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倾泻
贺冉一直以为他已经忘记了童年和许以的相处经历，可如今回忆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实际上丝毫都没有忘记，一直把和许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记在心里，每当需要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拿出来。
就像是现在，他还记得在许以笑着说完“伤心的时候就去滑滑梯”的言论后，他立刻霸道地搂住了许以的肩膀，大声宣誓：“不用担心，你以后不可能来这里哭的，我是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不管你遇到什么都帮你解决。”
把这话说完后，贺冉和许以对视了一眼，一起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回忆起年少时的经历，贺冉的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个笑容，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又平缓了下来——他之前承诺过要让许以永远开开心心的，可实际上，他一直都在让许以伤心和失望，让许以迁就他。
贺冉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缓步走进健身广场。
这个广场在他们小时候就存在，如今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年，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中，各种器材都掉了一层漆，露出锈迹斑斑的内里。
不远处新建了一个公园，里面花草树木葱葱郁郁非常好看，老年人的健身器材也都是最新的，因此附近小区的老人都去了那边的器材，就算是偶尔赶路穿过这片地方，讨论的也都是什么时候翻修。
贺冉拨开从树上垂下的柳枝，有些艰难地弯腰从林间穿行而过。
他其实没觉得许以会在这里，因为他想到了许以前几天和他说的话，想到许以根本没打算把他当做亲人……既然这么绝情，那也应该记不住曾经说的话了吧。
怀着一点儿遗憾和淡淡的期待，贺冉穿过树林，到了滑梯前面。
在废弃且腐锈的铁质滑梯上，有个低垂着头的影子。
贺冉的心脏一瞬间被收紧了，他把脚步放得更轻，甚至连呼吸都被暂停了：“小以？”
他轻声唤了一句。
在寂静的健身广场感慨，贺冉的这声呼唤显得异常的清晰，许以听到了，他茫然地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转了两圈，才注意到被树木掩盖了一半身子的贺冉：“……贺冉哥？”
“嗯，是我。”贺冉上前几步，踏着咯吱咯吱响的铁质楼梯，一步一步地、坚定而有力地走到许以身后。
他望着许以的背影，看着许以颓然垂下的脑袋，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轻柔地拥住了许以：“别怕，我在。”
许以单独一个人跑了出来，思维混乱地到了这个最熟悉的滑梯，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他觉得很郁闷很烦躁，但他一直都只是红着眼睛，不愿意也不想哭。
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应该再脆弱地哭泣。
可是就算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在感受到身后柔软怀抱的时候，许以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泪如雨下。
贺冉感觉到了许以心头的不甘和愤怒，还有蔓延到他全身的伤怀。
对此，贺冉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就只能慌乱地伸手轻轻拍着许以的肩膀和后背，还拿了纸巾试图给许以擦去眼泪。
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说许以几句，可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只能又重新闭紧嘴巴，只是手上用力，把贺冉抱得更紧一点儿。
许以哭着哭着，伸手去锤贺冉的后背，不过力度很轻，只是在发泄心头的情绪。
贺冉也清楚，许以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应该把心里的东西都发泄出来，而不应该堵在心里。
于是他默默忍受着许以的捶打，还伸手握住了许以的手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许以的情绪平复下来。
哭了很久很久，直到许以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贺冉的手臂都有些酸麻，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兀自放开贺冉的手臂，一个人蜷缩在滑梯的角落，靠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发呆。
贺冉看许以穿的衣服很少，又靠着脏兮兮冰凉凉的铁皮，就主动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许以身上：“别着凉了，你的游戏还需要你来拯救。”
提到游戏，许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几分钟，贺冉听到许以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声了：“贺冉哥，你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随风一飘就要消散不见。
贺冉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只能把外套帮许以裹得更紧，努力用衣服的温度来驱散许以心头的寂寥。
“贺冉哥，你看。”许以平静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给贺冉看他手机里专门的一个相册。
“这都是我的游戏截图，”许以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儿，“我当初还想着在游戏发行之后，把这些截图放出来，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这款游戏的各种吸引人的点。”
他划了两下图片，又觉得图片给出的信息不够多，无法体现他的一些思想和见解，于是干脆翻开测试版的游戏，点进游戏，给贺冉展示游戏的新玩法：“我为了让大家愿意多停留在游戏世界里，做了很多的准备，你看，我用了一种全新的剧情选择和过渡方式……”
望着许以手下屏幕的快速变换，贺冉抿了抿唇，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种玩法是多么的新奇和有趣，就算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安慰许以，但在看到这些游戏过渡方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试着玩一玩。
不过他很快把心头的那点儿想法压制了下去，只轻轻地帮许以拢了一下衣服。
许以也不在意贺冉的沉默，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通道。
他接着又把剧情讲给贺冉听，可能是因为想要破罐子破摔的缘故，许以直接把后续的剧情都和贺冉讲了一遍，甚至还有一些在游戏后期才会被玩家们惊喜发现的小彩蛋，也被许以一股脑地说给了贺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