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我与八阿哥之间的事,那天夜里在偏殿的暖阁,也是她亲眼所见的,这样避之不及的事,她为何要故意有所牵带地在我面前提起呢?
我一时间无法思及太多,随口叹道“都是奴婢的不好,回长春宫的日子竟也不知道娘娘身体不适,还劳主子那样撑着说了好久话,如今病情重了,奴婢真是有罪!”
“快别这么说了!”屏儿姑姑手直掩上我的唇,“主子看得上你,这种罪不罪的事情可别成天挂在嘴边了,省的主子不高兴!”
我点点头,往汤药里加了少许花瓣与蜂蜜调制的香露,搅匀了会儿,便端着往良妃寝宫里走去。
寝床上拉着帷帐,我轻唤了两声“主子!”,却仍未见回应,便只好将汤药先搁置在一旁,自己掩门退了出去。
一个多月前,我去寻十三阿哥替我打探那瓶药的作用,无意之中才得知其实四贝勒早已在他面前提及过我,所以他听到我名字时的惊讶也可以理解了,那日在帐子中和他聊了很多话,其实有一种朋友,或许是那种无需言语,只在四目相投,目光交接的一瞬就能明了彼此所想的吧,我不敢说我和十三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朋友,但他的爽朗真的令人觉得轻松,他爱笑,笑起来能融了冰雪一般温暖灿烂,和他在一起时,似乎可以暂时不去想所有的烦恼与纠缠,原来一种相视一笑的关系,也是值得我们珍惜的,临了,他说我欠了他一壶好酒,择日一定要奉还,我没有拒绝,但心里却明白,或许当再一次见到他时,我们的谈话必定不会这般轻松了。
那日出了帐才发觉我早已错过了一个时辰等候的约定,满营里都寻不见阿克敦,眼看着宴席将阑,却依旧出不去,心里便擂响了战鼓似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王孙贵族们都散尽的时候,还不见他的影子,我只好寻了个偏僻些的帐子,躲在营帐后面一小处角落,期待着他的出现。
终于,当他把我拦腰横抱起往外走时我才清醒地发现,自己竟就在那样的小角落里打起了盹,若不是他来的及时,估摸着会被其他巡夜的侍卫们发现吧。
我挣脱他的怀抱示意要自己走,他也未强求,顺利地回了我们下等宫人营帐,他执意要送我到帐前才肯罢休,自己失约在先,又是求着别人帮忙的事,他的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心里总有层隐隐的隔膜,实际上或许只是我的多心吧,他未曾有什么过分的要求,看着我进了帐里,便憨厚一笑,转了身去。
离开御膳房小杂院的时候,是趁着她们都不在的当口,拿着包袱便离开的,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包括东厢姐,或许人生大抵就是如此,相识一个人,到遗忘,或许在你的记忆里会淡去,淡得不记得他是不告而别,还是无疾而终。
“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惘然地浅笑出声来,抬眼间便瞥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是的,深潭一般邃远迷蒙的眸子,读不懂感情,看不清心,伴着唇角轻勾起的一个安静永恒的微笑,纠结了我哪段记忆中早已麻木僵硬的筝弦。
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让那一声浅笑继续自然地蔓延下去,一点一点疼成了穿透荆棘开满的灿烂,唇齿间挤出一句早已不成言的谶言“…好久不见……”
空气这般地凝滞,就连彼吸声也默契地停止了一般,他温柔地道“是好久不见,你可好?”那样的温柔与平静,静得我们彼此之间不曾有过任何一般、理所当然。
也是,我们彼此之间,又怎会有任何呢,避过他探询的目光,我满足般点了点头,声音冰冷恭谨地道“主子还是主子,奴婢还是奴婢,多久不见了自然也是一样好!娘娘仍在暖阁里歇息着,奴婢这就去给八爷沏茶。
------------
第十章 如此便可不相弃(1)
如此,转身了,他没有片刻挽留。
这便是我们的再见,这便我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再见他的情景,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地,就来了。
我以为这段时日的焦头烂额已足以让我忘了这段莫名的情愫,但竟猜错了自己的心,再次见到他,没有我预想的那般轰轰烈烈,或许只有过那么一刹那间的恍惚,我便不断告诉着自己,不能够。
上一次见到他,我懂得了我的一眼万年。是在除夕宴的晚上,隔着百张面孔、万千与他的目光猝然相撞,是的,那就是我的一眼万年,一眼,让期盼与纠葛,一切成空。万年,是我与他之间早已命定的阻滞,一生都无法翻越……
再之前一次见他,我懂得了我的自欺欺人,我以为所有存在过的真心,原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的空惘。
他一直在警醒着我,而我却为了什么仍在执念?错误、错误……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的荒谬,是否是我真的寻错了方向?
冥冥之中那种强烈的指引让我无法放手地想要去寻求,却找不到真正的源头,是否是那一世的感情仍与我有着不可断绝的牵扯?为什么……总觉得他就在身边,那样熟悉的感觉,却捕捉不到分毫……
“素颜姐姐?这稀粥……”
“怎么了?”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彩菊,她有些疑惑地指了指我手中的碗。
小小一碗稀粥,不自觉间竟被我加满了几十勺糖……“啊……对不起!我刚才失神了!”我有些抱歉地摇摇头,清醒了一会儿自己的思绪,道“良主子大概快要起了,我这就将粥送去!对了,刚才八贝勒来看娘娘了,快备份茶水,随我一起送去吧!”
“可是姐姐,这茶水上的活儿,不都是您一直掌着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要该要学会自个儿做,对了,那沏茶的方法,这一回,就别用我平日教给你们的方法,按照你们往日的法子沏便是。”
彩菊依旧一脸纳闷,但也并未多问,就讷讷地点了头。
还未进良妃门前,便从门缝里望见八爷端坐在良妃的床榻前,伸手探了探良妃的额头,似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却见他眉头忽然蹙了起来,轻按自己的胸口片刻,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虽看上去他的脸色也极其不好,却见他捂着嘴生怕打扰到良妃的休息,透过窗子,睫羽在他面上烙下的阴影不断颤抖着,好半天,他才喘息着停止了咳嗽。
我有些担心地咬了咬唇,低头思索着,依他的性格,断不愿让人把他脆弱的时候给看了去,只是难道就任由他这般忍着,一想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