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三章 啸冲如虎谁人敌
红日初升,晓寒未尽。
无边的暴戾、澎湃的狂怒,就突然肆虐着整个空间。
来自各地的所有藩镇大员,阴谋布局的无数内阉、朝臣,都在这个瞬间,感觉到一团猛烈的狂焰,在急剧地汹涌着。
他们觉得,似乎就在下一刻,这团急剧汹涌的烈焰,就要倾泻而出,吞吐八方、席卷天地;一旦爆发,必然狂暴无比、汹涌无忌。
毫无疑问,那暴戾、疯狂的气息,就来自于战场之中,来自于那位横矛立马、驻立死阵之前的朱璃身上。
放眼望去,只见此刻的朱璃,双眸充血、面色狰狞,活似一只择人欲噬的暴虎似的,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怒火滔天。
循着他的目光,众人立刻就望见了一位踯躅而行的中年人。
那人来自江右大营,脸色十分苍白,嘴角边上,还凝固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一袭崭新的员外袍服,早已破损多处,那醒目的破痕,显然是被皮鞭抽打过的痕迹。
毫无疑问,朱璃突然策马上阵、甚至暴怒异常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那位中年人吧。
直到这一刻,即便是猪脑子的藩镇大员,也猜到了这个原因。
古语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尊敬自己的老人,才能尊敬别人的老人;爱护自己的小幼,才能爱护别人的小幼。
朱璃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深信不疑。
可是今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体力行的操守,落在了自己的父亲身上,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生性醇厚、勤勤恳恳的父亲,不但被李法主劫持而去,还被毒打得如此凄惨,他又岂能不怒呢。
世道不公,吝待自己,自己可以忍。
然,若是有人薄待自己的双亲,自己是无法去忍的,也不想去忍。
谁的家中没有老人,能这样对待别人家的老人,其人品性可见一斑;身为儿女,见到自家的老人,遭受如此这般的虐待,又岂会容忍?
不能忍、也不必忍。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双眸充血、戾气弥天的朱璃,突然怒吼一声:“杀”
嘶声裂肺、声震四野,怒意磅礴、天地失色。
正面迎着朱璃咆哮的李法主,被他这突然的一声暴喝,骇得脸色一白、冷汗涔涔;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李狂霸和来护儿二人,也是面色一青,双眸愧然。
胁人以亲,实在下作,作为参与其中的一人,他们又岂能不愧。
怒吼延绵、云翻风涌。
就在这道浩浩无尽的嘶吼声中,一道红光,携裹着一抹玄色,猛地就向死阵的伤门之中,啸冲而去。
朱璃要战,他不得不战。
只有砸碎横在眼前的死阵,他才有机会冲到父亲的身前,才有可能将父亲救出苦海。
死阵有门,名曰伤门,伤门有路,不可擅入,否则,非伤即死;为了救父,朱璃义无反顾。
就在赤兔马带着朱璃冲进伤门之际,伫立在伤门两侧的府卫,立刻就竖起了手中的巨盾。
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大盾,逐次立起,鳞次栉比、坚固森然;转眼之间,就在朱璃的两侧,竖立起了两道盾墙。
就在朱璃一人一马,刚刚进入道路中间之际;无数的长矛,就突然从巨盾一侧的空隙中,迅猛地穿刺而出。
长矛无数,锋寒冷冽。
那情形,就好像突然进入到,带有无数倒刺的巷道中似的;只是一个刹那,每一侧,至少都有数百柄长矛,刺向了朱璃的周身,以及赤兔马的各个部位。
从眼角的余光中,朱璃瞥见了这一幕,只听他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又似十分愤懑。
