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玄日玄时(1 / 1)

人渣师兄终成受 余梦丹华 523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46章 玄日玄时

殿内充斥着刺鼻的铁锈味, 案桌上一片粘稠猩红。鲜血沿着桌边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汇成一条细流, 沿着砖缝流淌。

骷髅人骨被血液浇灌,空洞的眼眶闪着诡异的红光。

一如脖间的死印。

陆清远一手掐着脖子, 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死印肆无忌惮地占据他整张脸, 如藤蔓盘根错节, 如赤蛇交缠蠕动。

已经是第三次了, 仅仅今天。

祸不单行。

才刚刚压制死印,暗傀就带来消息。

章尾山的赤元结界已经被宣衿言占据。

陆清远强忍剧痛和伤势,与魔界大军前往章尾山。

风回深谷, 血光滔天。

宣衿言与冷山岚联手,重创摩魔界大军。

经此一战, 陆清远彻底失去了赤元之初。

计划夭折了一半。

箭在弦上, 已经由不得陆清远收手。近来愈发感觉到死印在影响他的心神, 若他再无法完成死印之命,恐怕不久就要去找黒离叙旧了。

想到这里,陆清远自嘲地笑了一声。

既然失去了赤元之初, 那便趁宣衿言等人不备, 打通另一处的结界——

荒神禁绝。

手里的应觉仪闪过最后一道白光,沈孟庄望着窗外的桃树出神。

他隐约记得当年助钟颜破阵, 阻挠了陆清远开荒神禁绝的计划。如今灾难再度上演,他又该如何救下那三十万的百姓。

他不能袖手旁观,这是他该做的事,只是要寻求何人帮助?至少要先离开这里。

沈孟庄手里摩挲着应觉仪,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见到小花正端着茶托向他走来,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小花你去找他过来。”

小花怔了一下,随后转惊为喜,赶紧放下茶盏,眉开眼笑地边跑边说道:“我这就去找尊上。”

这还是沈孟庄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要见陆清远。小花开心极了,以为他们和好了。

“师兄!”

陆清远一眨眼地功夫就赶过来了,还未进门便听到他欢喜地唤了一声。语气里是无法抑制的雀跃,脸上带着笑,眉眼盈盈,看起来是难得的好心情。

他大步走到沈孟庄身前蹲下,如以往许多次一样,热烈地、真挚地仰起脑袋望着眼前人。

“你找我。”

“解开。”

沈孟庄瞥了一眼脚腕上的铁链。

陆清远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眉头轻蹙,愣神了片刻,最后还是保持进门时的笑容,声音轻柔地问道:“师兄会离开我吗?”

“解开。”

沈孟庄并未回答,冰冷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陆清远握住沈孟庄的脚腕,指腹轻轻摩挲,俯身虔诚地吻了吻。

他是肮脏亡命的恶魔,跪地亲吻神明的脚踝,盼望在污秽中得到救赎。

他恨不得将全部的真心掏出来,双手捧着,供奉给沈孟庄,以期得到爱人的垂怜。他恨不得将所有的热血焚烧,死心塌地地,用他的血来暖挚爱。

即便他的心早就毫无保留地给了沈孟庄。

如果他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他爱他。

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陆清远双手抱紧沈孟庄的小腿,用胸膛暖和冰凉的脚心。

他仰头看着他,眼神祈求,声音恳切。

“不要离开我好吗?”

沈孟庄莫名烦闷,他最讨厌看到陆清远那种眼神,那种看起来热烈真诚的,没有一丝污浊的眼神,好像在看着心中挚爱。

他不喜欢,除了认为惺惺作态之外,更是因为每每迎上陆清远的目光,他总会想起那个模糊的少年身影。

脚心贴着陆清远的胸膛,炽热的温度蔓延全身。胸膛内的心脏仿佛也因为这股温暖而愈跳愈快,似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沈孟庄愈发烦躁,厉声道:“你不解是不是?”

陆清远沉默着,不愿回答也不敢回答。

“好。”

沈孟庄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镇纸,用尽全力狠狠地砸上右腿。

“你不解我就砸断这条腿。”

腿上顿时出现了一块淤青,陆清远抓着沈孟庄的手腕,指尖颤抖。两人对视僵持,一个不近人情,一个溃不成军。

“好。”

“我解开。”

“啪嗒”一声,铁环断开,铁链消失。

陆清远伸手覆上沈孟庄右腿的淤青,轻轻抚摸,似乎疼在他身上,柔声问道:“疼不疼,我给你上药好吗?”

