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和死对头灵修后 池翎 390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章

清晨,远山云雾笼罩,朗朗晨读之声从林间传来。

鸿蒙书院的作息极其严苛,每日卯时开始晨读,晨读结束则是早、午、晚课。直到亥时才可结束一整日功课,返回弟子院。

书院每十日轮一次休沐,诸位仙君通常会挑休沐日开大课答疑讲经,不设门槛,弟子可自由参与。

简而言之,课业比起凡间修真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时至,晨钟徐徐敲响,晨读声这才渐渐止住。

黄字级的早课由天权仙君讲授道经。道经课本就枯燥且无聊,加之天权仙君古板严苛,读起经来慢慢悠悠,摇头晃脑,更是将这等折磨无止境拉长。

今年新入学弟子中有二十三名分到黄字级,加上原本那些,黄字级现今共有不下四十名弟子。不到半个时辰,课舍内便已经趴倒一片。

尸横遍野中,唯有季朝云仍然正襟危坐。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终于捱到放课,弟子们陆续走出课舍,叶沉星趴在长案上有气无力道:我曾经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我凡间师门更可怕的地方,谁能想到

他的身边,北染亦是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叶大哥,我尽力了,笔记你找别人吧。半个时辰已是极限,再撑下去,我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没关系,我懂。叶沉星沧桑道,一炷香的时候我已经在怀疑这件事了。

二人说完,不约而同看向前方季朝云的背影,后者仍然端坐案前,低头书写着什么。

北染感叹:真不愧是季大哥,竟然足足听满了两个时辰。

废话,人家能和我们一样吗?叶沉星说着,朝季朝云唤道,朝云,还是你最靠得住,随堂笔记回头记得借我看一眼朝云?

季朝云没有回答。

二人对视一眼,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叶沉星试探地探手拍了拍季朝云的肩膀。

季朝云从书卷中抬起头来,耳廓间一道微光闪过,撤去了蔽音术法:你方才在与我说话?

叶沉星:

北染:

季朝云茫然地眨眨眼,合上手中正在誉抄的那本典籍。从二人的角度,看不清那是本什么书,但略显陈旧的书皮显示,那必然不是天权仙君早课讲了三个时辰的那本《上清道经两极篇》。

叶沉星缓缓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早课结束后,黄字级弟子要前往演剑坪修习剑术,三人步出课舍,季朝云道:你们先去,我还有事。

叶沉星没有多问,只是道:那你尽快,别迟到了。

季朝云点点头,转头朝另一条路上走去。

课舍坐落在主峰以西的一片松林当中,青松遮蔽间只能隐约看见白墙青瓦的轮廓。季朝云穿过课舍后青石铺成的小径,一路沿着山道往里走,道路尽头是另一间课舍。

第6章

课舍外立着一道木牌,上书一个玄字。

玄字级授课的天玑仙君出了名的爱拖延,因此季朝云到来时,课舍内的弟子才刚放课往外走。他退到暗处等待片刻,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季朝云回身,朝对方颔首:萧师兄。

萧玦身形不高,一张清秀脸上神情满是局促。他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你可算来了,快将东西给我。

季朝云从袖中取出几本书卷,交到萧玦手中。

萧玦清点一番,问:怎么少了一本?

季朝云垂下眼眸:那本我还没读完。

萧玦沉默一下,没难为他:罢了,你快些读完还我,省得夜长梦多。

可季朝云神色有些迟疑,问,先前拜托师兄的事,当真没有办法?

朝云,不是师兄不愿帮你,实在是那家伙

忽然,一个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萧玦,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季朝云并不陌生,他眉宇稍蹙,回头看去,果真是入学那日将他分去文曲峰的执事弟子,徐子行。

鸿蒙书院的执事弟子大多是从玄字级与地字级选出,在这里撞见并不奇怪。

萧玦神情一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季朝云道:多谢萧师兄告知弟子考核事项,这便告辞了。

季朝云抬步欲走,却被徐子行拦住:考核事项这么早便来问了?

是又如何?

徐子行上下打量他,讥讽道:我倒是险些忘了,咱们季师弟可是书院百年难得一遇的劣品灵根,三月后的季考若是考不过就要被退学,的确该提前准备。

季朝云不吃他这套,冷淡问:还有事?

