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2 章(1 / 1)

天龙八部 金庸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不绝。段誉、华骅、华赫艮、巴天石等当即入宫,向皇上禀报镇南王的死因。王语嫣、梅剑等一行人,由朱丹臣招待在宾馆居住。

段誉来到宫中,只见段正明两眼已哭得红肿,正待拜倒,段正明叫道:“孩子,怎怎会如何”张臂抱住了他。伯侄二人,搂在一起。

段誉毫不隐瞒,将途中经历一一禀明,连段夫人的言语也无半句遗漏,说罢又拜,泣道:“倘若爹爹真不是孩儿的生身之父,孩儿便是孽种,再也不能不能在大理住了。”

段正明心惊之余,连叹:“冤孽,冤孽”伸手扶起段誉,说道:“孩儿,此中缘由,世上唯你和段延庆二人得知,你原本不须向我禀明。但你竟然直言无隐,足见坦诚。我和你爹爹均无子嗣,别说你本就姓段,就算不是姓段,我也决意立你为嗣。我这皇位,本来是延庆太子的,我窃居其位数十年,心中常自惭愧,上天如此安排,当真再好也没有。”说着伸手除下头上黄缎便帽,头上已剃光了头发,顶门上烧着十二点香疤。

段誉吃了一惊,叫道:“伯父,你”段正明道:“那日在天龙寺抵御鸠摩智,师父便已为我剃度传戒,此事你所亲见。”段誉道:“是。”段正明说道:“我身入佛门,便当传位于你父。只因其时你父身在中原,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才不得不秉承师父之命,暂摄帝位。你父不幸身亡于道路之间,今日我便传位于你。”

段誉惊讶更甚,说道:“孩儿年轻识浅,如何能当大位何况孩儿身世难明,孩儿我还是遁迹山林”

段正明喝道:“身世之事,从今再也休提。你父、你母待你如何”

段誉呜咽道:“亲恩深重,如海如山。”

段正明道:“这就是了,你若想报答亲恩,便当保全他们的令名。做皇帝吗,你只须牢记两件事,第一是爱民,第二是纳谏。你天性仁厚,对百姓是不会暴虐的。只是将来年纪渐老之时,千万不可自恃聪明,于国事妄作更张,更不可对邻国擅动刀兵。”

第49章 敝屣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惧

大理皇宫之中,段正明将帝位传给侄儿段誉,诫以爱民、纳谏二事,叮嘱于国事不可妄作更张,不可擅动刀兵。就在这时候,数千里外北方大宋京城汴梁皇宫之中,崇庆殿后阁,太皇太后高氏病势转剧,正在叮嘱孩子赵煦按:后来历史上称为哲宗:“孩儿,祖宗创业艰难,天幸祖泽深厚,得有今日太平。但你爹爹秉政时举国鼎沸,险些酿成巨变,至今百姓想来犹有余怖,你道是甚么缘故”

赵煦道:“孩儿常听奶奶说,父皇听信王安石的话,更改旧法,以致害得民不聊生。”

太皇太后干枯的脸微微一动,叹道:“王安石有学问,有才干,原本不是坏人,用心自然也是为国为民,可是唉可是你爹爹,一来性子急躁,只盼快快成功,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则不达,手忙脚乱,反而弄糟了。”她说到这里,喘息半晌,接下去道:“二来二来他听不得一句逆耳之言,旁人只有歌功颂德,说他是圣明天子,他才喜欢,倘若说他举措不当,劝谏几句,他便要大发脾气,罢官的罢官,放逐的放逐,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向他直言进谏呢”

赵煦道:“奶奶,只可惜父皇的遗志没能完成,他的良法美意,都让小人给败坏了。”

太皇太后吃了一惊,颤声问道:“甚甚么良法美意甚甚么小人”

赵煦道:“父皇手创的青苗法、保马法、保甲法等等,岂不都是富国强兵的良法只恨司马光、吕公着、苏轼这些腐儒坏了大事。”

太皇太后脸上变色,撑持着要坐起身来,可是衰弱已极,要将身子抬起一二寸。也是难能,只不住的咳嗽。赵煦道:“奶奶,你别气恼,多歇着点儿,身子要紧。”他虽是劝慰,语调中却殊无亲厚关切之情。

太皇太后咳嗽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说道:“孩儿,你算是做了九年皇帝,可是这九年这九年之中,真正的皇帝却是你奶奶,你甚么事都要听奶奶吩咐着办,你你心中一定十分气恼,十分恨你奶奶,是不是”

赵煦道:“奶奶替我做皇帝,那是疼我啊,生怕我累坏了。

用人是奶奶用的,圣旨是奶奶下的,孩儿清闲得紧,那有甚么不好怎么敢怪奶奶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轻轻的道:“你十足像你爹爹,自以为聪明能干,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你心中一直在恨我,我我难道不知道吗”

赵煦微微一笑,说道:“奶奶自然知道的了,宫中御林军指挥是奶奶的亲信,内侍太监头儿是奶奶的心腹,朝中文武大臣都是奶奶委派的,孩儿除了乖乖的听奶奶吩咐之外,还敢随便干一件事,随口说一句话吗”

太皇太后双眼直视帐顶,道:“你天天在指望今日,只盼我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显身手了。”赵煦道:“孩儿一切都是奶奶所赐,当年若不是奶奶一力主持,父皇崩驾之时,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奶奶的深恩,孩儿又如何敢忘记只不过只不过”太皇太后道:“只不过怎样你想说甚么,尽管说出来,又何必吞吞吐吐”

赵煦道:“孩儿曾听人说,奶奶所以要立孩儿,只不过贪图孩儿年幼,奶奶自己可以亲理朝政。”他大胆说了这几句话。

心中怦怦而跳,向殿门望了几眼,见把守在门口的太监仍都是自己那些心腹,守卫严密,这才稍觉放心。

太皇太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你的话不错。我确是要自己来治理国家。这九年来,我管得怎样”

赵煦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说道:“奶奶,朝野文士歌功颂德的话,这九年中已不知说了多少,只怕奶奶也听得腻烦了。今日北面有人来,说道辽国宰相有一封奏章进呈辽帝,提到奶奶的施政。这是敌国大臣之论,奶奶可要听听”

太皇太后叹道:“德被天下也好,谤满天下也好,老老身是活不过今晚了。我我不知是不是还能看到明天早晨的日头辽国宰相他他怎么说我”

赵煦展开纸卷,说道:“那宰相在奏章中说太皇太后:

自垂帘以来,召用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安。杜绝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巨细,终身不取其一”他读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太皇太后本已没半点光彩的眸子之中,又射出了几丝兴奋的光芒,接下去读道:“人以为女中尧舜”

太皇太后喃喃的道:“人以为女中尧舜,人以为女中尧舜就算真是尧舜罢,终于也是难免一死。”突然之间,她那正在越来越模糊迟钝的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