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我怎么还会瞒你师父说,许多年之前,那时是我太师父当东宗掌门。他在月明之夜,常见到玉壁上出现舞剑的人影,有时是男子,有时是女子,有时更是男女对使,互相击刺。玉壁上所显现的剑法之精,我太师父别说生平从所未见,连做梦也想像不到,那自是仙人使剑。我太师父只盼能学到几招仙剑,可是壁上剑影实在太快太奇,又是淡淡的若有若无,说甚么也看不清楚,连学上半招也是难能。仙剑的影子又不是时时显现,有时晚晚看见,有时隔上一两个月也不显现一次。太师父沉迷于玉壁剑影,反将本门剑法荒疏了,也不用心督率弟子练剑,因此后来比剑便败给你们西宗。葛师妹,你太师父带同弟子入住剑湖宫,可见到了甚么”
那女子道:“听我师父说,这壁上剑影我太师父也见到了,可是后来便只见到一个女子使剑,那男剑仙却不见了。想来因为我太师父是女子,是以便只女剑仙现身指点。但过得两年,连那女剑仙也不见了。太师父也说,玉壁上显现的仙影身法剑法固然奇妙之极,然而太过模糊朦胧,又实在太快,说甚么也看不清。这玉壁隔着深谷和剑湖,又不能飞渡天险,走近去看。太师父明明遇上了仙缘,偏无福泽学上一招半式,得以扬威武林,心中这份难受也就可想而知。仙影隐没之后,我太师父日日晚晚只在山峰上徘徊,对着玉壁出神,越来越憔悴,过不上半年就病死了。她老人家是倒在山峰上死的,便在奄奄一息之时,仍不许弟子们移她回入剑湖宫。我师父说,太师父断气之时,双眼还是呆呆的望着玉壁。”她顿了一顿,说道:“干师哥,你说世上当真有仙人还是你我两位太师父都是说来骗人的”
干光豪道:“若说你我两位太师父都编造这样一套鬼话来欺骗弟子,想来不会,骗信了人也没甚么好处啊。再说,我听沈师伯说,他小时候亲眼就见到过这剑仙的影子。但世上是不是真有仙人,我就不知道了。”那女子道:“会不会有两位武林高人在玉壁之前使剑,影子映上了玉壁”干光豪道:“太师父当时早就想到了。但玉壁之前就是剑湖,湖西又是深谷,那两位高人就算能凌波踏水,在湖面上使剑,太师父也必瞧得见。要说是在剑湖这一边的山上使剑,隔得这么远,影子也决计照不上玉壁去。”那女子道:“我太师父去世后,众弟子每晚在玉壁之前焚香礼拜,祝祷许愿,只盼剑仙的仙影再现,但始终就没再看到一次。我师父只盼能再来瞧瞧,偏偏十年来两次比剑,都输了给你们东宗。”
干光豪道:“自今而后,咱二人再也不分甚么东宗西宗啦。
我俩东宗西宗联姻,合为一体”只听那女子鼻中唔唔几声,低声道:“别别这样。”显是干光豪有甚亲热举动,那女子却在推拒。干光豪道:“你依了我,若是我日后负心,就掉在这水里,变个大忘八。”那女子格格娇笑,腻声道:“你做忘八,可不是骂我不规矩吗”
段誉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既出,便知不妙,立即跳起身来,发足狂奔。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大喝:“甚么人”跟着脚步声响,急步追来。
段誉暗暗叫苦,舍命急奔,一瞥眼间,西首白光闪动,一个女子手执长剑,正从山坡边奔来,显是要拦住他去路。段誉叫声:“啊哟”折而向东,心中只叫:“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段誉得脱此难。”耳听得干光豪不停步的追来,过不多时,段誉跑得气也喘不过来了,只听干光豪叫道:“葛师妹,你拦住了那边山口”
段誉心想:“我送了命不打紧,累得钟姑娘也活不成,还害死了神农帮这许多条人命,那真是罪过,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心中又道:“段誉啊段誉,他们变忘八也好,不规矩也好,跟你又有甚么相干了为甚么要没来由的笑上一声
这一笑岂不是笑去几十条人命人家是绝色美女,才一笑倾城,你段誉又是甚么东西了,也来这么笑上一笑倾甚么东西”心中自怨自艾,脚下却毫不稍慢,慌不择路,只管往林木深密之处钻去。
又奔出一阵,双腿酸软,气喘吁吁,猛听得水声响亮,轰轰隆隆,便如潮水大至一般,抬头一看,只见西北角上犹如银河倒悬,一条大瀑布从高崖上直泻下来。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叫道:“前面是本派禁地,任何外人不得擅入。你再向前数丈,干犯禁忌,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段誉心想:“我就算不闯你无量剑的禁地,难道你就能饶我了最多也不过是死有葬地而已。有无葬身之地,似乎也没多大分别。”脚下加紧,跑得更加快了。干光豪大叫:“快停步,你不要性命了吗前面是”
段誉笑道:“我要性命,这才逃走”一言未毕,突然脚下踏了个空。他不会武功,急奔之下,如何收势得住身子登时直堕了下去。他大叫:“啊哟”身离崖边失足之处已有数十丈了。
他身在半空,双手乱挥,只盼能抓到甚么东西,这么乱挥一阵,又下堕了百余丈,突然间蓬的一声,屁股撞上了甚么物事,身子向上弹起,原来恰好撞到崖边伸出的一株古松。
喀喇喇几声响,古松粗大的枝干登时断折,但下堕的巨力却也消了。
段誉再次落下,双臂伸出,牢牢抱住了古松的另一根树枝,登时挂在半空,不住摇晃。向下望去,只见深谷中云雾渳漫,兀自不见尽头。便在此时,身子一晃,已靠到了崖壁,忙伸出左手,牢牢揪住了崖旁的短枝,双足也找到了站立之处,这才惊魂略定,慢慢的移身崖壁,向那株古松道:“松树老爷子,亏得你今日大显神通,救了我段誉一命。当年你的祖先为秦始皇遮雨,秦始皇封他为五大夫。救人性命,又怎是遮蔽风雨之可比我要封你为六大夫,不,七大夫、八大夫。”
细看山崖中裂开了一条大缝,勉强可攀援而下。他喘息了一阵,心想:“干光豪和他那个葛师妹,定然以为我已摔成了肉浆,万万料不到有八大夫救命。他们必定逃下山去,卿卿我我,东宗西宗合而为一去了。这谷底只怕凶险甚多,我这条性命反正是捡来的,送在哪里都是一样。不过观音菩萨保佑,最好还是别死。”
于是沿着崖缝,慢慢爬落。崖缝中尽多砂石草木,倒也不致一溜而下。只是山崖似乎无穷无尽,爬到后来,衣衫早给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