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那个时候跟你们一样,也在夫子门下读书。这个师,是子贡的一个同学,叫颛孙师,颛孙是姓,师是名字。就是你应该很熟悉的子张。这个商呢,叫卜商,就是子夏。”
“这句话的意思,就好比你问你老师,老师老师,二牛和林旺蛋,哪一个更有品德啊?”
柳芽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想得贼认真:“二牛放学跟我一起回家,林旺蛋放学了就回他们村了。二牛更好。”
苏油笑了:“你这是亲密,和品德没有关系,不过也差不多就这意思。于是夫子就回答了——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意思是说子张这孩子吧,做事总是做得有些过度,而子夏呢,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然后子贡就问了,‘然则师愈乎?’意思是那按照夫子你的意思,这就是子张超过子夏喽?”
“子曰:‘过犹不及。’意思是说,过度,和不及,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好。”
将柳芽一脸懵圈,苏油从地上捡了三个小石子:“这个,表示你家,这个,表示你学校。”
然后推着石子:“你放学回家,走啊走啊,走到这里,饿了,走不动了,是不是变成了子夏?”
柳芽点头。
苏油又摆上第二个石子,开始移动:“这一天先生夸奖了你,你很高兴,走得轻快,这样走啊走啊……哎呀,一不小心走过了家门口,到了这里,是不是变成了子张?”
柳芽又点头。
苏油说道:“那柳芽你现在看看,子张和子夏,是不是都没到家?离家的距离是不是还一样远?”
柳芽笑了:“官人你讲得真好,我懂了。”
苏油笑道:“对,先得懂,才好记,接下来拓展,听过画蛇添足的故事没有啊?”
柳芽又摇头。
苏油便开始讲故事,然后讲过犹不及的道理,最后和柳芽搞角色扮演,一个演子贡,一个演夫子,然后互换,最后让柳芽一个人分饰两角,不一会柳芽便将这段背得流利之极。
这下柳芽开心了:“奶奶,我会背了!先生明天肯定要夸我!”
孙儿长进,老妪也高兴:“那等你爹一会儿回来,乖孙你背给他听!”
天快黑的时候,家里的汉子回来了,序过年齿,原来年纪比苏油还小,不过生活的艰辛,让他看起来比苏油更大。
听过柳芽背书,汉子看着苏油赧笑:“家里来先生了,这几天在料理黍米地,有些忙不过来。”
苏油笑道:“柳大哥辛苦,为何不种麦呢?”
柳大说道:“种麦当然好,不过那东西耗水,我家地在坡上,不是水浇地,种小米一来不怕旱,二来黍米存得久,保管得好,七八年都不是事儿。”
苏油点头:“原来如此,听柳大哥说来,家里还有不少地?”
说起这个柳大就不开心了:“有祖上传下来的四十亩地,县里给我们家定了四等户,去年县中官长遣人来与我们种桑,你说我那种黍米的地面上怎么栽桑?种下了也倒死不活。”
“结果今年官上又来了,说是有桑林的人家,当算作三等,青苗钱得抬一抬,日子可是越发难过。”
苏油点头:“村上这种情况多吗?”
柳大说道:“多,不然也不会去王相公那里闹不是,不过好像也没下文,该添的钱粮,照样得添。”
苏油问道:“那县上之前给的青苗贷呢?”
柳大呵呵笑道:“是,给了一贯的青苗,足一石麦子,可我家又种不上,因此嘛……”
苏油有些明白了,穷人家平白得了一石麦子,给直接消费了,从此就背上了高利贷。
苏油说道:“这三分息加上,四十亩地,怕是难了。”
柳大说道:“这两年雨水还不错,算是扛得住,反正穷人就是贱命呗。”
“好在这里离开封近,等地里条子抽起来,我就去汴河码头卖卖力气,贷是还不上的,息钱总该够了。”
话题就转到了钱上来,苏油就问道:“如今京中都在用宝钞,你在汴京码头扛活,应该知道吧?”
柳大说道:“宝钞倒是还行,轻省,就是想不明白这小小一张纸片,怎么就能当以前的铜钱在用。”
苏油耐心解释:“这个是朝廷的考虑,为了大家方便。铜钱其实还在库里,你手上有五文宝钞,库中就有五文铜钱存着,所以才不会贬值。”
柳大说道:“先生这话不对,我爹说国朝之初,最贱时斗米不过十文;到庆历中,斗米就到了三十多文;熙宁天子后,米价翻着长,斗米已经从四十文涨到七十五文。百斤麦子的青苗,可是作足一贯贷给我们的。”
苏油点了点头:“还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罚铜
第六百五十一章罚铜
这个其实是经济问题,通过缓慢的通货膨胀刺激经济,虽然宋人还没有有目的有计划地这样做,但是立国百年发展下来,经济体量的膨胀会自然地造成这种现象。
不过与后世不同的是,大宋经济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差异过于巨大,交通过于不便,人口的贫富差距也过于巨大。
三大经济区的迅猛发展带来的通货膨胀,要是让其它落后地区跟不上脚步,会极大地增加不发达地区的生产生活成本。
道理很简单,苏油如今的年薪,换到后世约三百万,而码头最底层的力夫,一年辛苦就值后世一万元。
如果猪肉要是十元一斤,那还好办,要是突然涨到四十元一斤,对苏油来说无所谓,对贫困家庭来说,买肉就得掂量掂量了。
在大宋,这就是商品经济发达地区对小农经济地区的一种凌驾压迫,后世大明灭亡原因很多,大量白银流入南方,引发通货膨胀,和饥荒一起导致北方破产,也是原因之一。
如今粮价,盐价,各地差异很大,还有最搞笑的,是居然存在倒挂现象。
就是最发达地区,如汴京,两浙,粮价均平;最不发达地区,不光荆湖,即便是河东路,陕西路,广西,广南那种边区战区,粮价都很低;而粮价最贵的,反而是次发达地区——江东,江西。
还有就是四川这个特例。
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柳大见官人在那里愣神,已经不知道苏油的思绪,早飞到开封府之外的地方去了。
控制物价,薛向一直坚持的官榷救国,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想到这里,苏油也不由得暗自侥幸,大宋一直牢牢控制盐价,这就是宏观调控的威力。
粮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盐价虽各地价格不一,却一直在相当长时期内保持着区域稳定。
比如开封府,从立国后到现在,基本都稳守着一斤三十五文这条线。
蜀中,以前基本七十文铁前一斤。
然后盐钞的发行,极大地缓解了通货膨胀带来的经济冲击,不管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只无形的经济之手,一直是让大宋经济稳定的巨大力量。
谁说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