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摸清王渊究竟是啥想法。
而让王渊去读史书,第一层意思是冷处理,暂时不让王渊接触政务;第二层意思是长久培养,万一王渊可为己用,正好升做侍讲亲近皇帝,把王渊当成打入皇帝身边的一颗钉子。
杨慎就要幸运得多,根本不用在翰林院上班,直接去东阁那边的制敕房观政,学习如何撰写、发布诏书。
只要杨廷和不倒台,杨慎就能平步青云,路线早就规划好了:编修、侍讲、侍讲学士兼左右春坊或詹事府职、翰林学士兼吏部侍郎,并负责制敕房起草诏书,然后就是做尚书再入阁。
跟梁储结为亲家的伦文叙,已经在按照这条路走了,马上就要兼任右春坊职务,再熬两三年随便立功就能当侍郎——历史上,伦文叙在立功期间(修皇谱、主持考试)便病死了,不然肯定又是一个阁臣。
状元王渊被冷处理,打发去读史书;榜眼杨慎被重点培养,直接去制敕房观政。
而探花余本,则不上不下,负责协助整理各种材料,包括皇帝的起居注在内。若大佬们想栽培他,这些工作经历非常有用;若不能入得大佬法眼,那就等于白费功夫,等着冷板凳坐到死吧。历史上,这位老兄被扔去教育系统,显然没有大佬赏识。
王渊对于自己的遭遇无所谓,读史就读史呗。
读史使人明智,东西学来是自己的,他每天抱着一本《左传》慢慢啃。偶尔以请教为名,跑去王阳明那里串门儿,顺便跟宋灵儿玩耍。
王渊可以凭借豹房腰牌,不经报备便进皇城,而且是直接去豹房找皇帝。
但王渊没有这么做,朱厚照也没再召见他。两人都懒得去上朝,因此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安心读书,一个安心耍乐。
酒楼。
常伦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王渊问道:“明卿兄怎么了?”
金罍说道:“遇到一个案子,寿宁侯的远房亲戚殴人致死,地方影响非常恶劣,案件直接捅到大理寺。结果被压下去了,无人敢过问,死了也白死。”
常伦生气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寿宁侯殴人致死也就罢了,他的远房亲戚居然也如此嚣张!还不是太后惯的!”
太后护犊子,谁都知道。
若大理寺官员敢管寿宁侯的案子,大理寺卿估计要被张太后亲手打一顿。别说她儿子在当皇帝,就连嘉靖当了皇帝,嘉靖想让寿宁侯退还民田,张太后都拿着手杖痛打去嘉靖——心里没有半点逼数。
常伦和金罍都被派去大理寺实习,每天接触无数案子,这两位公子哥已经见识到大明的黑暗面。
“莫生气了,明日到城外纵马去。”王渊安慰道。
金罍也劝道:“是啊,生气有什么用?大理寺卿都不敢管,我们两个只是观政进士,把自己气坏了也没有半点用处。”
常伦拍桌子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王渊摇头叹息,这倒霉孩子不适合当官啊,性格也太直了点。就算你看不惯,那也该憋在肚子里,等爬上高位之后再去改变现状。
后人对常伦的定位是“散曲家”,而非官员,也算比较贴切了。
转眼已至五月,弛报会试喜讯的吏员,终于有惊无险抵达贵州。
(今天一直在研究明朝官职,查此时的翰林院主官就用了两小时,结果居然是卷入科举舞弊的靳贵:怎么又是你?)
120【破天荒】
贵州布政使又换人了,四川义军越闹越大,甚至闹到湖广边界,湖广总兵不得不联手四川官军一起围剿。
高崇熙因为熟悉四川事务,立即被调回去当左布政使。
现在的贵州左布政使,是从广西调来的,名叫翁徤之,余姚人,跟王阳明和沈复璁是同乡。
“方伯,大喜事啊!”幕僚冲进来禀报。
高崇熙在贵州的时候,已经把乱军打得缩成一团。结果他一调往四川,苗族乱军很快就再次扩张,翁徤之已被这些乱军搞得焦头烂额。
“何喜之有啊,难道官军大胜?”翁徤之问道。
幕僚笑道:“京城弛报,贵州宣慰司士子王渊,今科会试第三,高中礼经魁!”
翁徤之说:“这有什么稀奇……不对,贵州多少年没出进士了?”
幕僚说道:“此乃十五年来,贵州出的第一个进士!也是自大明开国以来,贵州出的第二个会试五经魁!”
翁徤之立即噌的站起来,满脸笑容说:“快准备一下,再把席副使叫上,本官要亲自去今科进士家中道贺!还有,立即起草文书,将此喜讯通报全省!”
幕僚立即行动起来,而翁徤之也去换官服。
没办法,贵州太需要这种喜讯,翁徤之赴任后遇到的全是倒霉事。
一般而言,贵州如果出现叛乱,在无法自行解决的情况下,即调四川、湖广和云南的官兵过来围剿。但四川、湖广军队正在两省边界平叛,云南靠近贵州的卫所,又因为之前的米鲁之乱没有恢复,这导致贵州乱军一直蹦跶到现在。
翁徤之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在广西就曾平乱立功,可贵州这边根本没法使力——安贵荣还没死,三个儿子继续争权,互相拖后腿之下,反而被乱军压着打。
很快,翁徤之见到了弛报喜讯的官差,席书也带着沈复璁前来。
甚至左参政朱玑,也带着布政司其他官员到场,贵州大小官员都对此表现出无比重视的态度。
报讯官差却很懵逼,牵马问道:“诸位上官,王相公的府邸到底在何处?我连续问好几个人都说不知。”
席书指着沈复璁,笑道:“这位是王二郎的蒙师,让他引路即可。”
众人还未成行,张教授突然领着司学生员前来:“可是王二郎中了会试五经魁?”
“正是。”翁徤之笑着说。
张教授拍手大笑:“魁星高照啊,我贵州士子也有出头之日!”
生员们亦爆发出欢声笑语,王渊能在会试名列前茅,这给贵州士子带来希望,谁说咱们不可能考进士!
陈文学、汤冔、叶梧、李应、越榛、詹惠等一众同窗,更是约好了喝酒庆贺,遥祝王渊能够平步青云。
当然,在喝酒之前,必须去王渊家里一趟。
“喜报,喜报!”
就在此刻,突然又是一骑进城,弛报官差大喊:“贵州士子王渊,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
“刚才那人说什么?”
“好像是状元及第。”
“说的是京城官话,我们没听错吧?”
“好像没错。”
“贵州也能出状元?”
“……”
之前的喜讯,只是让人感到惊讶。此时的喜讯,则让整个贵州城轰动起来。
家家户户都走上大街,跟着官差往前跑。
书店老板哈哈大笑,站在门口大喊:“状元买过我的书,状元买过我的书!只要买本店的书,就能高中状元!”
王渊偶尔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