声音未落,就见那柄重达三百六十斤重的双刃矛,立刻就在他的手中,闪过一片玄光。
玄光如屏、屏开两处,一左、一右,轮转不息;转瞬之间,就将他自身、和赤兔马,笼罩其中。
“咔嚓、咔嚓”的硬木折断之声,陡然响起;那些刺入玄光之中的长矛,突然就剩下了半截的矛柄了。
至于矛头,和那前半截的矛柄,全都被朱璃旋扫而断,无力地摔落在了伤门的路中间。
简简单单的一记旋矛,朱璃立刻就将眼前的危机,一扫而空,死阵伤门,不过而而,朱璃心弦稍松。
继而,不等那些折断了矛头、手持矛柄的府卫,将半截木棍抽拉回去,就见朱璃钢矛再出。
一矛平平,好似无意,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刺到中土,就见矛影重重、千玄万煊,那不是幻影,而是残影。
暴刺连击,在朱璃初创这招时,就能在一瞬间刺出一百零八矛。
现在,无论是修为、还是见识,朱璃都远超很多人,再次发动,一瞬之间,他到底奔刺出多少矛,估计除了他自己,别人谁也不会清楚。
落在那些死阵府卫的眼中,他们明明看到朱璃,只是刺出一矛;可是,及至钢矛轰落,留在他们视线中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玄光矛影。
“噗、噗、噗”
“砰、砰、碰”
只是一瞬间,无数轰鸣声,就响彻满场;那暴烈的穿刺声、那震耳欲聋般的击打声,好似疾风骤雨般地捶打不休。
拇指宽的齐人高铁盾,骤然遭到如此猛烈的轰击,瞬间就被捅得千疮百孔,更多的大盾,从中断开,随着这里的挑拨、抽拉,抛飞满空。
“啊”
“哎呦”
无数的惨嚎声,随之而起,伴随着的,还有无数飞溅而起的血花,一如湍急的寒风中,那翻飞不息的红梅。
破盾横飞、残肢乱抛,赤兔过处、无人完好,多么残酷的一副血雨纷飞图!
可别忘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可都是,被梁伯种下了嗜血金刚蛊的人,身躯坚若铁首发
即便如此,在暴怒的朱璃冲杀之下,不但那齐人高、拇指宽的铁盾,被朱璃一矛轰碎;连带着,还有很多府卫的躯体,也被朱璃无情地砸碎、轰烂,抛飞在了空中。
铁石铸就般的府卫,在朱璃的轰击下,简直不堪一击;整个死阵的伤门位置,刹那间,就响起了哭爹喊娘般的哀嚎声,放眼处,一片殷红。
“怎么可能?!”居中主持大阵的梁伯,看到了这一幕,难以置信地脱口惊呼道。
“不可能,昨天对方的数十位大将,轮番攻击,那些被控制的府卫,也不过折损了数百名而已;朱璃只是一人一马,怎么可能在片刻之间,就杀了那么多的人?”李法主同样难以置信,整个身躯,都禁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一刻,在他眼中,朱璃简直不是人,而是从九幽炼狱之中,冲杀出来的嗜血狂魔;横冲无敌、挡者披靡,他又怎么可能不怕呢?
不仅是他,即便是昨日参与进攻死阵的那些大将,例如朱琊、王彦章、墨君和等人,看到这个结果,同样难以置信。
其中体会最深的,就是王彦章了。
就在昨天的对峙中,为了能够让兄弟们,能够对付得了,那些好似铁石铸就的府卫,他还煞费苦心地试探一番,最后使出了金戈铁马那样的绝技,才勉强让兄弟们轰破对方的防御。
即便如此,奋战良久,他们近千人,才宰杀掉百十个府卫;可是朱璃呢,一矛一马,刚一冲进死阵,就立刻横扫一片、血杀八方,他还是人吗?
这个结果,不要说外人惊疑不定,就连朱璃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其实道理很简单,暴刺连击,可是内蕴震荡原理的攻击。
嗜血金刚蛊,可以让那些府卫的筋骨,坚若金石;可它却不能,让那些府卫的五脏六腑,也坚若金石吧。
朱璃的攻击,不但能作用于对方的身躯,还能直透内腑。
换句话说,被嗜血金刚蛊作用的府卫,就相当于无数横练无匹的武道高手;可朱璃的攻击,落在这些府卫的身上,虽然破不了对方的防御,却能震伤对方的内府。
更加凑巧的是,嗜血金刚蛊,正好就藏在那些府卫的内腑之中;这样一来,朱璃不但能够一击伤敌,大多数的时候,还能连同脆弱的蛊虫,一并灭杀。
失去了蛊虫的作用,那些府卫,还有金刚不坏的防御吗?