“出去。”

沈孟庄转过身看向窗外,背对着陆清远。事情已经做完,没有必要再面对这个人了。

陆清远仍蹲在沈孟庄身后,手指还停留在肌肤上,轻揉受伤的地方。

他几乎是用极致的温柔,将自己放在尘埃里,卑微地恳求。

“能不能让我陪陪你,或者,让我给你上药。师兄……”

他求了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如愿。

这一次也不例外。

沈孟庄看都不看他一眼,用坚决的背影回他:“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两个人几乎是日夜交替地生长。

沈孟庄睡了,陆清远就活过来,偷偷地隔着被子拥抱亲吻。小心翼翼,将他和他的爱藏得严严实实,怕沈孟庄发现,怕沈孟庄更嫌弃他。

沈孟庄醒了,陆清远便如殿外枯萎的莲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沈孟庄的世界里。

这种你躲我藏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陆清远快忘了上一次紧紧相拥是什么时候,他怀念曾经亲密无间的日子,怀念沈孟庄向他敞开心扉和双腿,让他进入他的灵魂和身体。

一去不回,思之如狂。

没有铁链的禁锢,沈孟庄行动自如。雀宫闱里里外外他几乎已经摸熟了,但是仍然找不到出口,而且还有层层结界,想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这日他一如既往地在殿外摸索,沿着林间小路胡乱前行。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他看到太阳,也便找不到方向。

不知不觉竟迷了路,沈孟庄站在原地看着周遭一模一样的绿树碧草,突然头晕眼花。

只有身前一条小路,沈孟庄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小路愈来愈开阔。周遭之景虚虚实实,混沌飞驰。突然间,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沈孟庄眼前是一座高耸的朱楼。

迟疑了片刻,回头一看,方才的景物全都消失,来时的小路也不见了。他硬着头皮敲了敲门,突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朱楼内暖香袭来,轻歌曼舞,雕梁画栋。

沈孟庄警惕地往里走,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子声音,语气慵懒却威严,问道:“何人擅闯朱寒楼?”

话甫落,眼前屏风突然移动,围绕着沈孟庄不停地旋转。沈孟庄拱手作揖道:“在下苍玄弟子沈孟庄,冒昧叨扰,请阁下恕罪。”

“恩公!”

突然一道轻快的女子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沈孟庄疑惑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屏风瞬间消失,一只小青雀朝他飞来,落在眼前化作人形。

“恩公是我是我!你不记得我了?”

小青雀围着沈孟庄转了两圈,一袭青衫,模样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女。

沈孟庄看着她凝神了片刻,忽然记起来,当年在安虚峰他好像救过一只小青雀,莫非正是她?

他记得那只小青雀是魔界血君的爱人,莫非他今日误打误撞找到了传说中黒离的哥哥血烬?

“青儿。”

又是方才慵懒肃穆的男子声音。

“回来。”

话音刚落,沈孟庄便看到眼前朱榻上,半倚着一位男子,墨色长发垂落脚边,铺在地上,一袭红袍曳地。手里拿着赤红羽扇,漫不经心地摇晃。肌肤白皙胜雪,在一片艳红下更如雪山之莲。

果然人如其名。沈孟庄在心中暗想。

小青雀凑到血烬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晃,嘴里叽叽咕咕指了指沈孟庄。

血烬抬眼看向沈孟庄,目光上下一扫,淡淡道:“原来是你。”

两人客套了几句,血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摇晃着羽扇,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本君向来有恩报恩,既然你救了青儿,这份情本君自然要还。但是……”

血烬又扫了一眼沈孟庄,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浅笑。

“听闻你是那小子的……”

犹豫了片刻,笑意未散。

“情人?”

“是爱人!”

小青雀捏了捏血烬的脸颊,纠正他的话。没大没小的动作,无不透露两人的亲密,仿佛在她眼里只有爱人血烬,没有魔界血君。

“无所谓。”

血烬任小青雀在他脸上胡作非为。

“既然你是他的人,自然要什么有什么。一般的俗物只怕你也看不上,不如由你来说,你想要本君做什么。”

沈孟庄盯着眼前的血烬,心中沉思。

“沈某只想血君能帮我一件事。”

两人对视,气氛凝重。

“离开魔界。”

漠奚峰仍在陆清远的势力范围,永夜不休。

士白看着远处昼夜更替的凤仪台和云下城,眉头紧蹙。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忍辱负重一百年,不惜背弃师门,只为了换暗境永无天日。

如今这算什么?

