”姜汐宁也跟着起身,“阿姊别生气。”
“没事,”姜知妤按住姜汐宁坐下,“我都吃好了,你们两个是都不饿吗?怎么一口都不吃?不吃完你们都不许离开我的公主府,知道吗?”
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间,姜知妤本是个记性很差的人,饱餐一顿后有时便能忘却很多烦心事。
姜知妤离开后,只剩下姜汐宁与许兆元面面相觑,明明周遭无人,却又仍旧只用眼神沟通交流。
一时沉默。
·
秋风起,寒冬将至,午后的气候仍旧有些凉意,姜知妤披着浅红色的桃花披风,不打一声招呼便与半夏这般丢下客人出了府。
街上依旧繁华热闹,来来往往人群行程越发的快。
临近冬日,面摊的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客桌上无一空席,店主托着面碗在人群中穿梭,动作依旧娴熟。
姜知妤忍不住又留恋着驻足了许久。
“公主,”半夏很是小声地在她耳边轻唤,“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公主是想吃面了吗?”
姜知妤垂了垂眸,轻笑了一声。
“我在出府前,似乎告诉过你原因的。”
她顿了顿,“我说,午膳吃得有些急了,想着出来走动走动,好好消化一下。”
半夏心中仍旧存疑,如若当真想着消化走动,偌大的公主府完全够姜知妤走上半个时辰的了,何必出府呢?
心中各种小九九,她也不知公主今日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是这条路两人过于熟稔,还是当真姜知妤存了来此处的心思,只是半夏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将走至楚修辰的府邸。
“公主,咱们越走这里人越稀少,这里也没有商铺小摊,而且前头就是将军府上了,咱们不如回去吧?”半夏轻轻拉了一下姜知妤的衣袖。
“都……到他府上了,不妨就进去看看。”姜知妤轻飘飘地回复着她。
“可、可是苏铭他告诉我,将军估计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半夏不解。
“我是去看看他的府邸,又不是去看人。”
姜知妤一本正经地答复。
忠叔见姜知妤悄然到府,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招待,很是慌乱。
“公主,将军他如今不在府上……”
他一边尝试着阻拦,一边接着回话,“公主不妨改日再来?”
他越是这般遮拦,姜知妤便越是好奇了,不顾他的劝告直接往府邸里闯。
她倒是想知道,府上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怕被她瞧了去。
向里头走去,姜知妤一下子便认得出来,那面前那棵树,很是熟悉。
正是自己先前来府上,胡闹着说要砍掉的那株桃树。
仿佛比上次前来,长得更加健壮了不少。
忠叔拦了半天,终究是没能将姜知妤拦下,那棵桃树仍旧是被她看见,只能解释着:“原本公主是说要除去了这桃树的,但是将军不准,还让我们好生照料着……”
姜知妤呼吸凝滞了一瞬,这桃树属实见证了许多,她当时也的确有些鲁莽冲动。
早就过了桃花齐绽的季节,姜知妤看着枝干,若有所思。
忠叔在一旁解释着:“将军说大概公主不会再来府上,便叫我们继续这般照料着,我们估计,来年便会结果了,若是当真砍了,也很是可惜。”
姜知妤眸子颤了颤,脸上不露什么情绪。
半夏连忙喊着,“将军不在,你们难道连如何招待公主都不会了吗,还不快备点好茶来?”
管家忠叔原本想引着姜知妤去客房,却不料她循着熟悉的过道,直往楚修辰的书房而去。
他无可奈何,也无法阻拦姜知妤的举动,只能命人沏茶去。
楚修辰向来都是一个勤勉的人,书房里有不少研究军事兵法的书册,架几案上上陈列的书脊都已有些破损。
看着楚修辰房中的陈设,姜知妤一时半会有些不知是在前一世的梦中,还是已经重生。
那时,她经常与半夏扮作小宫女溜出宫,跑来楚修辰的府邸。
他伏案写字,她痴痴地笑着。
到底那时天真无知,她很是顽劣,也不知楚修辰是否厌烦自己这般举措。
姜知妤的手抚在桌面,陷入沉思。
原先楚修辰在府邸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自己扮成丫鬟的模样,整得灰头土脸一些,去他书房打扫一番,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前一世,他为何应下成婚的缘由,或许便藏匿在他的书房中。
虽说这概率渺茫,也早就在姜知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今日却仍旧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
稀里糊涂走到了这,不白嫖些东西回去,着实是有些吃亏。
姜知妤默默地翻动着楚修辰桌案上的书籍,两眼随意一瞥,却看见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正放在架几案的最顶端。
屋中只有她一人,姜知妤自然心存好奇,想看看楚修辰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她从桌旁搬来了一条小凳子,提起裙摆勾起脚,先是试探一般地踏了几下,随后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手扶着架子保持着平稳。
她本就对一些新鲜事物好奇,更何况这有关楚修辰。
再者自己也不是什么娴静女子,搬凳攀爬又如何?
虽是不大光彩的事,不过浅浅看一下,楚修辰又不在,神不知鬼不觉应当也是无事的吧?
姜知妤抱好木匣子,弯着身子曲膝下蹲,提起衣裙,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所幸她动作不大,落地也只有轻微响声,半夏在房外未曾察觉异样。
这里头,究竟是否有楚修辰的何许秘密呢?
将这东西搁置如此之高,大概也是不想让下人打扫时随意触碰。
姜知妤屏住呼吸,将其打开。
她对这纸料很是眼熟,似乎这是自己当年送给楚修辰的。
她的画像。
姜知妤将匣子里的画卷倒置,抖在桌上,画卷相互碰撞滚动,有几卷止不住便转到了她的脚旁。
姜知妤还记得,当年画师每次给自己作画,她便偷偷让画师描摹一份小样的小像,随后自己偷偷派人给楚修辰送去。
很是痴傻的举动。
姜知妤摊开一张自己的画像,一时间久远逝去的回忆向她袭来,难以抵抗。
她抿了抿唇,沉着脸色继续看。
画像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小的字,记录的是时间。
正是他收到的时间,是楚修辰记下的。
姜知妤又打开了几幅,底下都标注着时日。!
这般所作所为,是她从未想过的细致。
姜知妤捏着画纸的手忍不住颤动着。
身后的门恍惚间被人轻轻推开,发出沉闷的吱嘎响声。
外头的亮光照入屋内,姜知妤的影子也溢在了面前桌案的生宣上。
感应到是半夏推门而入,于是姜知妤面不改色般地回复着她:
“我不渴,不必端茶来。今日也和许统领喝了许多了。”
其实她心里有些慌张自己这般偷窥他人之物的行径,实在不像一朝公主会做之事。
语气从容,动作却戛然而止,举着画卷的手立即抽了回去,画卷洋洋洒洒落在了桌上。
半夏似乎想了一会,便掩门退下。
她连忙将桌上几卷塞入匣盒中,俯身捡起散落的画卷,不去深究究竟被半夏瞧见了多少,慌乱地合上匣子,又重新踩上凳子将其物归原位。
她的两只手得托举着才将其勉强归位,脚却难以控制一般向悬空处踏空。
凳子被踢倒,滚落到一旁。
姜知妤心里一悬,在摔下的同一时刻紧闭了双眼。身子随之一瘫。
却感知着有一股力将她稳稳托住。
她猛然抬眼,恰好能瞥见那人的下颌处,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姜知妤不由自主抓紧衣角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双眸打转着,缓缓开口:
“你回来了?”
“楚修辰……”
作者有话说:
失踪狗子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