所以说,这个凑巧,不但外人想不到,连朱璃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只是觉得,这些府卫,其实比起平常的悍卒,似乎也强不了多少。
放眼场中,朱璃越战越勇,红云飘过之地,断矛横飞、残盾四射,人去马离时,唯有一地的残肢断臂。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就有数百名的府卫,倒在了他的双刃矛下,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喽。
战、战、战!
杀、杀、杀!
朱璃根本就没工夫计较,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凿穿大阵,冲到父亲的身边,救出自己的父亲。
若是有人凌空俯瞰,就会发现,死阵之中,朱璃纵马如龙,横冲直撞,神挡杀神、佛挡诛佛,玄光过处、无一活口,好一个悍勇无敌的堕天神将。
望着自己引以为豪的死阵,望着那些曾经无数次、让他自鸣得意的布阵死士,现在却被朱璃杀猪屠狗一般的肆意蹂躏着,梁伯的脸都绿了,憋屈得差点崩出屎来。
气急之下,只见老家伙大手一挥,阵中的旗手立刻会意,立刻就挥动起了一面彩旗。
中枢旗语,勒令伤门大将出击。
接到命令的镇将,立刻提棒而出,直奔横行无忌的朱璃而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扬州猛将田頵。
田頵勇猛、名满扬州。
加上修为也是自然境巅峰,对上同样境界的朱璃,他自然不怵。
接到梁伯的命令,只见其人,人未至,就一棒抡起,好似大圣金箍棒一般,劈开苍穹、轰碎空间,一如天柱倾塌般地轰向了朱璃。
一棒轰天,风起云涌。
正杀得兴起的朱璃,甫一感到风声,就立刻知道,有高手来了;听声辨位、循风刺矛,尚未看清对方是谁,朱璃直接就是一矛刺出。
一矛如电、一闪即至,瞬间就刺中了田頵的哭丧棒。
“轰”
澎湃的气流,一如怒涛拍岸一般,翻涌而出;沿途之上,无数个府卫抛飞当空;就连整个空间,都在刚才的撞击声中,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甫一交手,田頵立刻感到手臂发颤、虎口发麻,一股汹涌的力道,循着朱璃的双刃矛,瞬间风涌到了他的哭丧棒上,继而,又涌上了他的手臂。
娘的,这还是人能具备的力道吗?
只是第一次交手,田頵就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力道了;若是他知道,朱璃刚刚的一矛,其实只是随手而发的,勉强只发挥出了全力的三、四成的话,估计他再也没用勇气,站在这里了。
可惜,他不知道。
摸不清对方虚实的田頵,自然还会遵循着梁伯的命令,继续攻击朱璃。
一击未果,就见田頵循着哭丧棒激荡而回的势头,双手闪电般地抓住铁棒中间;看在外人眼中,就见丈许长的哭丧棒,猛地就以田頵的双手为支点,一头回荡、一头翘起。
整个棒身,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自下而上,直击朱璃的下颔,整个动作,流畅无比,快愈闪电、奔若雷霆。
可是,朱璃匹马只矛,冲杀敌阵,自然不愿让田頵阻击成功;要知道,这是阵中,一旦被对方带动了节奏,大阵瞬间就会运作起来,无穷无尽的攻击,必然会让他疲于奔命。
对于田頵,要么避而不战、要么一击必杀,只有这样,朱璃的奔袭,才不会被迟滞下来。
其实,就在刚才的反击之中,朱璃就以估摸到了对方力道大小了;正常情况下,生死厮杀、临阵对敌,主动出击的一方,力施六、七,可保不首发
以刚才田頵发挥出来的力道,若那样的力道,是对方六分力道的话,朱璃只需稍加一、两成力道,就能击溃对方了。
可是击溃对方,显然不是朱璃的目的;既然对方为虎作伥,他绝不介意斩妖除魔。
一念萌生,迎着田頵快愈闪电般的挑击,朱璃突然侧身而出,以田頵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猛地就是一矛,径直向着对方的脖颈抹去。
一矛如梭、缥缈无迹。
几乎就在朱璃一矛刺出之际,田頵的心头,立刻就涌出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
不得不说,作为一位名将,田頵的直觉,非常精准;可惜,他今天找错了对象,朱璃虽然同样是自然境巅峰修为,可他却绝非一般的自然境。
其人,尤擅力、速。
他的速度,即便和释然境巅峰的高手相比,也不遑多让,岂是田頵能够反应过来的。
看在外人眼中,只觉得二人甫一交击,立刻就有一抹玄光,流光飞逝一般地抹过田頵的脖颈,继而,一颗硕大的头颅,抛飞而起。