你觉得呢?徐子行装不下去,咬牙低声道,你先前到底对我施了什么妖法,害得老子足足在床上躺了

他没把话说完,不自然地转开目光,神色难看至极。

季朝云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他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可眼底并无笑意,反倒透出一丝妖异的森寒。

徐子行被他这模样看得脊背发凉,梗着脖子问:你笑什么?

那不是妖法。季朝云朝前略微倾身,贴在徐子行耳边,轻声道,不过是我养的几只小玩意,它们许久没见过生人,好奇得很。徐师兄最好莫要靠我太近,以免它们再偷跑出来。

徐子行脸色剧变,本能地急退几步。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止住脚步,怒斥道:你好大胆子!鸿蒙书院明令禁止使用邪术,你就不怕我

你有证据么?

徐子行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证据。

不仅如此,他至今就连害他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没有法术痕迹,没有留下伤口,就连医仙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可他被那痛痒折磨的足足三天却不是假的。

季朝云平静道:没有证据,还望师兄莫要随口诬陷他人。据我所知,这同样触犯门规。

他说完,朝徐子行颔首行礼: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离开了。

徐子行敢怒不敢言,眼看季朝云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才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他回过头来,却见萧玦正低头想往外走。

你站住。徐子行眼眸微动,你手里拿的什么?

萧玦忙把书卷往怀里藏:没、没什么

徐子行隐约明白了什么,他走上前,抬手按住萧玦的肩膀,嘴角咧开个笑意: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他真的是来找你问季考事项的?

.

事情就是这样,萧玦伙同季朝云盗取登云楼藏书证据确凿,还望殿下秉公处理。登云楼,徐子行覆手立于屋内,朝坐在桌案前的人平稳道。

萧玦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头也不敢抬。

凤祁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过,声音波澜不惊: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二殿下,登云楼藏书从不外借,你不会也要包庇

你叫徐子行对吧?凤祁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动,淡声道,我记得你很早以前就跟在江城身边,所以或许对我有些误解。

本殿下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教我该如何行事。凤祁抬眼,眸中透出一抹寒意,滚。

你徐子行不敢招惹他,最后看了眼身旁的萧玦,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登云楼内一时寂静,凤祁道:现在外人走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萧玦嗫嚅道:殿下,我不是故意要偷拿藏书,我只是

凤祁:只是什么?是季朝云拿剑逼你,还是他绑了你全家?

没有萧玦目光躲闪,可凤祁始终平静地看着他,神情波澜不惊,却犹如寒芒在背。二人僵持片刻,萧玦终于说了实话:的确是我主动帮他。

今年入学的弟子中,有一位是我的亲生胞弟。我父母都是散仙,我们兄弟二人无法直接入学,只能通过散仙考核。

我胞弟与季朝云同批上山,一路上受了他不少帮扶,若不是他,我弟弟定上不了鸿蒙山。当初他们刚到常青苑时,我偷偷溜出去见过他们,想给季朝云一些报答,所以

所以你就趁我前些天不在书院,把藏书偷拿出去借花献佛?

萧玦腿一软,连忙求饶:我知道错了,殿下你饶了这一次,千万不要告诉仙尊!

凤祁笑而不答,随手翻了翻手边那本书:他要的不止这一本吧,还要了什么,说来听听。

萧玦:除了这些,还有太上常清经上下两册,太上华经第三卷 第四卷,目前除了太上华经第四卷,其他都已经归还。不过

不过什么?

他还想要几本别的,但殿下回到书院后,我便告诉他无法再继续从登云楼内取书,所以

你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凤祁嘲弄一笑,问,他还想要些什么?

萧玦迟疑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递过去:他想要的,都在这里了。

信纸上,用工整隽秀的字迹写了几本书册的名字。

凤祁随意扫了一眼,心下了然:太上华经是修行用书,他现在应当修完了前三卷。可第四卷比前几卷更加晦涩难懂,难怪他想要这几本经卷作为辅助。

萧玦鹌鹑似的低着脑袋,没敢搭话。

凤祁取了支朱笔,在信纸上快速画了几笔,划去几本不必要的经卷,再重新添了两本。他掌心张开,信纸自动飘到萧玦身前:按照这个去取书,比他想要的那些效果更好。去吧。

萧玦诧异抬头,用仿佛第一天认识他的眼神看向凤祁:这

凤祁随手把朱笔往桌上一摔,笑问:怎么,担心我害他不成?

