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正值饭点，城市拥堵得不行。等崔光到饭店的时候，杜宜铭已经到了。

两人太熟了，杜宜铭听见了开门声，脑袋才从手机里抬起来，随口说了句“来了坐”，又埋头不知道和谁聊天去了，笑得色迷迷的，头也没抬添了句，“大伟也没吃，在路上了。”

崔光撇了杜宜铭一眼，问都不想问他在和谁聊天，无非就是他们公司里新来的漂亮女实习生，崔光拿起菜单问：“你点了多少了？”

“螃蟹堡、仿膳宫廷菜、还有一个啥鱼来着。”杜宜铭盯着手机报完菜名。

崔光翻着菜单，“你不是吃了吗？”

杜宜铭将手机往桌上一搁，拍拍肚子上的肥肉回答崔光，“不吃我怎么怀双胞胎啊？”他们以前总笑杜宜铭胖得像怀胎十月。

“就你那点工资你还想养俩？”，大伟推开包厢的门，一手拍在坐在门边的杜宜铭的“孕肚”上，看了眼崔光笑声咳嗽打暗号：“额咳咳咳咳？”你把周志恦的事告诉他了？

杜宜铭小声回他：“咳咳。”说了。

干得漂亮。大伟又使劲儿奖赏性在杜宜铭肚子上拍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崔光旁边，揽着崔光的肩，“点了多少菜了？”

“草！你下手再重点儿你女儿就没了！”杜宜铭摸着肚子。

大伟喝了口水，“你这身材我可下不去嘴，哪里来的女儿。”

“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我不管，这顿归你请！”

“谁叫你嘴巴憋不住事儿呢，活该被宰，”大伟看着杜宜铭用下巴指了一下崔光。

“艹！这事儿你没份儿？你自己摸摸良心……”

“服务员麻烦快点上菜，不然没东西堵住这胖子的嘴。”

热闹的气氛点燃了崔光的笑，一如既往。

“你那个案子海关给过了吗？”大伟喝了口酒。三人大学一个宿舍，一个专业，只不过遗憾的是毕业后最后没去成一个公司。

崔光从碗里夹出一片肥肉扔在盘子上，摇摇头，“还没。”

大伟也叹着气摇头，“我也还没。”

“那帮孙子每次只要项目大一点就搞这些事儿，压着不给过。” 杜宜铭夹了一筷子蔬菜，“你们又得请那帮狗崽子喝酒了。”

崔光和大伟碰了碰杯，同病相怜。

“诶，”杜宜铭佯装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表演痕迹十分明显，飞速夹菜的筷子都顿了顿，“你这手里的案子都还没完，你还有时间去F国啊？”

崔光：“就只剩海关过审了就行了，其他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组里其他人盯着呢。”

“话说回来，陈一找得怎么样了？”大伟问道。

崔光还是摇头，“还是一样，没消息。”

“有一说一啊，我是真觉得找了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只怕早就”杜宜铭瞄了一眼大伟的眼色，把喉头的“死了”咽了回去，“结婚生子了，Ｆ国人嘛其实还是蛮传统的。”

崔光看他们一进门就“咳来咳去”现在又“眉来眼去”，好笑道，“俩直男别挡着我的面搞基行吗？”

大伟和老杜互相嫌弃地望了对方一眼，又立马挪开。

崔光喝了口酒,语气淡淡的，低着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没打算和陈一怎么样，反正找了这么多年了，不找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万一找到了也好给自己一个结局。”

“你就在这儿可劲儿装逼吧，还找了这么多年不找总缺点什么，”杜宜铭白眼一翻，也不再因为担心崔光心情不好而小心翼翼，“那周志恦呢？他现在可是回来了。你怎么不说反正之前处了这么多年了，不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呢？”

听见周志恦三个字，崔光心里像是下意识咯噔了一下，又下意识忽略。

杜宜铭见崔光没啥反应，越说越来气，“你这人真的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不可雕的朽木！怒什么不争！”

大伟扶额：“我对你才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崔光好笑，也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我看你这双胞胎还是别要了，怕遗传你智商。”

“滚你的，负心汉没资格说我！”

一顿饭打打闹闹吃得好不热闹，刚刚在H大的失落又被刻意埋进了角落。

后来大伟又问了问崔光相亲的进度，崔光回了句“就那样，没什么进度不进度”便没再说了，大伟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崔光的肩。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崔光时不时会悄悄开车去H大，在四区篮球场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看着那几个枯树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在看见某个人的影子之后满载而归。手里的案子在陪海关那群人喝得烂醉之后也结束了。

一切看起来都似乎平淡顺利，崔光好像也挺喜欢这份安逸。直到那天只在小组的庆功宴露了个面就离席的崔光在饭店门口取车，看见周志恦扶着一个边哭边闹的年轻男生从一旁的小酒吧出来，举止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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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子似乎喝多了，在路边扶着树吐，周志恦急匆匆地买水回来，又是递纸，又是拍背。

崔光看着这一幕，车里的空气沉得厉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不用看周志恦的口型都能知道周志恦在说些什么。没有人能比崔光更熟悉周志恦是如何照顾醉酒的人。当初崔光刚学着应酬，每每酒局都醉成一滩烂泥，还一坐车就吐，周志恦就像这样一路护着他，心疼地皱着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当崔光好一些了就会背着他回家。

可现在，周志恦扶着另一个人。

承认吧，崔光。

你就是贪心得要命。

你就是嫉妒得发狂。