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大事,从一开始就讲徐徐图之的人,想得再清楚,也只能一事无成。”
“你可曾想过……汴梁的百姓会怎么样?天下会怎么样?”
“废话。”宁毅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们得死啊。”
砰!李频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他们得死!?”
宁毅目光平静:“选错边当然得死,你知不知道,老秦下狱的时候,他们往老秦身上泼粪了。”
李频已经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那是他们的错?”
“不是他们的错?”宁毅摊了摊手,然后耸肩,“哦,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无辜的。”
宁毅说完这句,目光中有着怜悯,却已经开始变得严厉起来,缓缓的,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就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是无辜的!他们是武朝人!武朝打不过女真,他们就死有余辜——”
他声音浑厚,内力激荡,到后来,声音已经震荡四周,远远传开:“你们讲情理,是因为你们组成武朝!农人耕织劳作,士人读书统治,工人修葺房屋,商人通货四方!你们一同生存!国家强大,人民身受其惠!国家虚弱,人民死有余辜!这是天罚!因为国家面对的是这片天地,天地不讲情理!天理只有八个字……”
他的声音传出去,一字一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声音隐隐如雷霆,李频皱着眉头,他想要说点什么,对面如此作态之后的宁毅陡然笑了起来:“哈,我开玩笑的。”
这一下,就连旁边的左端佑,都在皱眉,弄不清宁毅到底想说些什么。宁毅转过身去,到旁边的盒子里拿出几本书,一面走过来,一面说话。
“确实啊,汴梁的百姓,是很无辜的,他们为什么不无辜,他们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皇帝做错事,女真人一打来,他们死得屈辱不堪,我这样的人一造反,他们死得屈辱不堪。不管他们知不知道真相,他们说话都没有任何用处,天上掉什么下来他们都只能接着……呐,李频,这是秦相留下来的书,给你一套。”
宁毅将书扔在桌子上:“所以,在这中间,诸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东西吗?他们太无辜了,这本身就是不对的,做了这种错事怎么还能无辜呢?所以我在想,给他们一个说话多少能有用国家怎么样?这样一来,再出什么事情,人就死有余辜了,道理也就齐了。”
这絮絮叨叨犹如呓语的声音中,隐约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在酝酿,宁毅坐在了那里,手指敲打膝盖,似乎在思考。李频素知他的行事,不会无的放矢,还在想他这番话的深意。另一边,左端佑眉头紧蹙,开了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中间的道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那边,敲打膝盖的手指停下来了,宁毅抬起头来,目光之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的戏谑。
不久之后,他开口说出来的东西,犹如深渊一般的可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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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四章 弥天大逆 战争伊始(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中间的道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这一天的山坡上,一直沉默的左端佑终于开口说话,以他这样的年纪,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甚至宁毅喊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时都未曾动容。唯有在他最后戏谑般的几句絮叨中,感受到了古怪的气息。
坐在那里的宁毅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深潭,看了看老人。山风吹过,周围虽有数百人对峙,此时此刻,还是宁静一片。宁毅的话语平缓地响起来。
“我的妻子家中是布商,自远古时起,人们学会织布,一开始是单纯用手捻。这个过程持续了或者几百年或者上千年,出现了纺轮、纺锤,再后来,有纺车。从武朝初年开始,朝廷重商业,开始有小作坊的出现,改进织机。两百年来,织布机发展,效率相对武朝初年,提升了五倍有余,这中间,各家各户的手艺不同,我的妻子改进织机,将效率提升,比一般的织户、布商,快了大约两成,后来我在京城,着人改进织机,中间大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织机的效率对比武朝初年,约是十倍的效率。当然,我们在山里,暂时已经不卖布了。”
左端佑与李频皱着眉头,看见宁毅交握双手,继续说下去。
“观万物运行,穷究天地原理。山下的河边有一个水力作坊,它可以连接到织布机上,人手如果够快,效率再以倍增。当然,水利作坊原本就有,成本不低,维护和修缮是一个问题,我在山中弄了几个高炉研究钢铁,在高温之下,钢铁愈发柔韧,将这样的钢铁用在作坊上,可降低作坊的损耗,我们在找更好的润滑手段,但以极限来说,同样的人力,相同的时间,布料的出产可以提升到武朝初年的三十到五十倍。”
“我们研究了热气球,就是天上那个大孔明灯,有它在天上,俯瞰全场。打仗的方式将会改变,我最擅用火药,埋在地下的你们已经看到了。我在几年时间内对火药运用的提升,要超过武朝之前两百年的积累,火枪目前还无法代替弓箭,但三五年间,或有突破。”
“所以,人力有穷,物力无穷。立恒果然是墨家之人?”左端佑说了一句。
宁毅摇头:“不,只是先说说这些。左公,你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道理并非说说。我跟你说说这个。”他道:“我很同意它。”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更是契合天地之理。”宁毅说道,“有人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都是穷书生的妄念,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世界没有愚人开口的道理,天下若让万民说话,这天下只会崩得更快。左公,你说是吧。”
左端佑没有说话。但这本就是天地至理。
“聪明人统治愚蠢的人,这里面不讲人情,只讲天理。遇上事情,聪明人知道如何去分析,如何去找到规律,如何能找到出路,愚蠢的人,一筹莫展,岂能让他们置喙大事?”
“远古年间,有百家争鸣,自然也有怜悯万民之人,包括儒家,教化天下,希望有一天万民皆能懂理,人人皆为君子。我辈自称文人,何谓文人?”
“自仓颉造文字,以文字记录下每一代人、一辈子的领悟、智慧,传于后人。故人类孩童,不需从头摸索,先人智慧,可以一代代的流传、积累,人类遂能立于万物之林。文人,即为传递智慧之人,但智慧可以传遍天下吗?数千年来,没有可能。”
“书本不够,孩童资质有差,而传递智慧,又远比传递文字更复杂。因此,智慧之人握权柄,辅佐天子为政,无法传承智慧者,种地、做工、伺候人,本就是天地有序之体现。他们只需由之,若不可使,杀之!真要知之,这天底下要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