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师救我!”
巫祝干脆闭上了眼,口中念念有词,像一切神叨叨的神汉神婆一样,带着一股乱七八糟的神秘气息。
刘孝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打开了他的小木箱子,在里面悉悉簌簌地摸索。巫祝被这声音勾得心里发痒,眼睛偷偷地张开一条缝,却见刘孝已到了面前,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巫祝低头一看,见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马蹄金,心里立刻一阵狂跳,手已紧紧地握住。这破落侯爷居然这么有钱,不狠狠地敲他一笔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他的父母是一对神汉神婆,在给某个权贵的垂危老母作法驱邪的时候,因声势过大,把病人当场惊死,被权贵以”妖言惑众罪”投入监狱弄死。
巫祝继承了父母的事业,但也吸取了教训,在给病人驱邪时总是喃喃自语,不敢大张声势,以其和风细雨式的作法风格深得大众敬仰。
“君侯有什么心疾哩?可要某为君侯行符咒禁禳之法呢?”巫祝知道,这么贵重的诊金,绝不可能是作法这么简单的事儿。
“要的,要的!但不是给我,是给当今皇帝!”刘孝取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里面是黑黄色的粉末,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此乃神药,可治百病,起死回生。皇帝乃我同宗至亲,年纪尚幼,本侯不忍见他少年丧命,故献此药,愿吾皇万岁!”刘孝的眼神意味深长。
巫祝突然睁大了眼睛,献药?救治陛下?鬼都知道眼下最盼着皇帝死的就是刘孝,难道他是想这是大事,可不是一块马蹄金可以解决的事儿至少也得两块。
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意,刘孝已在他的手里又放了两块马蹄金,两块!每块都比刚才的那块大!
刘孝把手按在巫祝手上,看着他道:“只需将此药放入符水之中,让陛下饮下,半个时辰之内必会见效,咱们便可有一位身子康健的皇帝了。”
这话佐证了巫祝的猜测,他的心里已在默默地盘算,皇帝昏迷两天了,即便不下药,也少有生还可能。包括樊崇和徐宣等头领在内,众人已视他为一个将死之人,让他作法不过是最后的过场。
“事成之后,朕将以神师为国师,凡有所获,任神师先取之!”刘孝意气风发,仿佛已穿上了龙袍,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
巫祝的心思早就飞走了:神师,国师,三块马蹄金。一块一斤,一斤金至少可抵一万钱,用两块马蹄金可换两万钱,可以买米、买肉,好好地解解馋,还要买双鞋,自己脚上穿得那双鞋跟都烂掉了,以致于走路都要掂脚挺胸,姿态颇有些妖娆,别人见了还以为他在练习新的驱邪步法。
至于第三块马蹄金,那个风骚的崔寡妇早就吵着要一只金簪
他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喃喃自语,一会儿抬头向着屋顶,一会儿又垂下头,任长发披散满脸,他的样子奇怪又虔诚,仿佛在向着冥冥中的神衹求助。
作为普通人,他这样子实在是奇怪,但对于一个巫祝来说,这个样子只能说是日常操作。若是有人凑到他面前仔细倾听,会偶尔听到些奇怪的字眼:“肉哩!”“鞋子哩!”“簪子哩!”
张五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的脑袋晕乎乎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三块马蹄金,那得买多少肉?他瞬间觉得心好痛,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侯爷怎么自称为朕?难道
此时刘孝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道:“放心,你的功劳,朕记在心上,到时少不了你一个中常侍。”
中常侍?好像是个大官,权力大得很,每天伺候在皇帝身边,手里拿着拂尘张五忽觉胯下一凉,中常侍是什么鬼?不要啊!
此时巫祝突然”嗬”地一声,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大盛,眼前满满的,全是晃动的铜钱。
啥也不说了哩,干他娘的吧!
3.生命祈祷
入夜之后,赤眉军牛马厩,在最大的牛棚外面,一个简易的高台已经搭了起来。高台的下面是数不清的人头,人们相互打着招呼,交换着一些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众人脸上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兴奋,整个场子像赶集一样喧闹。
“听说小皇帝要死了!”
“是啊,他们都说是在山上惹了邪祟。”
“看来这娃儿没这个命,才当了几天皇帝,就把命都搭进去了。”
“不一定吧!巫祝要为他驱邪祈福,说不准能救回来。”
“别听他胡扯,就那个神棍,他救活过谁?”
“是啊!我娘生病的时候,请他去作法,结果第二天我娘就死了。”
“胡说!我儿子的病就是他治好的,他可是神医!”
“就是,这巫祝很灵的,我小舅子病得都说胡话了,他说是饿鬼附体,一道符水下去,翻身起来吃了两碗饭,好了!”
刘侠卿跑来跑去,支使得手下的牛吏和马吏们团团转,他的侄子刘彪牵来一只黑狗,把它绑在高台的柱子上,这是准备杀了取血的祭品。那狗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儿,不安地来回扯着绳子,时不时地汪汪大叫。
狗叫声混杂在牛马叫声和人声当中,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个军中最权威最灵验的巫祝,已缓缓走上高台,嘈杂声顿时低了下来,代之以一片嗡嗡嗡的低语声。
四周火把燃了起来,将高台上照得透亮。一片火光中,巫祝手拿着竹简,在台上高声诵读。
他读的是献给上天的祷,带着些莫明其妙的绉绉,和怪异的哩咧语气词。台下众人都不识字,自然不懂他读的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虔诚,听不懂的自然是好的。若是他们这些盲都听得懂,那怎能显出神明的高高在上?
这是对上天的祈求,求老天放过他们的皇帝,让他重回人间。若是祷告有效,皇帝活过来,那自然是巫祝灵验;若是祷告不管用,皇帝死了呢?那自然是上天不允许,关巫祝什么事!
刘盆子的二兄刘茂跪伏在高台之下,五体投地,口中低声祷告,清瘦苍白的脸上满是虔诚。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大兄刘恭不在,他挑起了保护弟弟的担子,兄弟二人几年来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
刘盆子两天昏迷不醒,刘茂两天没有合眼。他时刻守在弟弟身边,每天几次捧着熬得黏稠的粟粥,吹得凉热适口,撬开弟弟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喂下去。多亏了他,刘盆子的这口气才没有断掉,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
刘茂一直在后悔,后悔没有看住弟弟,让他跑到山上去,以致于摔成眼下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此时他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