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更能轮值在皇城操练,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你们扪心自问,有多少人在京城吃饭不给钱,有多少人在京城欺压良善百姓?你们领着足额军饷,每日饭食皆是精粮,怎不思报答圣君之恩,连六日一操都要懈怠!若是我带的兵,老子把你们全杀光!”
郑虎趴伏在地,浑身颤抖说:“王侍郎教训得是,卑职今后必定严加约束士卒。”
王渊命令道:“今日操练至酉时一刻,然后列队回营,其他事情莫问。可有听到?”
“卑职遵命!”郑虎慌忙应答。
王渊让太监弄张椅子过来,就坐在将台上看着,他的任务是抚军,不让边军在皇城闹起来。
谁还敢闹?
被王渊砍死的几具尸体,都没人敢过去收尸,几千士卒就挨着尸首疯狂训练,生怕这个正三品官又抽风砍人。
直至天色将晚,王渊盯着敢勇营离开皇城,这才前往豹房方向去复命。
朱厚照很会享受,整个豹房建筑群,在太液池中间地带,南北方向全是湖水,豹房就是个大型多功能临湖园林。多功能的体现,是有寺庙、有街市、有动物园、有大花园、有健身房堪称生活设施完备的住宅区。
“陛下,敢勇营出城了。”王渊禀告说。
“知道了,”朱厚照突然有些后悔,问道,“二郎,朕这次是不是有点冲动?”
王渊回答:“臣也经常冲动,但从不后悔。”
朱厚照哑然而笑,复又问道:“你跟江彬有隙吧?”
王渊回答:“臣对事不对人,便是仇敌,若对方行利国利民之举,臣也不会因私怨而公报。新钱之事,关系重大,谁敢沾手,臣必欲除之而后快!”
朱厚照再问道:“你说,江彬逾制无数,他真敢谋反吗?”
王渊摇头:“他不敢造反,但他有能力造反。新军六营,他统率其中四营,更可带一营直入皇城操练。一营边军就有数千,若哪天他真的发疯,豹房没有城墙护着,臣便是赶来救驾都来不及。”
朱厚照问道:“你想劝朕别让新军在内校场操练?”
王渊说道:“并非如此。新军依旧可入皇城,也可让一人统领数营。但是,坐营操练之将,不得掌控军队!便如那江彬,又是后军左都督,又掌控新军四营,还能负责新军操练之事,何其危险也?陛下是把一柄锋利刀子,亲手递给江彬,全看江彬起不起杀心!”
朱厚照思忖道:“此言有理,掌军之将,操军之将,必须分开。”
“陛下圣明。”王渊奉承道。
朱厚照突然招手说:“二郎,过来做得近些,你我君臣好久没彻夜长谈了,今晚就留在豹房一起闲聊畅饮吧。”
王渊和朱厚照、皇贵妃畅饮时,杨廷和突然得到消息,惊呼道:“江彬真倒了?”
这场政治斗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432【陆完】
杨廷和之前勾结张永,把劣币案捅给皇帝,目标其实非常简单。
杨廷和盯着工部尚书的位子,即便不能把李鐩拉下马,退而求其次也能捞到节慎库。或者引发职位变动,安排心腹当个工部侍郎,顺便还能恶心一下江彬。
张永的追求也不咋样,他只想安插心腹太监,派去节慎库当监事,或者染指工部宝源局。
二人都没想过,能够直接扳倒江彬,因为此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皇帝居然派锦衣卫去调查,锦衣卫又强行牵扯到江彬。
朱厚照在南苑书房的反应,瞬间让张永意识到,皇帝其实对江彬有些烦了——归根结底,是蒙古小王子已死,北方没啥大仗可打,豹房边军又日趋腐化,江彬已经失去了邀宠根基。
于是张永当机立断,立即跑去上眼药。他搜集到的黑材料很多,但从来没给皇帝讲过,因为以前讲了也没用。
同样的黑材料,换一个举报气氛,朱厚照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而王渊,同样没真想弄到江彬。他的目标有两个,一是保住工部尚书李鐩,二是弄掉左侍郎刘永。让李应把江彬牵扯进去,只是试探性的举动,试探皇帝什么反应,同时试探张永的手段。
竟然真把江彬给弄倒了,所有参与者都感到非常意外!
江彬一倒,工部尚书、工部侍郎、节慎库、宝泉局……这些东西算个屁,张永、杨廷和立即盯上更大的目标。
当初,朱厚照也临时心软,想留刘瑾、许泰一条狗命。
于是刘瑾家里查出龙袍和兵甲,被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许泰只因江彬还得势,没有被搞得死无全尸,但打回京卫之后也死于非命。
江彬这回哪有幸免的可能?
东厂幡子蜂拥而出,在江彬家中搜出铠甲三十副。又搜出江彬结交太监和大臣的证据,御马监太监谷大用、吏部尚书陆完、兵部尚书王琼,全都被东厂定为江彬的谋逆同党。
若非朱厚照勒令不得牵连边将,明摆着还想留用新军,恐怕那些豹房边将全都得遭殃。
张永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是御马监太监谷大用。
而杨廷和的攻击目标,则是吏部尚书陆完、兵部尚书王琼。
工部那个烂摊子,反而被他们选择性忽视。
内阁。
杨一清勃然大怒,指着杨廷和说:“杨阁老,陆完是该死,王尚书(王琼)何罪之有?你说他勾结逆贼江彬,简直是胡说八道,东厂什么证据查不出来?”
杨廷和平心静气说:“王德华(王琼)确实与江彬有勾连,他不止一次给江彬送银子。兵部右侍郎王宪,也是通过王德华(王琼),由江彬安排领到镇压京畿匪患、督理军储的差事。”
王宪,兵部右侍郎,王琼的绝对心腹,平定京畿匪患的一号功臣,现任职务相当于后勤装备部长。而他能得到这些肥差,全靠王琼刻意逢迎江彬,如此行径被文官集体鄙视,堂堂的兵部尚书,居然要巴结后军左都督。
啥意思?
自从于谦当年夺权之后,五军都督府就得看兵部脸色,武官再牛逼也得依附于文官,王琼的做法等于在开历史倒车(对文官集团而言)。
靳贵打圆场道:“两位不要动气,有事慢慢商议便成。”
毛纪说:“王德华(王琼)勾结江彬,此事板上钉钉,瞎子都能看出来。就算要商议,也该商议如何定罪,是让他自己请辞还是直接罢官!”
杨一清冷笑道:“时事所迫,王尚书不利用江彬,如何能快速平定京畿匪乱?就如这次一般,杨阁老若不利用张永,如何扳倒江彬这逆贼?难道还能说,杨阁老是在勾结太监?”
杨廷和拢手微笑:“扳倒江彬的事情,我可不敢居功,那是王二郎的手段。”
“王若虚?”众阁臣皆惊。
杨廷和故意捧杀王渊:“锦衣卫都指挥使李应,乃是王二郎的同乡挚友。他借锦衣卫查劣币案,将矛头直指江彬,又利用张永打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