他的心血全都白费了,顾思元还是不能与他无所顾忌的云游天下,看遍世间风景。

轩丘可以为了一百个人的性命,牺牲一个。

而他恰恰相反,他这一生,可以为一个人,牺牲一百个,千千万万个。

既然选择了,那便永不回头。

士白得知陆清远要开通荒神禁绝的结界,他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这日,他刚从古梁那里回来。

如今不必往日,想要集齐三十万个阴时阴日出生的人可不是容易,尤其陆清远失去了三分之二的暗境,能抓来的人就更少。

而有一个法子能取代不足的人血——

东煌阳火。

而就在士白边走边思虑时,远处突然一团团黑影来袭。长邪率骷髅大军浩浩荡荡而来,邪气笼罩,无穷无尽。

士白以一敌百,剑光凛冽,招式沉稳。骷髅军杀之不尽,激战不休。

就在双方混战时,突然天际金凤鸣叫。士白抬头一看,竟发现冷山岚挟持顾思元离开漠奚峰。

不好,中计了。士白无心恋战,虚晃一招,追赶冷山岚的身影而去。

凤仪台的城墙外,冷风萧瑟,沙尘漫天。

士白与冷山岚等人对峙,长剑饮血,分毫不让。

“把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宣衿言倚靠软塌,看着士白哂笑道:“士白尊上,您好好看看现在的情况,您如果能跪下来求我们,兴许您还能看到顾师兄最后一眼。”

“放肆!”

士白双眼通红,全然没有以往的宽厚温雅的长辈模样。

冷山岚开门见山道:“尊长,本凰不为难你。只要你能交出东煌阳火的火种,就此归隐山林,不再与魔界狼狈为奸,顾师兄自会安然无恙。”

话甫落,紫袖轻拂,顾思元出现在冷山岚身后。

士白看着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顾思元,浑身都在颤抖,心也跟着一起疼。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沉声道:“这就是火种。”

瓷瓶应声落在冷山岚手里,仔细看了一眼瓶中隐隐闪烁的红光。冷山岚与宣衿言对视一眼,随后下令放人。

顾思元被人推着缓缓走向士白,一颗心还悬在喉间,那种恐惧与慌张,能瞬间要人性命。

士白大步上前蹲在顾思元身边,握住他的手反复亲了亲,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似笑似哭地说道:“元儿你受伤了吗?没事没事,我们回家。”

顾思元缓缓睁开眼,吃力地抬起手欲抚上士白的脸,气若游丝地唤道:“师……尊——”

话音还未落地,汹涌的鲜血如爆破的水缸。滚烫粘稠的血液喷在士白脸上,灼烧他的肌肤。

他的视线被鲜血模糊,连呼吸都停止了。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喉咙上有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想一只利箭贯穿脖颈。

士白突然扑过去用手堵着顾思元的伤口,不停地唤他:“元儿你醒醒,不要睡啊,元儿,我们回家了,元儿!”

鲜血从指缝中流走,如细沙如溪水。

士白看着堵不住的血,看着双眼紧闭的人。张着嘴悲痛欲绝,怀中人已渐渐没有了温度,他抱着顾思元的脑袋,不停地呼唤。

一旁冷眼旁观的人还不忘说出义正言辞的判词。

冷山岚沉声道:“尊长,善恶终有报,望你日后谨记,切勿再为虎作伥。”

宣衿言慢悠悠道:“士白尊长,你是非不分,为了一己私欲背弃师门、舍弃苍生。实在罪孽深重,希望你留着这条命好好忏悔赎罪吧。”

士白跪在地上,抱着顾思元时而低头痛苦,时而仰天大笑。

所有血液都与顾思元一同流干流尽,眼神涣散空洞,几乎崩溃地吼道:“哪有什么是非对错,善恶与否,不过各走各的路罢了!”

冷山岚脸上难得出现怒色,愤然道:“仅仅因为喜欢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私情,你就可以舍弃天下大义吗?”

“喜欢?”

士白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突然大笑,双手紧紧抱着顾思元的脑袋,丧失理智地喊。

“我对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一时兴起的感情!”

天际乌云密布,大雨滂沱。

士白抱起顾思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脚下泥泞,摔倒了又爬起来。

室内红烛高燃,所有的布置都如在密洞中一样。

士白将顾思元放在床上,俯身轻吻他的额头,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元儿再睡一会,我去给你找回魂丹。和那次一样,你吃了就又能见到我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士白离开床榻在屋内翻箱倒柜,嘴里不停地呢喃:“回魂丹,回魂丹,在哪呢?明明放在这里的,在哪?回魂丹,回魂丹……”

