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伏案继续写奏章。
张居正那会儿,虽然思想已经解放,可解放得有些过头,乱七八糟啥学说都冒出来。加之又有心学大佬,反对部分改革内容,张居正一怒之下就把心学禁了,导致所有心学传人都站在改革对立面。张居正一死,心学门徒立即反扑,加速了人亡政息的过程。
至于说张居正一天换一件新衣,收受黄金对联,对联内容还是跟皇帝平起平坐,这些都是反对派胡编乱造的。从他生前的私信当中,就可以知道张居正不收贿赂,还说收礼是“以肉驱蝇,蝇愈至。”
说张居正坐32抬大轿回乡葬父,那简直就更是扯淡。
葬父期间,张居正一天收到三封诏书,地方官要给他建“三诏亭”纪念。张居正连忙予以拒绝,而且忧惧惶恐,说如今已成“骑虎之势”,知道自己肯定没好下场,改革收到成效之后立即请辞。如此警觉明白之人,会傻到坐32抬大轿回家?
无非是那些在改革中的利益受损者,无法从公事上扳倒张居正,只能从私德下手编各种小段子。万历皇帝本就因为无法亲政,心里对张居正愈发不满,听多了这些段子会怎么想?
但是,张居正绝不清白,因为清白之人不能主导改革。
万历时期的太监冯宝,跟正德时期的张永没啥两样。张居正为了获得司礼监支持,不但不阻止冯宝贪赃枉法,还在冯宝营建生圹(预建坟墓)时,亲自执笔给冯宝写墓志铭,把冯宝夸赞成清廉守法的有为太监。
不要相信太监的人品,也不要相信皇室的人品。
李太后那么贤明,还是因崇佛修一堆寺庙,几乎一年修一座庙,建造费用都在十万两以上(有时一座庙几十万两银子),而且还要占用大量役夫和土地。修到最后简直没完没了,逼得张居正只能出面阻拦,太后跟首辅的关系就这么有了裂痕。
幸好,顾太后不信佛,王渊不怕有人修庙。
写完奏章,王渊来到黄峨房里,却见妻子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嗑瓜子。
向日葵,是前两年传入中国的,皇室种在花园当观赏物,也只有王渊家里用来炒瓜子。估计再过一年半载,瓜子就能风靡京城,毕竟王二郎家的新鲜物,一直都被京中权贵刻意模仿。
黄峨依旧在看书嗑瓜子,都不抬头看一眼丈夫。
王渊趴过去望着她,表情惊讶道:“哪来的老虔婆,竟生得如此美貌?”
黄峨嘴角一翘,强忍着没笑出来,继续在那儿嗑瓜子读书。
王渊坐在妻子旁边,一言不发剥瓜子,足足剥了几十颗瓜子仁,摊在手心问:“要吃不?”
黄峨终究没忍住诱惑,凑过脑袋,张嘴往王渊手心一咬,把大堆瓜子仁吃进去,吧嗒吧嗒嚼得那个香啊。
王渊惊道:“老虔婆一把年纪,牙口还好呢!”
黄峨大怒,双掌挤着王渊的腮帮子:“不许再说我是老虔婆!”
王渊打趣道:“那又是谁写的散曲,‘难当,小贱才假莺莺的娇模样;休忙,老虔婆恶狠狠地做一场!’”
黄峨这两句散曲,大概意思是:受不了啦,这些小贱人惯会勾搭我老公。都等着,本夫人要做一回恶婆娘,把这些小贱人给好生收拾了!
黄峨捂住王渊的嘴,羞红脸道:“不许再说。这种闺中之词,谁让你印出去给人看的?今后满京城都知道我是妒妇!”
“哈哈哈哈,”王渊大笑,“谁敢说你是妒妇?大家只会赞你真性情,羡慕咱们夫妻情真意切呢。”
黄峨刮了丈夫一眼,质问道:“那个侍女安娜又是怎么回事?”
王渊说道:“海商送的,送完就跑了。”
黄峨问道:“你什么时候收房?”
王渊叫冤:“我没想过收房啊,随手派去实验室端茶倒水,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她了。”
“我不信!”黄峨冷笑,“生得那般美貌,跟仙女下凡似的,你就不会动心?”
王渊问道:“真那么漂亮?她当日蒙着面纱,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呢。”
黄峨忙问:“真没见过?”
王渊说道:“听你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了。”
“不许!”黄峨化作猛兽,饿虎扑羊把男人压在身下。
一番蹂躏之后,黄峨终于充饥饱腹,放开猎物喘气说:“我才懒得管你,免得又被传作妒妇。素儿跟公主的婚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王渊爬起来说道:“至少要等天子大婚之后。”
朱载堻已经守孝三月,随时可以大婚,也必须尽快结婚。像朱厚照当年,也是在正德元年大婚,立皇后这事儿不能拖太久。
新皇的婚礼还没开办,杨廷和终于辞职成功,临走时皇帝还给他“太傅”衔。
大明朝廷,终于正式进入王渊时代。
590【掌控朝堂】
华贵的马车队伍,渐渐驶出城门。
皇帝行人带队,锦衣侍卫相从,护送杨廷和告老归乡。
杨慎、杨惇兄弟俩,骑马跟在旁边,他们要把父亲送到城外水驿码头,那里还有大量官员等着送别呢。
而在马车之内,除了杨廷和,还有王渊。
王渊给足面子,不但让复古派文人,写诗作词夸耀杨廷和政绩,今天更是亲自礼送杨廷和还乡。
杨廷和已经病得不轻,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问道:“令郎真的欲尚公主?”
王渊说道:“不是谣言。”
“何必呢?”杨廷和叹息道。
王渊微笑:“先帝遗命如此,谁还能反对不成?”
杨廷和说:“此事违制。”
王渊说道:“但没有违反太祖、太宗之制。”
杨廷和说:“若虚欲改革弊政,应当战战兢兢,怎能因此小事而坏大事?不但断送令郎前程,也给自身招来非议啊。”
王渊笑道:“我让长子赴海外,又让次子尚公主,还不能表明心迹吗?陛下聪慧,必然明白。”
“唉。”杨廷和一声叹息。
朱元璋、朱棣当皇帝的时候,驸马多为权贵之子,而且可以拥有实权。
文官集团渐渐壮大,驸马人选转向民间,不拘出身,长得帅就行。但实权却被剥夺,只能代天子祭祀,或者掌控宗人府之类。而且,还有一种潜规则,驸马的父亲若有官职,必须辞职以避嫌。
按照这种潜规则,王素娶了公主,王渊必须辞官!
朱厚照惯会破坏规矩,挑选驸马时自然懒得理会。而王渊也顺水推舟,让长子远赴海外,又让次子迎娶公主,明摆着不让儿子们当大官,以此来表明自己不会长期霸占朝堂,更不会让儿子也身居高位。
驸马之父必须辞官?
呵呵,老子要恢复祖制,太祖、太宗可没这种规定。
王渊直接说道:“老先生回乡,希望能主动清丈杨家田亩,改革之时我不会对任何人徇私。便是太后的兄弟,也逃不过清丈令,如此方可震慑士绅豪右。”
杨廷和笑道:“杨家世代书香,不至于隐瞒田亩。”
“但愿吧。”王渊也不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