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处的小窝棚里汤敏杰低声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卢明坊,目光稍稍严肃了些,“陈文君传出来的确切消息?这次传位,主要搞外斗?”
“南侵的可能性,本来就大。去年田虎的事变,女真这里居然能压住火气,就透着他们要算总账的想法。问题在于细节,从哪里打,怎么打。”卢明坊低声道,“陈文君透消息给武朝的探子,她是想要武朝早作准备。同时我看她的意思,这个消息似乎是希尹故意透露的。”
“‘喂,周雍,宗辅宗弼要去拿你的人头了,我们不是朋友,但还是先提醒你一声,你一定要挡住他们啊。’是这么个意思吧。”汤敏杰笑得灿烂,“搂草打兔子,反正也是顺手……我看希尹的性子,这可能也是他做到的极限了。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他做得出,我们也可以搂草打兔子,顺便去宗弼面前透点消息,就说谷神大人私底下往外放军情?”
卢明坊摇了摇头:“先不说有没有用。谷神若在风口浪尖,陈文君才会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她太明显了。北上之时,老师叮嘱过,凡有大事,优先保陈文君。”
“嗯。”汤敏杰点了点头,不再做此提议,沉默片刻后方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然女真早有南征计划,但吴乞买中风来得突然,毕竟越千里而击江南,当还有些许时间,不管怎么样,消息先传回去……大造院的事情,也快了。”
“那位八臂龙王如何了?”
“在恢复,真是命大,但他不是会听劝的人,这次我有些冒险了。”
“人各有际遇,天下如此境况,也难免他心灰意冷。不过既然老师看重他,方承业也提到他,就当举手之劳吧。”卢明坊说着,“以他的性情和武艺,刺杀身死太可惜了,回到中原,本该有更多的作为。”
“嗯,我会试着……继续劝劝他的。”汤敏杰扯动嘴角,笑了笑。
南方和登县,课堂之上人声喧嚣,宁毅站在窗户外头,听着几十名年轻班、排长、参谋的议论声。这是一个小小的兴趣班,爱动脑子的底层军官都可以参与进来,由总参谋部的“军师”们带着,推演各种战略战术,推演得到的经验,可以回去教给麾下的士兵,若是战略推演有章法、准确度高的,还会被一一记录,有机会进入华夏军上层的参谋体系。
由于黑旗军消息灵通,四月里,金帝吴乞买中风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有关于吴乞买中风后,金国局势的猜测、推演,华夏军的机会和应对方略等等等等,最近在三县已经被人议论了无数次。
毫无疑问,敌人既然倒霉,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机会。在如今的天下,华夏军是独得硬抗女真荣誉的军队,在山窝窝里憋了几年,宁毅归来之后,又逢这样的消息,对于军队上层推测的“女真极可能南下”的消息,已经传遍所有人的耳朵。众人摩拳擦掌,军心之振奋,不在话下。
当然,眼下还只在嘴炮期,距离真的跟女真人短兵相接,还有一段时日,大伙儿才能尽情振奋,若战争真压到眼前,压迫和紧张感,终究还是会有的。
宁毅与随行的几人只是路过,听了一阵,便赶着去往情报部的办公所在,类似的推演,最近在参谋部、情报部也是进行了许多遍——而有关女真南征的应对和后手,更是在这些年里经过了反复推测和计算的。
和登三县,气氛祥和而又昂扬,总情报部里的核心部分,早已经是紧张一片了,在经过一些会议与讨论后,有数支队伍,已经或明或暗地开始了北上的旅程,明面里的自然是早已预定好的一些商队,暗地里,一部分的后手便要在某些特殊的条件下被发动起来。
大同,在经过几次的聚集和讨论后,便加强了在金国政坛内部的运作,对外,并不见太大的动静。至于大齐在年初派往北面,请求金国出兵的使者,则在因为吴乞买病倒而变得混乱又微妙的气氛中,无功而返,灰溜溜的南下了。
为了保护他的南下,路过大同时,希尹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队护卫。
这队护卫肩负了隐秘而严肃的使命。
“……这件事情传出,黑旗必然从中作梗……抵达汴梁,先去求见驻守汴梁的阿里刮大人,他的九千精兵足以封城,然后……护送刘豫陛下北上,不可有失……”
交锋其实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展开。
同样的四月底,宗辅宗弼可惜侵江南、灭武朝的消息,传入临安。一部分人开始慌乱起来。
半个多月以后,真正的棋手交击互刺的手段,在水底卷起层层暗涌,终于短暂地扑出水面,化作实体,又在那惊鸿一瞥之后,消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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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四章 双锋(上)
春寒时节过后,隐隐作痛的身体终于不再抗议了。
临安的夏天多雨而炎热,是李频平素最好过的一段时间了,在太原守城时的旧伤不再发作,白日里往来会客、教书读书,也因为这天气得到了不少便利。在明堂的院子里,他时常与一群学生、好友讨论,直至深夜,甚至也有通宵达旦的时候。在临安的这段时间,也可能算是他过得最为踏实的一段人生。
在武朝的文坛乃至政坛,如今的李频,是个复杂而又古怪的存在。
李频在年轻之时,倒也算得上是名动一地的天纵之才,以江宁的风流富庶,此地众人口中的第一才子,放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了。
当然,底层人们口中的说法,停留在这些人口中,对于这个时代的真正掌权者,弄潮儿来说,什么诗文风流,第一才俊,也都只是个起步的花名。李频虽有才名,但最初的那段时间,官运不济,走错了门路,不久之后,这名头也就仅仅是个说法了。
他进入政坛,源于秦嗣源的青睐,不过在那段时间里,也并不能说就进入了秦系核心的圈子。后来他与秦绍和守太原,秦绍和身死,他伤重而回。秦嗣源去后,宁毅弑君,李频便一直处于了一个尴尬的位置里。弑君固然是大逆不道,但对于秦嗣源的死,众人私底下则多少有些同情,而若论及太原……当时选择沉默又或是旁观的众人说起来,则多多少少都能肯定秦绍和的节烈。
李频深陷太原,一身伤病,在最初那段混乱的时日里,方得自保,但朝堂上下,对他的态度,也都冷淡起来。
靖平之耻,千万人流离失所。李频本是文官,却在暗地里接下了任务,去杀宁毅,上头所想的,是以“废物利用”般的态度将他发配到死地里。
李频最终与宁毅决裂,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