他从暴雨找到雨息。

冷风吹刮木窗,掀起曳地床幔。

如树叶掠水般,床幔拂过案桌,绊倒了一个小瓷瓶,沿着桌面滚在地上。

“啪嗒”一声,瓷瓶摔碎,里面的火种像顽皮的小球咕噜咕噜滚到床边。

士白魂不守舍地继续翻找,嘴里一遍一遍的嘀咕,犹如一个唠叨的老人。

永夜不休,暴雨如注,却浇不灭漠奚峰的大火。

古今多少事,都在灰烬中。

情爱与纠葛,转眼已成空。

室内青烟阵阵,古梁如一尊石像坐在木椅上。

沈孟庄站在他身前,拱手作揖道:“如今苍生有难,弟子恳请尊长相助。”

古梁静默了许久,久到香炉燃烧第二遍才缓缓睁开眼,沉声道:“破解魔界开结界的阵法只有一个法子。”

“需用玄日玄时的成年男子之血,引天火入阵,方可消解活人之血。”

“玄日玄时……”

沈孟庄轻声呢喃了一遍,也就是说,要救三十万人,就必须牺牲一个人?

他眉头紧蹙,心中不是滋味。

三十万人是人,一个人也是人,他如何能擅自决定他人生死。

古梁沉默了许久,继续说道:“我昨日算过一卦,如今暗境中,玄日玄时出生的成年男子,恰有一人。”

沈孟庄看着他,等待最后的答案,掌心中冷汗涔涔,心跳也莫名的加快。

古梁目光深邃,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羽扇突然顿住。

窗外的落叶随风落在水洼里,泛起层层涟漪。

案桌上,最后一点灰烬从檀香上掉下来。

沉重的一个字从口腔内蹦出来,他说。

“你”。

沈孟庄双眼睁大,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定了定神后,那点惊讶转瞬即逝,随之变成了一抹欣慰且从容的笑。

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幸好。”

那份诧异转移到了古莲脸上,他看着沈孟庄,欲言又止,斟酌再三,最后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沈孟庄颔首回应,脸上欣慰的笑愈发坚定,他忽然觉得从未如此轻松。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穿过重重岁月,跨过荒芜的废墟,走过血腥的尸体。坚定地、义无反顾地、所向披靡地朝他走来。

他扬起嘴角,回应了一个温和从容的笑,与耳边的声音齐声道:

“不是我就是别人,与其这样,不如是我。”

古梁交给沈孟庄一瓶药丸,可以在短时间内暂时恢复内力助他开阵。

沈孟庄接过药瓶,突然长衫一掀,跪在地上。

“弟子愧对苍玄,愧对苍生。能护暗境周全,弟子死而无憾。愿尊长岁岁安康,弟子,拜别。”

沈孟庄给古梁磕了三个响头,就此诀别。

古梁看着他坚决的身影,缓缓闭上眼,木门轻轻合上。

暴雨初歇。

雨过天晴的暗境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沁人心脾。

沈孟庄悠闲地走在路上,看着街边小贩叫卖,孩童嬉闹,心里突然暖暖的。

他和血烬有约,血烬虽答应帮他,只能出来三个时辰。

走上白桥,沈孟庄看着碧湖荡漾,空气里充斥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江南烟雨如画,美不胜收。

他原来曾想过在西湖边买一座宅子,养三只小娃娃。晚饭后沿着湖边散步,买一个糖人,像……

像谁?

心中突然一惊,脑中隐隐闪过许多模糊的画面。

他坐在藤椅上,怀中好像还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长相。

他说要在湖边散步,买一个像谁的糖人?

他要和谁住在西湖边?

脑袋愈来愈疼,沈孟庄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坐在他怀中的身影,想努力地记起这些话的原貌。

但是他愈用力回想,脑袋就像要炸开一般。

还未知道是他先想出来,还是脑袋先炸开。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他的思绪。

沈孟庄抬头一看,一位小孩掉进湖中,不停地挣扎。

他想都未想,径直跳进湖里救人。

小孩紧紧抱着沈孟庄的脖子,嚎啕大哭。沈孟庄轻轻拍着小孩后背安抚,幸好他水性好,已经抱着小孩上了岸。

头上的斗笠下水的时候就掉了,沈孟庄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小孩转头就看见了他的伤疤,赤.裸.裸横在眼前,狰狞如恶魔爪牙。

小孩吓得止住了哭声,双手乱舞,惊慌地喊道:“怪物怪物!娘,娘!”

一位妇人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抱过小孩,正欲感激涕零地道谢,抬头也看到了沈孟庄脸上的伤疤,吓得张着嘴不知所言。

一手托着小孩,一手按住小孩的脑袋,有些害怕地往后退,瞥着沈孟庄小声道:“多谢恩公。”

沈孟庄朝妇人点点头,捂着脸低下脑袋仓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