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概念,弄得还不是很清楚。云竹替她擦掉衣服上的些许水渍,又与宁毅道:“昨晚跟西瓜吵架啦?”
“没有,哪有吵架。”宁毅皱了皱眉,过得片刻,“……进行了友好的协商。她对于人人平等的概念有些误会,这些年走得有些快了。”
“瓜姨昨天把爹爹打了一顿。”小宁珂在旁边说道。
“什么啊,小家伙哪里听来的谣言。”宁毅看着孩子哭笑不得,“刘大彪哪里是我的对手!”
“女孩子不要说打打杀杀的。”云竹笑着抱起孩子,又上下打量了宁毅,“大彪是家中一霸,你被打也没什么奇怪的。”
“什么家中一霸刘大彪,都是你们无知女人之间的谣传,更何况还有红提在,她也不算厉害的。”
“小瓜哥是家中一霸,我也打不过他。”宁毅的话音未落,红提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云竹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分开太久,回到凉山的一年多时间里,宁毅与妻儿相处,性情一向平和,也未给孩子太多的压力,彼此的步调再次熟悉之后,在宁毅面前,妻儿们时常也会开些玩笑。宁毅在孩子面前时常炫耀自己武功了得,曾经一掌打死了陆陀、吓跑林宗吾、差点还被周侗求着拜了把子什么的……旁人忍俊不禁,自然不会戳穿他,只有西瓜不时凑趣,与他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誉,她作为女子,性情豪迈又可爱,自称“家中一霸刘大彪”,颇受锦儿小婵等人的拥戴,一众孩子也大都把她当成武艺上的名师和偶像。
至于家庭之外,西瓜致力于人人平等的目标,一直在进行理想化的努力和宣传,宁毅与她之间,时常都会产生推演与辩论,这边辩论当然也是良性的,许多时候也都是宁毅基于未来的知识在给西瓜上课。到得这次,华夏军要开始向外扩张,西瓜当然也希望在未来的政权轮廓里落下尽量多的理想的烙印,与宁毅的论辩也愈发的频繁和尖锐起来。说到底,西瓜的理想实在太过终极,甚至涉及人类社会的最终形态,会遭遇到的现实问题,也是数不胜数,宁毅只是稍稍打击,西瓜也多少会有些沮丧。
对于妻女口中的不实传言,宁毅也只能无奈地摸摸鼻子,摇头苦笑。
他在下午又有两场会议,第一场是华夏军组建法院的工作推进报告会,第二场则与西瓜也有关系——华夏军杀向成都平原的过程里,西瓜带队担任军法监督的任务。和登三县的华夏军成员有许多是小苍河大战时收编的降兵,虽然经历了几年的训练与打磨,对内已经团结起来,但这次对外的大战中,仍旧出现了问题。一些乱纪欺民的问题遭到了西瓜的严肃处理,这次外头虽然仍在打仗,和登三县已经开始准备公审大会,预备将这些问题迎头打压下去。
这件事导致了一定的内部分歧,军队方面多少认为此时处理得太过严肃会影响军纪士气,西瓜这方面则认为必须处理得更加严肃——当年的少女在心中排斥世事的不公,宁愿看见弱者为了保护馒头而杀人,也不愿意接受懦弱和不公平,这十多年过来,当她隐约看到了一条伟大的路后,也更加无法容忍恃强凌弱的现象。
在半山腰上看见头发被风微微吹乱的女人时,宁毅便恍惚间想起了十多年前初见的少女。如今为人母的西瓜与自己一样,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她身形相对娇小,一头长发在额前分开,绕往脑后束起来,鼻梁挺挺的,嘴唇不厚,显得坚定。山上的风大,将耳畔的发丝吹得蓬蓬的晃起来,四周无人时,娇小的身影却显得微微有些迷惘。
距离接下来的会议还有些时间,宁毅过来找她,西瓜抿了抿嘴,眯起眼睛,预备与宁毅就接下来的会议论辩一番。但宁毅并不打算谈工作,他身上什么也没带,一袭长袍上让人特意缝了两个古怪的口袋,双手就插在兜里,目光中有忙里偷闲的惬意。
“走一走?”
“不聊待会的事情?”
“反正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现在还有些时间,逛一下嘛。”
“哦。”西瓜自不害怕,迈开步子过来了。
由于宁毅来找的是西瓜,因此护卫并未跟随而来,山风袭袭,两人走的这条路并不热闹,偏过头去倒是可以俯瞰下方的和登县城。西瓜虽然时常与宁毅唱个反调,但实际上在自己丈夫的身边,并不设防,一面走一面举起手来,微微拉动着身上的筋骨。宁毅想起杭州那天夜里两人的相处,他将杀皇帝的萌芽种进她的脑子里,十多年后,慷慨激昂化为了现实的烦恼。
“大彪,摩尼教是信无生老母和弥勒的,你信吗?”他一面走,一面开口说话。
“信啊。”西瓜眨眨眼睛,“我有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也经常跟弥勒佛说的。”如此说着,一面走一面双手合十。
宁毅笑起来:“那你觉得宗教有什么好处?”
“让人心有安归啊。”
“为什么信教就心有安归啊?”
“……相公大人你觉得呢?”西瓜瞥他一眼。
“我觉得……因为它可以让人找到‘对’的路。”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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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五章 碾轮(三)
“我觉得……因为它可以让人找到‘对’的路。”
“怎么说?”
山风吹拂,和登的山道上,宁毅耸了耸肩。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想找到对的路,所有人做事的时候,都问一句对错。对就行得通,不对就出问题,对跟错,对普通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概念。”他说着,微微顿了顿,“但是对跟错,本身是一个不准确的概念……”
“……农民春天插秧,秋天收割,有虫了要杀虫,从和登到集山,要走山路走水路,这样看起来,对错当然简单。但是对错是怎么得来的,人通过千百代的观察和尝试,看清楚了规律,知道了怎样可以达到需要的目标,农民问有学识的人,我什么时候插秧啊,有学识的人说春天,斩钉截铁,这就是对的,因为题目很简单。但是再复杂一点的题目,怎么办呢?”
“……一个人开个小店子,怎么开是对的,花些力气还是能总结出一些规律。店子开到竹记这么大,怎么是对的。华夏军攻成都,拿下成都平原,这是不是对的?你想要人人平等,怎么做起来才是对的?”
宁毅笑了笑:“叫一群有学识的人,坐在一起,根据自己的想法做讨论,然后你要自己权衡,做出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对不对?谁能说了算?三十岁的天纵之才?九十岁的博学鸿儒?这个时候往回看,所谓对错,是一种超越于人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