可看在田頵感觉中,他觉得自己突然用不上力了;同一时间,他还感觉到,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几欲冲上高空。
朦胧之中,他似乎还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仍旧挥动着哭丧棒,攻向朱璃;那具身躯,怎么如此熟悉呢,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的身材。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就突然眼前一黑,立刻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重回光明喽。
而看在观战者的眼中,只见一抹玄光飞逝而来,田頵的头颅,立刻就抛飞而起;直到他的头颅冲上了高空,他的无头尸身,才突然喷溅出湍急的血花,如泉狂涌、喷射不已。
一矛抹杀田頵,朱璃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立刻纵马向前,屠杀起府卫来。
朱璃虽然不懂阵,可他曾受到过周然的启发,认准了只要杀光了大阵上的所有人,再玄奇的大阵,也会不攻自破!
第四六 四章 一计再屠两藩将
“什么?”望着扬州大将田頵,竟被朱璃一矛击杀,梁伯惊得差点就掉了下巴。
“不可能,田頵也是自然巅峰,怎么可能会如此不堪?”李法主同样惊骇莫名,满脸铁青。
口中惊呼,心下却暗骂田頵废物;一遇到了朱璃,竟然就变得如此不济了,这样也好意思号称扬州悍将,李法主直觉自己眼瞎。
可他也不想想,当初田頵,可是将姚州的悍将折嗣伦,打得遍体鳞伤、几欲横死,这是田頵不强吗?
非也,而是比起田頵,朱璃更强罢了。
身为田頵名义上的主子,扬州节度使杨行密看到这一幕,同样震惊莫名,脱口道:“田頵乃我扬州,首屈一指的悍将,竟然不是朱怀化的两招之敌,朱怀化当真猛至如斯了吗?”
惊呼纷纷、议论噪起;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大员,无不惊诧异常、拍案称奇。
作为江右总管的王月瑶,看到了这一幕,却悄悄地放下心来,继而,只见她伸过头去,附在张须陀的耳旁,肃然道:“张将军应该知道我腹中的孩儿,是何人的吧?”
自家殿下一开口,尚未言尽,张须陀就猜到对方,想要干什么了;不过,他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哼!”王月瑶冷哼一声,继续道:“将军知道就好,这是朱璃的孩子,也是老朱家的子孙。”
“可是现在,孩子的爷爷,被我江右之人挟持当面;而孩子的父亲,为了营救老父,正在搏命沙场。”
“张将军,你说要是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会如何做呢?”
还能如何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君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吧;张须陀暗叹一声,自然知晓王月瑶的言下之意。
若有以后,李法主设计朱璃父子,必然躲不开这个孩子的清算;可是他们这些身为王月瑶臣子的人,却坐视不理朱璃父子,以后又岂能落得好下场?
想到这里,张须陀不禁暗骂一声李法主下作,连这种胁人以亲的事情,对方都能做得出来,害得他不想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不过,骂归骂,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面对,一念至此,只见这位故隋的老臣就开口道:“那依殿下之意,希望老臣怎么做呢?”
王月瑶闻言,脸色稍缓,等的,就是对方的这句话:“我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今在江右,李贼势大,我们势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不想和对方撕破脸。”
“可是现在,让我坐视自己的夫君浴血奋战、漠视自己的公公遭人威胁,我也做不到;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赶快想个办法,尽快从李法主的手中,救出我家公公。”
“这样一来,我家夫君,就不必再继续冒险了!”
