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里埋下了一根钉子。”
“所以你这处理的方法,说到底屁股还是歪的。这是术,不是道。”
“清明之君,不可以利动,唯可以理屈。”
“大苏无罪,但是有过。有过,就得认,无罪,就得分析明白。”
“今上至少还是听得进去道理的君主,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讲明白道理,分析完对错,然后承认应当承认的部分,剖白不应承担的部分,主动请求责罚,才是正途。”
“至于中间的那些小人,只要与陛下的交流渠道断绝不了,他们其实就无计可施。反而会企图蒙蔽圣聪,招致灾殃。”
“子由的做法,是不信任人君能秉公处事,乃以术相欺,以计相迫。”
“这样做,虽然救得了子瞻一时,终究救不了子瞻一世。”
苏辙拱手:“小幺叔,那要是陛下还是坚持要治长兄的罪呢?”
苏油淡淡地说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疏注说得很清楚了。”
苏辙点头:“辙受教了。”
解释这句的大佬很多,苏油偏偏将论语注疏提出来,是因为里边解释是这样的:
此章仲尼患中国不能行己之道也。
我之善道中国既不能行,即欲乘其桴筏浮渡于海而居九夷,庶几能行己道也。
苏油哈哈一笑,歪着脑袋问道:“从我者,其由与?”
这是上一句的下句,“由”在此本来指的是子路,子路又叫仲由。
现在被苏油拿来取笑苏辙。
苏辙拱手:“未尝不喜。”
苏油摇头道:“可别忘了,就连夫子都感慨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两人的对答还是继续引用刚才的论语的后续,全是“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意思是子路你的勇气比我还大,但是别忘了,我们没有地方获得造筏子的材料啊。
苏油认真地说道:“夫子真的是找不到去到彼岸的材料吗?我想不是的。只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牵绊太多,眷顾太深,实在是不忍心放下才对。”
“这当是治儒者和释老的区别,子瞻子由,你们是聪明之人,此节自然无需我多加提醒。”
苏轼和苏辙一起躬身:“谨受教。”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梦中诗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梦中诗
苏油摇头道:“刚刚那些,都是假设,太后对我苏家的厚恩,你们也不可不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接着将那一夜的经历与二人讲过,大家又都是一番感慨。
苏轼这才回想起来:“对了,在乌台里的时候,一天晚上暮鼓已然敲过,我正要睡觉,忽然看一个人走进我的屋子。”
“那人一句话也没说,往对面床上扔下一个小箱子做枕头就睡了。”
“我以为他是个囚犯,便不去管他,写完供词,我自己躺下也睡了。”
“大概……四更时分吧,我觉得有人推我的头,迷迷糊糊睁眼,却是那个人向我说:‘恭喜!恭喜!’”
“我翻过身子问他什么意思。他说:‘安心睡,别发愁。’说完带着小箱子又神秘的走了。我到现在都莫名其妙。”
苏油笑道:“那一日可不光是你,老族兄,我,身边都来了这样一个人。这是官家根本不相信谏官们的话,所以暗中派宫中太监来观察我们。”
“见你鼻息如雷。他回去禀告陛下说你睡得很沉,很安静。陛下因此知你胸中无事。”
苏轼很好奇:“那你们又是如何做的?”
苏油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是陛下派来的太监,老族兄正逢释放,见那人什么行李都没有,于是只带走了书稿,其余的全都留给了他。”
苏轼也乐了:“族叔仁善,有这份善缘,想来那太监回去净说好话了……那小幺叔你呢?”
苏油很尴尬:“我?我与来人聊天,发现他精通水利,于是便抓住他给我整理水利条陈,然后……推荐给了陛下,现在那人已经在宋用臣手底下治水了。”
“啊?哈哈哈哈……”苏轼捧腹大笑,笑完之后又摇头:“虽然意料之外,可细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哈哈哈哈……”
叔侄三人又聊了一阵朝局,苏油也勉励了苏轼一番,要他到了黄州,好好听知州徐大受的话,除了签字画押什么事情都不要管,游山玩水散散心最重要。先苟一段时间再说。
之后又聊到文学,苏油将子由的《八公种山药记》取出,与大苏观看。
大苏也同样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认为这是弟弟文风大成的作品,此文一出,大宋文坛必有苏辙一席之地。
当日晚饭时分,苏轼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并且在饭桌上宣布了出来:“我决定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写诗作文!”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是要闹哪样?!大苏不写文章了?不写诗词了?!你问过大宋人民答应吗?啊不,还有朝鲜日本辽国人民答应吗?
苏轼端着酒杯,看着如丧考妣的一群人:“这文章最是累人,稍不留意便成罪过,于修身养性实无助益,所以我今后不写诗词了!要写,就写医药,种树等实用之书,什么风雅颂赋比兴,让它们去休!”
苏油都傻了,老子这一穿越,把历史上的大苏给穿没了?那两个赤壁赋怎么办?啊还有《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和《念奴娇·赤壁怀古》都还没有出来,老子这不成华夏文坛的千古罪人了?!
举起酒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大苏劝回来,难道说大侄儿你莫慌,等你到了黄州就会进入文学风格的转变时期,然后创作的巅峰时期,最后成为世界级文化偶像?
苏轼伸过手来和苏油碰了一下杯子:“看,明润都支持我,就这么定了!”
喂!我都说了什么了就定了就?!
这一夜苏油是真没睡好,大苏没了,怎么办?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等到早上被扁罐昏昏沉沉地拖起来,昏昏沉沉地跑了两个圈,再昏昏沉沉地回到庄子,却发现自家书桌上摆了两首诗。
一首是:
百日归期恰及春,残生乐事最关身。
出门便旋风吹面,走马联翩鹊啅人。
却对酒杯浑是梦,试拈诗笔已如神。
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岂有因。
另一首是:
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
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中不斗少年鸡。
休官彭泽贫无酒,隐几维摩病有妻。
堪笑睢阳老从事,为余投檄向辽西。
苏油顿时勃然大怒,抄起贴子就来到堂屋,苏轼却正在老神在在地喝豆浆吃油条。
“子瞻!这是不是你写的?!”
“啊?对,是我写的。”
“那你昨晚上骗我们说从此不写诗了?!害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以为把大宋文字天才给扇没了!”
苏轼两腿不自觉地并拢了一下:“骟……什么骟没了?”
苏油顶着两个黑圆圈,为自己不足的睡眠感到恼怒:“说!这两首诗怎么回事儿?!”
苏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