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马车穿堂过巷的上了一条颠簸小路,两旁除了树还是树,我不禁好奇“这是要去哪?”
“到了你自然知道。”他歪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望着我,闲聊几句之后,马车陡然停下。
下了马车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碧绿之中,不比先前的躁热,清风曳起阵阵凉意,转身一看,身后竟是大片雪白的花海,风中轻晃的,竟是前世最喜爱的桔梗,从前只在南方见过大片的桔梗,没想到京郊竟也有如此美的花海,一汪清泽蔓延至此,索性踢去鞋子,光着脚踩在清凉的水里,逐着水花,好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好久,没有这样的自由……
坐在岸边,不时拣起扁平的石块掷向远方,激起一圈圈漾开的莲花,复又被掩于寂静。他傍着我身旁坐下,也学着我的样子向水里扔石头,他扔得太用力,太直接,皆是“咚”的一声入水,水花一溅便不见了,我失笑“这个啊,叫打水漂,要选扁平的石子,用手腕的力掷住,石子在水面弹起的次数越多越好!”
“哦?是这样吗?”
一块石子在空中划过完美的线条漾开四荡波纹。
“明明都打的比我好了还……”我气不过。
“哈哈,你教我的,我又怎么敢超过你呢?”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怎么背起这些大道理来了?”
……
“啊!你竟敢拿水泼我不要了都湿透了!”
“你还敢来?”
绾起袖子,卷起衣摆,赤脚踩在水里,身后是大片的桔梗,摇出落日下最美的身影,他不是皇子,我亦不是即将走入深宫的那个看不清自己命运的人。一直以为,这样的温馨与宁静没有什么可以打扰。有些瞬间,原本就是用来回忆的,也许你以为早已放下的人或事,一旦经历便挥之不去,那些深深的触感会惊醒你生命中所有的疼痛——那是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曾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亦或是另一个自己在看着自己,试图紧握手中灰飞湮灭的凋零……
“素颜,不要说话。”
“恩?”
“不要说话……”
我安静地抱膝而坐,他背对着我而立,良久……
“还记得么?”
“……”
“素颜,回答我,还记得么?”他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响亮,犹豫的同时还略带些微沙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那片花,叫铃铛花,小的时候你编过花环送给我,我说那是女孩子家带的东西,我不要。你说铃铛花开的时候就是你在摇着铃铛在找我,所以一定要我带着……”
“胤禟,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我了。以前的事情,我真的已经全部忘记。我们只是从那次晚膳上开始认识,于此,我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也许从前那个素颜给你带来过快乐欢笑,但我毕竟不是她,你不必再这样用心待我,为了素颜不值得。”
“没关系的,不必说对不起。也许记得,也不过如此罢了。”他转过身,一脸豁达的笑容,我竟有一瞬分不清那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想象,“九阿哥…”
“你刚刚叫我,胤禟。以后,都这样叫我可不可以?”
“好。胤禟……”
胤禟。胤禟。胤禟……不该这样叫你,这个不属于自己叫的称呼,究竟是隔阂了什么?到后来开口就成缄默。早不该留下这个印记,还是要将它扫进心底最深的角落,还是要明眸皓齿地对人笑,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连最贞洁的笑容都被落寞隐忍成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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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夜
入夜,一人独自闲暇,垂首漫步在八爷府的园子里,穿过一道抄手游廊,瞥见一抹身影与一盏寂寥的灯笼,“今天和九弟出去了?”
月光清泻在青葕斑驳的墙头,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含着笑启唇问道。
“是。”
“你和他最近走得很近?”
“是。”
“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隐忧。
避过那样的眼神,我问道:“八爷,您会吹笛子?”
“噢,只是见皇阿玛从前吹过,曾经一时兴起便学下了,对这玉洁冰清之物倒是甚为喜欢,所以常常拿来摆弄。”
“素颜在乐理方面总不太通达,不知八爷能否吹奏一曲,也给素颜开开窍?”
他轻含玉笛,闭目轻轻蹙眉,沉静处高山流水,激荡处似……那样熟悉的旋律,那样似曾相识的笛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细风撩起他的翩翩衣袂,愁惨凄绝之时,笛音蔓然而止,宛若绝尘,一曲未完,人已经痴了……
他启目与我相视,那双眸子清澈却又见不到底,似乎总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的雾气,我回过神来,却仍旧痴痴的道:“八爷的笛声,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素颜便听过。但久得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却又那样熟悉”
“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原本就很多,我的笛声也不过寻常之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那样的云淡风清,仿佛那一曲寂寥凄绝的笛声并不曾响起过。
我轻叹道,“八爷笛音固然好,只是太过凄然了……”
“你可度过《遣悲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元稹十四岁明经及第,莺莺冷静从容,一对才子佳人,莺莺奔向他时,元稹却要放下情爱奔前程了,三年后他取了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季女韦丛,三十岁遇上薛涛,那一年韦丛走了,两年后又在红陵贬所纳妾安仙嫔,三十六岁又续娶了翡淑,全是大家闺秀,呵。”我冷笑道:“男人见异思迁,毁了多少芳心碎满地,这厢红烛犹新,那厢,多情手已把玩新人发,与他人结同心去了,剩下残烛红泪倘不尽……”
他猛然扳住我的肩,神色凄然的喊道:“他并不负情,‘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绝不是负情之人写出来的诗句!,他也会手抚墓碑,无语话凄凉,他也会忍住至深的伤痛去抚拭那些记忆!挽留不住的,终究挽留不住……”到后来,他近乎是自言自语。
“八爷,您怎么了?”我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凑近才嗅到他满身的酒气,“八爷,想您许是醉了,素颜扶您回房休息吧。”
“不必,我没醉。你用不着扶我回去,陪我走走,走走就好!”
我大叹倒霉,真正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但愿这爷酒品好些,不要像从前那些朋友一样,喝完就吐我一身就好,于是只好去伸手搀他,不料被他顺势一带,重重的靠在了他的胸前,他从身后紧紧圈住我,炙热的大手抱着我,玉笛勒得我生疼,挣扎了半天,我又急又气却还不能动弹憋屈得眼里泛晶莹,良久之后,我终于不再挣扎,周围安静的只有风要摇树叶的“沙沙”声,他有力的心跳在我背部一下一下波及而来,彼此皆是缄默不语,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