王月瑶此言一出,张须陀心道果然,只见他皱着眉头道:“殿下的嘱咐,老臣自当尽力,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那。”
这样的回应,王月瑶岂能满意,只见她立刻一脸漠然地冷声道:“我知道不是时候,但朱淳公,绝不能出事;否则,将军想让我以何种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夫君?”
张须陀闻言,脸色发苦,艰难道:“好吧,既然殿下为难,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尽量不让朱淳公,发生意外。”
有这位一言,王月瑶终于放下心来,至少,她可以保住朱璃的父亲,不是吗?
对于王月瑶的好意,正在浴血奋战的朱璃,自然不知,现在的他,只知道一味地收割,收割掉每一位死阵府卫的生命,力图尽快歼灭敌人,也好早点救出父亲。
只是他的这副做派,无异于火上浇油;在梁伯看来,朱璃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他的阵中大将,现在还这么猖狂地横扫大阵之基,实在让他无法容忍。
暴怒之下,只见这位山海盟的左使,立刻大手再挥;摇旗的近卫,随着这位的手势,也立刻再次挥动起手中的彩旗。
中枢旗动,一动两色,随着双色旗的挥舞,立刻又有两名大将,脱离本阵,向着朱璃奔杀而来。
来人大家绝不陌生,正是早先露过面的东川罗璋,以及凤翔的薛知筹。
朱璃一刺一抹,就做掉了威名赫然的田頵,让这二人,丝毫不敢大意,甫一出手,他们就火力全开。
只见东川罗璋,冲锋的途中,就挥起了手中的鲨齿巨剑。
巨剑无锋、却斩碎了无尽虚空,划过一道闪电般的惊鸿,一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直奔朱璃的脑门而去。
凤翔的薛知筹同样不凡,一把五花喧天斧,一如劈开混沌的开天神斧一般,撕猎狂风、斩尽虚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直袭朱璃的脖颈。
冲锋甫起,声势凛然。
光看二人带动而起的声势,就知道这二人,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如此声势,又岂能瞒过朱璃的耳目;双眸猩红的朱璃,只是一个抬头,就看到了疾掠而来的两道身形。
一见敌将不凡,就见朱璃立刻挥矛斩浪,瞬间就激起了一阵澎湃的疾风,刹那之间,就将四周围拢而至的死阵府卫,全都掀飞到了空中。
站在场外,放眼望去,只见朱璃厮杀的地方,无数府卫,一如鱼跃龙门一般,手无足措地挥舞着四肢,不受控制般地飞向了高空。
漫天人影,立刻就将朱璃和赤兔马,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望去,只能望见无数的府卫,张牙舞爪地挣扎在空中,却再也看不到那位,驰骋无敌、猛若神王般的男人了。
就连啸冲而至的罗璋和薛知筹,突然看到了这一幕,神情也出现了一刹那的犹疑;可是,临阵厮杀,哪里会容许半分迟疑。
身在人影包围中的朱璃,一直都在观察着二人,一见他们进攻的动作,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就立刻猛甩钢矛,拍击而出。
只见那柄重达三百六十斤的钢矛,瞬间就化作一道玄光,飞花逐月一般地拍在了一名腾空悬浮的府卫身上。
只听“蓬”的一声,一道府卫的身影,瞬间就脱离朱璃身周的空间,一如陨星掠天般地撞向了罗璋。
武者,武艺越是高超,身体的自然反应,就越发敏锐。
一见有黑影袭来,罗璋下意识地就将直劈而下的鲨齿巨剑,扭转了方向,顺势横扫,砍向黑影。
就在这个刹那,一抹玄光,一如繁花似锦的花海中,突然迸溅而起的一道清泉似的,瞬间暴溅而起,直接迎上了薛知筹的五花喧天斧。
玄光倏忽、诡异而奇贼,一如偷嘴的小鸡仔,那突然间的一啄;又似雷雨前的雷光一般,一闪而逝。