没有,只是萧玦看了看手里的信纸,又看了看凤祁,忽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不是,你等等。这下轮到凤祁疑惑,你明白什么了?

萧玦朝凤祁了然一笑,保证道:殿下不用担心,我定然将你的用心告诉朝云,他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感激你的。

?凤祁一愣,眼见萧玦兴冲冲就往外走,连忙叫住他,回来!

凤祁按住突突跳动的眉尾,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语调平稳:你误会了,我对他不是

殿下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萧玦立刻会意,我懂了,殿下不必害羞,我会替殿下保密。

保你凤祁咬牙忍下一句暗骂,懒得再多做解释,只是道,总之,别告诉他是我的意思。

萧玦露出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郑重道:是。

萧玦转身欲走,凤祁忽然问:季朝云现在住在哪间弟子院?

萧玦回身,迟疑道:他不住弟子院。

凤祁眉头微微皱起。

萧玦:听闻季师弟每天夜里都留在课舍,说是要温习功课。夜巡弟子撞见过好几回,但摇光仙君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只要他不到处乱跑,便随他去。

留在课舍

凤祁心头没来由浮现起那人苍白消瘦的脸。黄字级课业最是繁重,连着这么多日不休息,怎么吃得消?

这不是胡闹么。凤祁皱眉问,摇光既然这么护着他,怎么还没把弟子院给他换好?

弟子院?萧玦神情困惑,没听说过季朝云要换弟子院,而且也没人见过他回弟子峰,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凤祁眼眸敛下,须臾,他忽然道:书你不用去取了,回去上课吧。

萧玦:啊?

我改主意了不行?凤祁不想与他多说,干脆利落地赶人,下次再让我发现这种事,你以后别想再进登云楼,滚。

是。

.

夜色已深,夜巡弟子刚巡过最后一轮,松林间寂寥无人,静得只余些许虫鸣鸟叫。夜风穿林而过,吹得半掩的窗户吱呀作响。松林中,唯有黄字级课舍内仍留有一盏跳动的昏暗灯火。

鸿蒙书院没有四时变化,唯有日夜交替与凡间相同。

仙人原本不需像凡人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抵不过书院内课业繁重,寻常弟子一天下来累得眼皮直打架,恨不得回屋倒头就睡。

一缕微光随着夜风卷进窗户,一道身形悄无声息出现在课舍内。

昏黄的油灯下,一名少年正在伏案小憩。

季朝云睡得不怎么安稳,长案低矮,他不得不蜷起手脚,脑袋枕在胳膊上,眉宇因为不适而略微皱起,看上去身形更加瘦小。

昏暗跳动的油灯将他的脸色映得越发苍白,一道浅浅的血痕落在手背上,应当是未经处理的缘故,伤处仍然有些红肿,在白得近乎透明的肌理上显得格外刺眼。

凤祁难得能看见季朝云这般毫不设防的模样,他在桌案前蹲下身,视线一寸一寸在季朝云脸上划过。

此人的确长得好看,哪怕凤祁见惯了美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的视线凝在对方光洁的额前,想起那日此处浮现的那对龙角,忽然觉得喉头干涩。他倾下身,正想把人叫醒,余光却忽然扫到一物。

季朝云怀中,隐约露出一个荷包的边缘。

那荷包质地极佳,布料上绣着淡金色的花纹,看不清晰,却平白给凤祁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定定看了许久,神使鬼差伸手探入季朝云怀中,正想将其取出来看一看。

可他手指刚碰到荷包边缘,脊背忽地一凉。

凤祁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竖瞳。

桌上的油灯许久没添过,光芒已经非常暗淡,却映得季朝云那双竖瞳格外清透明亮。

他们隔着跳动的灯火静静对视,少顷,季朝云眼中的浅淡光芒渐渐褪去,变回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他低下头,凤祁的手还维持着探入他怀里的姿势。

凤祁:

季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