“轰”
矛、斧相撞,好似陨石撞山;轰隆的巨震,震得人眼昏花,身躯摇曳。
碰撞的气流,好似狂怒的海啸似的,席卷一切、奔袭八方。
在那湍急的狂风之中,薛知筹这位勇冠凤翔的悍将,一如迸飞的小石子一般,猛地就被砸飞了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声,突然传出,却是撞向罗璋的那名府卫,整个身躯,被他的鲨齿巨剑,给拦腰斩成了两截。
鲜血飞溅、猩红满眼。
直到这一刻,罗璋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兵法有云:众必分之。
朱璃砸飞府卫,使其扑向罗璋,正是打着孤立敌军、逐个击破的意图。
罗璋身体的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将本该劈向朱璃的一剑,猛地扭转方向,劈向了府卫,这一举动,正中朱璃的算计。
一矛击飞了薛知筹,朱璃冲出了府卫的围拢战圈,一矛再挥,看似平平,却奇诡无比,虚无缥缈之中,隐含着无尽的杀机。
打眼乍看,这平平的一矛,似乎并不被罗璋看在眼中,可是朱璃刺到中途,玄光骤分,一而二,二而四,
转眼之间,落在罗璋视野之中的玄色光影,就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了起来,一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致命的危险,瞬间涌上了罗璋的心头,这位煊赫东川的猛将,终于知道,为什么田頵那样勇悍的大将,也会在朱璃手中,走不过两招了。
速度,无与伦比的速度,让他这样境界的高手,望之绝望的速度。
心如明镜、一瞬恍然,也许是人在临死前,都有的回光返照吧。
在那明镜似的心田中,罗璋清楚地知道,那些光影绝不是幻影,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端的程度,留下的道道残影。
朱璃拥有这样的速度,拥有一击之下、就将猛冠三军的薛知筹,轰飞抛空的力量;以这样的能力,同境界的等闲武将,若是与之相拼,简直就是找死啊。
明悟了又如何,这样的急速,又岂是罗璋能挡得住的?
放眼场中,众人无不骇然。
只见手提鲨齿巨剑的罗璋,就在朱璃出矛的一瞬间,全身上下,犹如被无数玄光,洞穿了一样,瞬间就飙溅出无数道血线。
整个人,就好似装满水的水囊,突然被迎面撞来的刺猬,扎破了似的,喷溅无数、煞是壮观。
一矛飞掠、瞬间万刺。
朱璃轻易地就解决掉了东川罗璋;继而,只见一抹红影,一如一朵浮光一般,带着一抹玄色,猛地飞掠而出,径直追向了那抛飞当空的薛知筹。
罗璋和薛知筹,都和朱璃的境界差不多,若是正常比斗,二人虽然不敌朱璃,少说也要过上数十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朱璃想要的;因此,一见二人扑出,他就立刻定下分敌逐破的计策,在毫无防备之下,这条临时之计,效果简直超过了预期。
罗璋已死,薛知筹又岂是朱璃的对手。
就在众人,还在惊诧于勇冠东川的罗璋,只是一个瞬间,就死在了朱璃的手中之际,赤兔带着朱璃已经追上了薛知筹。
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薛知筹,还不是砧板上的肥肉、任由朱璃宰割吗?
只见朱璃挥起双刃矛,只是一个简单的直劈,一道玄光,就好似霹雳似的呼啸而下,凤翔大将薛知筹,整个身躯,尚未来得及落在地上,就在空中,被朱璃活生生打爆了。
喝过红酒吗?
如果你喝过,那你玩过红酒吗?
将未开封的红酒,抛飞空中,然后雷霆一击,轰然炸开的景象,就是薛知筹临死前的一幕。
等众人瞥见那血肉横飞的一幕,扭过头来之际,薛知筹早已化作无数烂肉,纷飞四方。
两招斩田頵、两招杀二将,河朔怀化大将军朱璃,光凭这份勇悍,试问,同境界之中,何人能敌?
列位观战的藩镇大员,无不面色阴沉,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在这个短暂的沉默声中,寿王阵营之中,又冲出了一支人马,为首的大将,赫然正是朱琊。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家的大兄,虽然朱璃不让他冲入阵中,可他带人为对方压阵,总是可以的吧。
朱琊冲出,伤势未愈的弈江南、妩媚动人的千慕然、娇俏勇毅的青箬娘子,尽皆跟在了他的身边。
坐镇后方的,只剩下伤势大好的岳鹏举和岳云等人了;至于李孤峰,放眼整个战场,你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其人必是窝在某个旮旯之处,以期接应朱璃去了。
再看徐州、姚州的阵营中。
在不知不觉之中,坐镇姚州的人,赫然就换成了英伟、小眼的周然了,当然,还有他的夫人鱼翠微。
在鱼翠微的身侧,还端坐着一位十分聒噪的老人,正是她的便宜师傅谭峭。
至于徐州一方,坐镇本阵的人,依旧是节度使韩雉;不过,韩雉麾下战力完好的季布和钟离昧二人,也早已不见踪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姚州的李天府、查书尘、杨柳叶等人。
朱琊出现在场中,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斥责;人家大兄在拼死厮杀,担心兄长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这点人情味都没有,列位大员,也不配坐镇一方了。
朱璃转瞬之间,又杀两将,终于引起了梁伯的警惕。
身为当然境高手的他,自然没有将自然巅峰的朱璃放在眼中,本以为派出同境界的人,前去阻截,无论如何也能阻碍对方一小段时间。
只要有了这个时间差,他就可以控制住大阵,死死地困死对方。
可是三位同境界的大将,竟然连朱璃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挡住,由不得他不慎重了。
只见这位老家伙双眸虚眯,毅然地打出了一个郑重的手势,示意旗手,再次调将。
朱璃瞬杀两将,继续扫荡四周的府卫,正在这个时候,一将挥挝、纵马而来。
来人气势如虹、沿途激荡起无边的狂风,就将所有的府卫,毫不客气地冲击到了一旁。
人未至,那席卷而来的气浪,几欲吞没一方、冲毁一切;这样的气势,显然不是自然境的武者,可以造成的。
玄光飞掠中,朱璃蓦然抬首,只见一将铁盔铁甲,纵马冲来;来人手持毕燕挝、背负禹王槊,肩挎橐弓,形若马猴,却跨在一匹异常高大的乌龙驹背上,不正是李存孝吗?
朱璃军中有能人,岳鹏举、龙且、鱼俱罗等人,重创濒死,也被朱洽和击竹子二人,生生地从鬼门关上,将他们拽了回来。
可河东军中,同样也有能人,那人自然就是当然境的遒骷了,这位老祭祀不但跑得很溜,这治创、疗伤的手段,也是一绝。
能活到他那个岁数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李存孝的重创,显然就是被这位老祭祀治愈的;乍看起来,其人恢复得似乎比岳鹏举和龙且等人,还要快上不少,现在都能够披挂上阵了,就可见遒骷的医术,绝不一般。
李存孝怎么会出现在死阵之中呢?
这还要从脸厚心黑的李法主说起;来喜之死,让死阵威力大降,这种情况,不但梁伯不允许,幕后黑手李法主,同样不允许。
可遍观诸人,就数河东的李存孝,能与来喜媲美,而且还十分好忽悠。
李法主这才厚着脸皮,不顾之前过河拆桥的嫌隙,去将李存孝给请了过来,让他代替了来喜,镇守之前的八阵式之一。
而李存孝这种贱兮兮的性格,竟然还真被他给请动了,不但出镇了死阵的一方阵式,如今还对上了朱璃。
时隔经年,昔日渭桥之上,若不是山海经,朱璃早就死在了对方的手中了;如今二人再遇,少不得,立刻就分外眼红了起来。
朱璃曾经的坐骑,一字板肋玉麒麟,那匹犹如邻家弟弟一样的通灵宝驹,就是死在李存孝手中的,看到其人,朱璃心中,情不自禁地就是一阵锥心之疼。
即便没有玉麒麟这一过节,朱璃闯阵,也是为了救出父亲,无论哪一条,都不容许他临阵退缩。
再见李存孝,朱璃心中暗恨,心道:昔日你欺我,屠我良驹、杀我兄弟,今日再遇,新仇旧恨,那就一起算吧。
当武力爆表、五代公认的第一人,这个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李存孝,遇到了抛却生死,一心救父的朱璃,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实在让人期待。
山海横流
山海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